俞恩以最快的速度将昨晚写的稿子整理了一遍,然后发给了钟文诚。
她昨晚新的灵感就是男主王爷最终还是跟白月光在一起了,并且狠狠抛弃了陪伴他走过风风雨雨的正室王妃,但王妃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一心一意搞事业去了。
多年后王妃成为富甲一方的丝绸商,国库里的税有一半都是王妃和王妃旗下的产业上缴的。
王妃身边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年轻有为的得力助手,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门庭显赫的朝堂新贵,总之活的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钟文诚看完稿件之后很快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这个剧情也很好,比起之前那版王爷跟王妃顺理成章的在一起,这个结局有王妃下堂的虐心情节,又有后面王妃自强自立反转的爽感,很是精彩。”
钟文诚毫不吝啬地夸着她:“而且还能展现出女性独立的那一面,立意很好。”
能得到钟文诚这样的评价俞恩很是开心,这个剧本想必沈瑶能满意了吧,沈瑶满意了傅廷远也就满意了。
她又说道:“如果您觉得这个版本合适的话,那我就发给周眉了。”
钟文诚意味深长地说:“王妃身边的那些男人里面,加一个成熟稳重且能手把手带着王妃经商的富商就更好不过了。”
就像他一样,带着她在编剧这条路上披荆斩棘。
俞恩从来没想过钟文诚会对她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她一直将钟文诚当成一个敬重的前辈,甚至当成一个恩人。
所以面对着钟文诚的这个提议,她没有太多别的想法,认真思索过后说道:“这个可以有,我待会儿加上。”
钟文诚只能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好。”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俞恩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承认他对俞恩的欣赏是始于她的才华,然后陷入颜值,现在则是沉迷于她的性情和人品。
他在娱乐圈沉沉浮浮这么多年,见过的女人尤其是美女不计其数,他很清楚俞恩的难能可贵。
以前或许是因为俞恩满心满眼都是傅廷远,所以他的情感被压抑住了。
出国培训之后回来的俞恩,整个人又像是重生了一回。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有光,他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
只可惜俞恩现在好像真的只一心一意搞事业,在情感这方面似乎是彻底封闭了起来,他也只能不疾不徐慢慢展开了。
*
傅廷远昨晚从俞恩那儿离开之后就觉得胃疼,他觉得八成是被俞恩给气的。
正好许航在医院值班,他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许航找相关科室的医生给他做了检查之后就将他给扣下了,然后他就被按着住院疗养了。
周眉带着一些文件敲门进傅廷远病房的时候,傅廷远穿着一身医院的条纹病号服正半靠在床上打电话。
他一只手上还挂着点滴,腿上搁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依旧很是忙碌。
待傅廷远的电话打完之后,周眉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然后汇报:“您要求改剧本,俞恩改好了。”
傅廷远眼底涌上浓浓的震惊:“改好了?”
傅廷远承认,他今天一大早就给钟文诚打电话要求改剧本,纯属故意报复折磨俞恩。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爱了那么多年,现在却说那都是骗他的。
她这种玩弄感情的骗子,他报复报复她不是应该的吗?
结果现在周眉竟然跟他说俞恩改好了,不过是一两个小时的功夫,她就能改好?
不会是在敷衍他吧?
想到这里傅廷远一把拿过了周眉手中打印出来的剧本,垂眼仔细看了起来。
这版剧情梗概看起来倒是不像敷衍,以及王爷跟白莲花在一起了这个结局也确实是按照他提出的要求改了,但王妃下堂之后却活的这么精彩算什么?
她这是在暗指她自己吗?
身边还这样一个男人那样一个男人的?
傅廷远不由自主地就将周逸钟文诚他们几个给对号入座了,然后气的自己胃更疼了。
敢情他刁难了俞恩一通,最后被气到的还是他自己。
周眉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看,于是连忙说:“您要是觉得哪里不好就告诉我,回头我联系俞小姐,许医生说您现在不能动怒。”
傅廷远抿唇将剧本丢到了一边,然后吩咐周眉:“组织一次会议,大家坐在一起讨论一下,看看到底哪个版本更合适。”
修改剧本这一条本来就是他的蓄意报复,结果没想到俞恩改了之后他竟然又被新的剧本梗概给吸引了,觉得两个都好。
谁他妈能想到她写一个他爱一个的,所以只好大家坐下来一起讨论了。
周眉应了下来:“好,我马上联系。”
傅廷远又拦住她说:“崔天祥什么时候变的那么龌龊了?看看能不能换个导演。”
周眉:“……”
虽然他们傅氏财大气粗,但导演都定了也不好说换就换吧?
不过想起老板有可能是因为崔天祥对俞恩的咸猪手才想换掉崔天祥的,她还是又赶紧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回头我去碰一碰别的导演的档期。”
剧本的事情说完了之后周眉又跟傅廷远汇报了一番别的工作这才离开,临走的时候正好碰到沈瑶拎着餐盒开门进来。
周眉礼貌地跟沈瑶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抱着文件不卑不亢地走人。
周眉跟沈瑶的关系不怎么样,一来沈瑶自视甚高嫌贫爱富瞧不上周眉跟周北这种出身贫困的人,二来沈瑶总是将周眉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总觉得周眉对傅廷远不怀好意似的,弄得周眉很是厌烦。
她对傅廷远就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她心底有自己喜欢的人。
但沈瑶每每总是对她充满敌意与鄙夷,更甚至还好几次在傅廷远面前暗示要把她开除。
周眉觉得沈瑶既玷污了她对傅廷远的忠心耿耿,也玷污了她对心里那个男人的喜欢,无语极了。
周眉出了傅廷远的病房之后,第一件事就给俞恩打了电话:“俞小姐,我刚刚把剧本拿到医院给傅总看了,他说这个版本也很好,因为没法取舍,所以建议我们组织一次会议,大家坐在一起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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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山破晓:正义的曙光照亮黑暗**在这个初春的清晨,韶山市的街头巷尾仍然沉浸在宁静与和平的氛围中。然而,就在这宁静之下,一场无声的战斗正在悄然展开。2月19日,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韶山市公安局的合成作战部已经忙碌起来,他们正在调查一起令人震惊的车内财物案。
案件发生在韶山市清溪镇某商品房楼下,两台无辜的车辆在夜幕下遭受了破坏。车窗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仿佛在诉说着昨夜发生的惊心动魄。接到报警后,韶山市公安局的侦查员们没有片刻迟疑,立即赶赴现场。他们知道,每一次调查,都是对正义的坚守,每一次破案,都是对罪恶的打击。
经过仔细勘察和走访,侦查员们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一名驾驶摩托车的男子,在案发时间内出现在现场附近。这名男子形迹可疑,且与前几起案的犯罪嫌疑人特征高度吻合。经过进一步的追踪和调查,他们成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蔡某。
蔡某,一个曾经多次因、掩饰、隐瞒犯罪所得而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的熟面孔。2024年2月,他刚刚刑满释放,但似乎并没有悔过自新的打算。在无所事事的游荡中,他再次选择了重操旧业,将黑手伸向了无辜的车主。
然而,正义从不会缺席。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蔡某对其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他已被依法刑事拘留,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这起案件的侦破,不仅是对蔡某个人的打击,更是对社会正义的捍卫。它告诉我们,无论犯罪分子如何狡猾,如何隐藏,只要我们坚持正义,坚守信念,就一定能够揭开真相,让罪恶无处遁形。
韶山的破晓,是正义的曙光照亮了黑暗。它告诉我们,只要我们心中有光,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让我们携手共进,为构建更加和谐、安全的社会而努力奋斗!
#我来唠家常#
我在奶妈家长大。
奶妈在时,我以为自己是只斑鸠,强横地挤占了“鹊窝”。因为“挤占”,所以“强横”;因为“强横”,所以“猥琐”。那是一种普通人打破脑袋也理解不了的绝无仅有的情感,杂糅了蛮横、嫉妒、自卑与孤独。我无时无刻不盼望着从那个窝里逃出去,回归。
我的父母不是笨拙的斑鸠,黄口将退之年我被父母接回了家里。我是长子,当我回归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两只小斑鸠,而且陆续又有了两只小斑鸠。我殚精竭虑地想要实现我理想意义上的回归,几经折腾以后,我发现,回归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我没有争到我所渴望的。
在奶妈家,我上有哥哥、姐姐,可以肆无忌惮地耍泼、撒娇;下有弟弟、妹妹,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对他们发号施令、任意宠溺。奶妈从来不干涉我的自由,让我得以在这片人口众多的“被占领土”上横行无忌。
妈妈则不然。妈妈是一个人带四个年级复式班的老师,两只眼睛像两个高精度的监控器,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武断地剥夺了我对小斑鸠们发号施令的权利。我可以爱他们,但我不能不约束他们。这种单向的付出和被监控,让我在愤懑和逆反中,不可扼制地滋生出更多的懦弱、妒忌、自卑、偏执和孤独,心思更加敏感,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一有时间,我便逃也似的回到奶妈的那个窝里去,不到万般无奈,决不出来。
等我成年的时候,我就是那南飞的燕子,不管飞到哪里,飞了多远,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我都能准确地回到奶妈的窝里。这个习惯,一直到我成家、有了儿子也依然不变。直到奶妈也像我一样变成了一只斑鸠,寄居到儿女们的窝里,我才停止这种生物性迁徙。但奶妈还在,物理上的窝空了,心理上的窝还在。当我疲累了、难过了,想她了,我还可以去看她。
直到老天爷抢走了奶妈,我才发现,老天爷不但抢走了我的奶妈,还捅了奶妈筑的巢。从此,我再也找不见了奶妈,再也找不见了回家的路,再也找不见了那个可以停歇的巢。我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燕子,一只没巢可占的斑鸠。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生,我有很多个家:奶奶家、大爷家、奶妈家、妈妈家、自己家。或许是因为寄居的原因,从感知上,我一直错误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旅人。但在奶妈家,多了一份自在和放纵。这是一种恩泽。这份恩泽,唯余独有。
余绍宋(1882-1949),字越园,号寒柯,祖籍浙江龙游,生于衢州。1910年日本法政大学毕业回国,以法律科举人授外务部主事。元年任浙江公立法政专门学校教务主任兼教习。翌年赴北京,先后任众议院秘书,司法部参事、次长、代理总长、高等文官惩戒委员会委员,北京美术学校校长、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司法储材馆教务长等职。后辞职退居杭州。抗战期间应浙江省主席黄绍竑之请出任浙江通志馆馆长,重修《浙江通志》。是近代著名方志学家、鉴赏家、书画家和法学家,传世著述有《书画书录题解》《画法要录》《画法要录二编》《中国画学源流概况》《寒柯堂集》《续修四库全书艺术类提要》《龙游县志》《重修浙江省通志稿》等,编有《梁节庵先生遗诗》。
粤人情缘
余绍宋因曾祖父余恩鑅咸丰三年(1853)大挑(相当于今日之选调)一等,以知县铨发广东,历署东莞、德庆、南雄等州县,升连州知府,补道员督办广东善后局等,至光绪六年(1880)请假回籍,宦粤近三十年,并与粤人缔结婚姻,乃至子女埋骨于此,留下深厚的渊源。如嫁女于广东番禺的梁汝乾,虽未逾一年而寡,未能留下子嗣,以从子即晚清名士兼名宦梁鼎芬的胞弟梁鼎蕃为嗣,而梁鼎芬十一岁时父母双亡,幸赖余氏抚之如己出,教养兼至,卒能有成。后来,梁鼎蕃去世,也无子,乃由梁鼎芬子劬谦过继,于是母子、祖孙关系更为确立,梁鼎芬亦待余氏如生母。余绍宋称余氏为姑婆,称梁鼎芬为表伯,虽乏血缘而情义不渝,良有以也。比如余绍宋自日归国,得授外务部主事,即梁鼎芬之力。梁鼎芬死后,襄理丧事,特别是辑刊《节庵先生遗诗》六卷,殊为不易,最堪称道。所作《梁格庄会葬图卷》,引首请陈宝琛等三十余家题诗、题句,更为艺林士林所同珍。(鄢卫建《〈梁格庄会葬图〉:余绍宋与梁鼎芬的如烟往事》)
再从他1935年3-4月间到广州扫墓的情形看,他的祖母,大伯父子容并陆氏、张氏伯母,大伯祖并张氏、丁氏伯母均葬在广州:
1935年3月9日:出东门过所谓黄花冈者略一眺望,即驰至银牛冈……偶闻人言此处离榕树头不远,怦然心动,盖祖母大人墓域距榕树头甚近也……其地名知府垄山冈,墓在半山,攀援始达,亟行展拜,以从未展谒,凡行三跪九叩礼者三,其一次代母亲大人行,一次代爽弟行也。子容大伯墓即在墓下左旁,行礼如仪。
1935年3月14日:得土人何鲸者指示,始知陆氏伯母墓即在企人石下,崭然如新,当上山时以为新冢也,故未审其碑碣,岂知历六十年毫不剥削,亦足见当时工程之坚。继由何鲸领往大伯祖及张氏伯母墓,则在隔山牛乸(粤中俗字,指动物之牝者言)垄,行礼如仪,惟丁氏伯母墓未详,尚待再探。
1935年4月8日:往企人石,张金诡称不知牛乸洞两穴,遂先往指示之。余见满山诸坟皆有人祭扫标识,独张氏伯母之旁一坟委在荆莽,疑为丁氏伯母之兆,令张金往省之,张金略一视即报云是矣……至是,吾家在粤诸墓完全寻得,心中快慰不可言。
同时我们也从此行扫墓的日记中知道,他的母亲也是广州人,母舅、姨丈等亲戚俱在:
1935年3月10日:在福来居便饭,此饭店有百余年之久,往闻四叔言,昔日祖父大人与外祖父恒宴集于此,今此店一切装饰犹存古风,惜其堂倌最久者仅四十余年,无有能道五十年前事者,肴馔亦不染时习。
1935年4月5日:母舅来,告以已委潮安缺,此为第一等缺。
1935年4月7日:方宅从姨丈方霁亭(光炤)同姨庶叔祖母及小姨母来。(《余绍宋日记》,中华书局2012年版,下引同,不一一注明)
或许因此夙缘,除了与梁鼎芬密切的亲戚关系,余绍宋还与诸多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特别是曾任北京大学教授、广东省教育厅长、广东通志馆馆长的著名学者黄节,余绍宋在“盖棺定论”的《读亡友黄晦闻〈蒹葭楼诗集〉,凄然有感,率题二律,殊未尽所欲言也》诗中推崇备至,称其诗为“三百年来成绝响”。而黄节的临终之言,最见他们的交情之深:“君之殁也,余在杭州,以道梗不能往。君之婿李韶清事后为余言,君易箦时频呼‘请余越园来诀’,闻之怆言。”又在1935年1月24日日记中说:“得李韶清电知晦闻逝世,悲恸不可言,眼泪夺眶而出,此是生平第一知己,其相关切相敬爱之情事断断非他人所能及,完全出于其至诚,毫无虚饰,终吾之世恐难得第二人矣,哀哉伤哉,终夕不宁。一时又不有前往一奠,因先复韶清一电唁之,十二时许犹不能成寐。胡子贤复自津来电告知,一时悲从中来,不能自制,呜呼,晦闻感我之深如是,平生友朋生死之戚未有逾此者矣。”
余绍宋由于学法律出身,早期一直在司法界工作,而现代司法作为新学,正是粤人之长,与其事者甚夥,故这方面的粤友也夥,首要的当然是梁启超了,余绍宋后进司法部任职位仅次于次长的参事近八年,即属梁启超特别关照提携报大总统任命。其次当为罗文干(钧任)(广东番禺籍,牛津大学法律硕士毕业,曾任司法总长)、郑天锡(茀庭)(广东中山籍,曾任司法部长、驻英大使)以及王宠惠(亮畴)(广东东莞籍,曾留学日本、美国并获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历任司法总长、外交总长以及国务总理)、孔希白(昭炎)(广东南海籍,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次长)都关系密切。与卢信公(广东顺德籍,曾任农商总长和司法总长)、潘安素(广东南海籍,曾任司法部刑事司长)、陈官桃(公甫)(广东东莞籍,曾任河南审判厅长、广东检察长)、罗敷庵(广东顺德籍,曾任教育部、司法部参事)、胡子贤(祥麟)(广东顺德籍,曾任司法部参事、河北高院院长)都颇有往来。此外,与非司法界的粤籍人士,同样多有往来,如邓实(秋枚)(广东顺德籍,创办《国粹学报》,与黄宾虹编印美学丛书)、江竞庵(天铎)(广东花县籍,曾任农商次长、大学校长)、梁卣铭(宓)(广东南海籍,曾任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长),陈铭枢(真如)(广东合浦籍,曾任广东省主席、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陈树人(广东番禺籍,曾任广东民政厅长,著名画家)、朱汝珍(聘三)(广东清远籍,末代榜眼、宣南画社成员)、曾习经(刚甫)(广东揭阳籍,梁鼎芬得意门生,清亡后不仕;《余绍宋日记》1922年4月12日:“上午到潮州会馆访曾刚甫,以节庵遗集请其再校,以其为表伯最得意门生也。”)以及陈洵(述叔)(广东新会籍,著名词人)等。(李在全《北京政府时期法律界的交游网络与职业意识——以余绍宋为中心》,《史林》 2017年第6期)
粤菜食缘
朋友来了有好酒,好酒好菜待朋友。余绍宋与这些粤籍新知旧雨的亲疏程度,其实也可从他们粤菜馆中的酬酢往来的频率见出,这真是饶有意味的事。
今存余绍宋日记始于1917年,其首记粤菜馆也始于1917年,是北京的桃李园餐厅,且前三次粤菜馆之行均归于此,与席者正好都是粤人,也堪称同僚:
1917年12月5日:六时到桃李园应胡子贤、潘安素、梁卣铭之招宴。
1918年5月26日:夜阅《明季南略》一二卷,聂燮夫招至桃李园夜宴。
1919年2月13日:七时到桃李园应茀庭之招。
这桃李园,是继醉琼林中西饭庄之后,北京较早的著名粤菜馆——关于醉琼林,我在《西餐先行:老北京的粤菜馆》(载《粤菜北渐记》,东方出版中心2022年版)中有专节描述。大名鼎鼎的杨度即回忆说:“广东菜馆,曾在北京为大规模之试验,即八九年香厂之桃李园,楼上下有厅二十间,间各有名,装修既精美,布置亦闳敞,全仿广东式,客人之茶碗,均用有盖者,每碗均写明客人之姓氏(广东因为麻疯防传染,故饮具无论居家或菜馆妓寮等处,均注明客之姓氏),种种设备均极佳。宴客者趋之若鹜,生涯盛极一时。菜以整桌者为佳,如‘红烧’,‘罗汉斋’即素什锦,‘红烧鱼翅’等均佳。”(虎公《都门饮食琐记》之十八,《晨报》1927年1月30第6版)但回忆是容易出错的。因为《顺天时报》1918年的报道说:“大总统(冯国璋)日前在府宴会蒙古王公及文武各官,早晚宴席需用百余桌,系香坞新开之桃李园粤菜饭庄承办,闻大总统及与宴之王公等颇赞赏菜味之佳美云。”(“本京新闻”《总统赏识粤菜》,《顺天时报》1918年1月18日第7版)而余绍宋的记录则至少将其开业的时间再前推了一年,堪称京华粤菜馆史的重要一笔。
桃李园之后最重要的北京粤菜馆,当如赵珩先生所说的恩承居了:“六十年代以前,北京最有名的广东馆子是恩成(承)居。”恩承居的种种有名,也可参看拙文《西餐先行:老北京的粤菜馆》。而在恩成居开业时间语焉不详的1920-1930年间,余绍宋去得算是比较早的了:“(1925年2月28日)孙永年来约往恩成居便饭,饮较多。”去的另一家大福祥,则他处从未见载过,又补了首都粤菜馆史一个阙:“(1923年6月12日)郑茀庭约中午饮大福祥,粤菜也,亦寻常,鱼生粥尚可口。”至于“(1926年12月3日)夜约心庵、两曹、渭泉、啸云饮粤楼”,则不知具体哪一家了。(《余绍宋日记》,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487、389、576页)
其实,余绍宋在北京吃的最好的粤菜,并非这些鼎鼎有名的粤菜馆之席,而是粤籍友好的家宴,最中之最,当然非谭家菜莫属,余绍宋也具文为证:“(1923年1月24日)夜谭瑑青招饮,谭宅粤菜最有名,而尤以制鱼翅为最佳。”并屡屡形于言表:“(1923年5月4日)六时半到谭宅吃好菜,王立生、祁劲庵、熊籥青同请也。”依有文字记录可征而言,余绍宋可能是除了容庚之外,被谭瑑青宴请最多的一位:
1923年8月31日:晚谭瑑青、王立生招饮,雷雨适至,乃呼汽车去。
1923年2月6日:夜黄晦闻、胡子贤、谭瑑青、祁劲庵约在谭宅会饮。
1924年1月7日:夜谭瑑青、陈公睦公请,归已十一时。
1925年8月6日:沈季让、谭瑑青约饮。
1925年11月22日:谭瑑青招饮。
1926年12月8日:夜邵渔夫约饮致美楼,少坐辞出,应谭瑑青之招。
谭瑑青除了请他吃谭家菜,也还请他吃别店别家的菜:
1925年2月25日:七时往机织卫应谭瑑青之招宴。
1923年8月25日:夜谭瑑青、郑天锡两位公请于罗(钧任)宅。
谭瑑青请他,除了粤地渊源、身份地位,也还有书画方面的“臭味相投”:
1923年3月26日:早起为谭瑑青作小幅山水,颇有逸致。
1923年3月30日:为谭瑑青书直帧。
谭篆青是真的喜欢收藏书画。1926年政府迁都南京之后,谭氏失业赋闲在家,经济窘迫,就曾托同乡史学大家、辅仁大学校长陈垣出让藏品:“江门手书卷(有木匣)奉尘清赏。任日来颇窘,乞为我玉成之。敬上励耘先生。祖任顿首。(一九二七年一月)卅。”(陈智超《陈垣来往书信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56页)所谓“江门手书卷”,当为明代大儒江门新会陈献章的书法作品。
除了谭瑑青的宴请,余绍宋还接受别的人请吃谭家菜,当然主要是粤人了:
1924年2月7日:晚沈季让在谭宅请饮,表弟来。
1923年6月21日:祁劲庵约谭家夜饮。
1923年10月26日:傍晚罗钧任、王立生邀饮于谭宅,十时始归。
1923年11月4日:四时半到钱阶平处宴会,今晚何雪航借谭宅招宴遂辞未去。
1923年11月23日:周诒先来谈,翊云约在谭瑑青宅夜饮。
1925年11月29日:罗文仲、劳伯善招饮谭瑑青宅,钱阶平、施伯诒又招饮,连赴三局仍不得饱。
1925年12月5日:夜沈季让、胡文甫、石友儒约在谭瑑青处饮。
在被请吃谭家菜的过程中,我们须得留意的一个人是陈公睦,因为饮食文化大家唐鲁孙先生认为谭家菜与陈公睦甚有渊源:“谭篆(瑑)青有位姐姐,他们是祖字辈,名叫祖佩,于归陈公睦。公睦是岭南大儒陈澧(兰甫)先生的文孙,也就是现任驻梵蒂冈教廷大使陈之迈的尊人。陈府是鼎食之家,公睦对割烹之道,素具心得,加上夫人又是一位女易牙,自然陈府的菜,也就卓然成家了。谭篆青饕餮成性,有此良师,焉能放过。于是又让自己如夫人带艺投师,拜在姐姐门下细心学习。因此谭的如夫人,一人身兼岭南淮扬两地调夔之妙了。”(唐鲁孙《令人难忘的谭家菜》载《天下味》,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36页)除了前述陈公睦请他吃谭家菜外,还曾请他吃过家宴:
1923年10月27日:周诒先来,傍晚尹朝桢来,郑茀庭来,同茀庭往应陈公睦之招宴。
1926年1月8日:夜陈公睦招饮。
他也请过陈公睦:“(1923年10月8日)折柬约江翊云、罗钧任、刘崧生、祁劲庵、郑弗庭、陈吉甫、陈公睦、王立生、谭瑑青、徐心庵、刘放园夜饮。”有来有往,才算是朋友。
同时,我们也须注意到另外一位即郑茀庭即郑天锡,广东香山(今中山)人,虽然在烹饪上比不上陈家的钟鸣鼎食,但跟余绍宋关系可是深厚密切得多,而且郑氏转入外交界后,其饮食眼光甚至厨艺,可是声闻海内外的。“以前,叶公超和郑天锡两位先生旅居欧美,身边常有名厨替他们治馔。据作者所知,他们每次请客,不分中西,均事先和大厨师或客人研究喜吃何种菜式?哪类点心?谨慎将事,使得客人乘兴来而,满意而归。”([美]陈本昌《美国华侨餐馆工业》,第236-237页)还曾多次亲自下厨,在任驻英大使期间就有三次:“一次是招待克里斯浦夫人,克夫人为援华会主席,对我国关切备至,郑大使乃首次破戒;第二次为招待拉斯基教授,拉氏为郑大使昔年在牛津同学,风雨联床,遂有此雅兴;第三次是招待英首相艾德里,郑大使乃特制此馔表示亲切,英伦坛坫间,恒以此为佳话焉。”(半解《驻英大使郑天锡擅调羹汤》,《海潮周报》1947年第53期)故当他1970年在伦敦去世时,他的老乡、原籍广东新会,早年毕业于广州中山大学,后留学美国,曾任美国共和党亚裔总党部主席、美国华侨进出口商会创会名誉会长的陈本昌博士敬挽一联曰:“才气纵横如万马,砧坛制胜似千军。”([美]陈本昌《美国华侨餐馆工业》,第236页)故余绍宋在京时,除了开头即提及的请他吃桃李园,还曾四次饮宴于郑家,均连连称好:
1921年9月14日:散值后到郑茀庭处应其招宴,肴馔甚精美,酒皆西洋多年名产,甚醇厚,不觉过量。
1922年1月25日:傍晚应郑茀庭之招饮,同座皆粤人,终席未尝作官话也。
1923年11月30日:夜陆棣威借郑茀庭家请饮,菜甚好,饮又过量。
1926年2月14日:往王亮畴处、郑茀庭处,在茀庭处中饭,粤人谓之开年,肴馔颇好。
赴廖仲恺之兄廖恩焘之宴,也是应郑之请:“(1923年9月20日)夜廖恩焘招饮,号凤舒,初相识,本不愿去,茀庭来约同行,遂应之。”当然,1928年余绍宋南归之后,郑氏身居国民政府要职,往来饮宴更多,留待后叙。这里接着要说的是,余绍宋在京期间与其他粤人的宴饮特别是家宴。比如说“食在广州,厨出顺德”,顺德会馆的宴席,当然非常地道了:
1922年3月5日:傍晚杨吉三(鼎元)、朱聘三、梁佽侯三君请在顺德会馆吃饭,席中皆粤人,幸余能作粤语,不然苦矣。梁思孝也在座,以新编册子(梁文忠表伯遗诗)交其为诠次。
1925年11月29日:中午叶柳宅招饮东莞馆,初识康同璧女士,南海之女也,席间谈论时局颇有见到语。
余绍宋好粤菜,当然也喜欢粤地的特别菜,比如鱼生,比如蛇胆酒:
1923年11月17日:夜罗钧任约食广东鱼生。
1925年1月29日:夜陈吉甫招饮,初饮蛇胆酒,味甘。
1925年9月23日:夜姚次之招饮,略坐即辞,赴梁秋水处食广东鱼生,坐有陈仲恕,谈至十一时始归。
1934年10月26日:晨起即访晦闻,即在其家食鱼生粥,晦闻闻余将归,意颇惆怅。
余绍宋北上南下,途经天津期间,去过的两家粤菜馆,未见诸他处有记载,堪称难得的史料:
1922年10月26日:十一时钟琴庄、朱隰苓、邓子酉、周伯诚、王介吾、宋延华、李介僧、苏枕山、陈孝侯公请在金菊园食蟹,吃粤菜。餐毕上车,诸君复相送,二时十分南下。
1928年6月12日:夜孙青臣约饮星记,肴馔俱附药品,盖粤味也,亦殊适口。
1934年底北上京华,11月5日再经天津时,所履席的得月饭庄,虽未必是粤菜馆,但还是忍不住加以对比,足见粤菜的“标杆”地位和作用:“中午芸夫在得月饭庄盛设肴馔相款,鱼翅一味最佳,不逊粤制也。”此后,余绍宋南归寓杭,开启了粤菜馆的新篇章。当然新篇非全新,旧篇非全旧。比如上海,此前北上南下经过时,友朋往往招饮粤菜馆:
1922年10月29日:夜湛清约饮东亚饭庄食广东菜,食毕同赴大舞台观所谓《狸猫换太子》新剧。
1923年1月3日:夜车湛清招饮东亚饭馆,饭毕又往共舞台看男女合班做新戏。
1928年辞归杭州,道经上海,自然也不离不了粤菜馆:
1928年7月25日:夜王长信、李晋孚、徐恭典约饮味雅,殊不若去冬远甚。
1928年7月28日:夜茀庭招饮冠生园。
宴聚的也多是老友,比如郑天锡,此际在上海重操律师业,并兼上海东吴大学法学院教授。故他寓杭期间,时作沪游,迎聚最勤的,自然也还是郑天锡,也频见在京时宴聚不多的“生平第一知己”黄节,地点当然除了粤菜馆则是挚友寓庐:
1929年8月4日:晨起与博生同赴车站,作沪渎之游,七时开车,十二时半始到,盖已迟二十分矣,弗庭、慰三、韵泉、恒青来站相迓,茀庭约往新雅食点心,凡食八九种,俱甚适口,茀庭夫人及其子女在彼已久待,殷勤可感……六时始赴东亚,则晦闻已归,把晤至快慰,秋湄适在,遂同赴安乐酒店应茀庭之招,畅饮至十时始返茀寓,又与茀谈至十二时始就寝。
1929年8月5日:午间应慰三之约饮梅园酒家,饮毕,袁书霖、王粲忱约东亚咖啡馆谈冯、吴事。旋访晦闻,晦在七层楼陈少白室,少白昔在都亦曾见过,因赴其室谈约一小时,热不可耐,同晦闻来荑庭寓纵谈约三小时,余始知粤事大概及此番晦闻所以辞职之由,相与太息而已。夜应叶誉虎之招赴觉林吃素菜,始识黄宾虹、邓秋枚,十时许返茀寓。
1929年8月6日:夜弗庭复设宴相款,晦闻更申粤志馆事,谓余如不应聘则修志事必停办,否则必为所谓中山大学者所并吞,此时粤中实无人能任兹事,故当局之聘任出于至诚,绝非有所不得已。余终以道远不愿往,虽甚孤其意,亦弗恤矣。
1929年8月8日:九时许访晦闻,遂同秋湄往访黄宾虹……中午同赴新雅吃点……夜王长信、江竞庵合请安乐酒家便饮。
1931年9月17日:(赴上海就医)茀庭上午约去天天酒家便饭,下午于其家设盛馔相款。
期间,郑天锡回拜,也曾相聚于杭州的粤菜馆:
1929年7月8日:午刻赴聚贤馆与茀庭小饮,雇画舫先游三潭印月……
1931年11月19日:夜约茀庭饮聚贤馆,姬人同往,外客仅雪江。
1932年1月,郑天赐出任国民政府司法行政部常任次长,7月改任司法行政部政务次长,其间出差杭州,余绍宋也在当地的粤菜馆招待他,诚可谓粤菜情深:
1936年6月23日:约茀庭饮钱唐粤菜馆,招烈荪、延华作陪。
1936年6月24日:烈荪、延华约茀庭饮钱唐,约余往陪,饮毕茀来寓。
情深所至,郑天赐1936年10月当选为国际联盟荷兰海牙国际常设法院法官,12月初临行前夕,余绍宋亲往南京话别,别宴仍设粤菜馆:
1936年12月5日:郑茀庭将出任国际法庭推事,今日特往南京与之话别。
1936年12月6日:十时茀庭、卣铭来,约往明陵、谭墓、灵谷寺、无梁殿等处一游,一时到广州酒家便饭。
1936年12月8日:中午茀庭约饮广州酒家,饮毕摄影留念,茀庭、毅安与余三人也。
而此前余绍宋1934年途经南京,1937年应邀赴南京审查故宫博物院所藏书画,藉老友罗文干等的粤菜馆之宴,次第结识一众粤籍书画家,大有相见恨晚之宴,诚粤人情与粤菜缘的又一佳例:
1934年9月25日:中午钧任约饮广州酒家,初识陈树人,一见如故,气味极好,虽为贵人,毫无习气,真吾辈中人也。饮毕同茀庭赴其寓,畅谈五小时之久,积愫为之一伸矣。茀庭近颇致力于中国旧学,读其与毅安书,亦颇有独到处,可敬也。
1934年11月7日:七时应罗敷庵之招宴,座客皆画家,粤人陈荆鸿、黄少强、赵少昂、浦江人张书旂,皆少年画家也,皆来此开所谓展览会者。
1937年3月17日,南京:入安乐酒家寓宿,明翼约往广州酒家便饭。
1937年3月21日:赴故宫博物院审查,至午而毕。驱车赴广州酒家应王亮畴之招宴。
1937年4月20日:七时赴张秉三广东酒家之约。
粤地行谊
1935年春上,余绍宋赴粤扫墓,则其粤人情与粤菜缘并臻高境,因为此行,不独扫墓,还包括见过在母舅姨表等亲友与友好故旧,特别是竭力妥为处理黄节身后事宜,令人感动:
1935年3月12日:李韶清来久谈,因晦闻山地已定,图 书馆亦允为收存书籍,其他各事亦俱有办法,特作书与仲恕、夷初诸君言之。
1935年3月25日:李韶清来谈为晦公葬费事,晦公夫人属函达仲恕、夷初、平甫,许之。
黄节最后的墓志铭,也是余绍宋亲书:“(1935年12月4日)为晦闻书墓志,不觉潸然,志为章太炎作,文极佳,惜于其生平志事多未尽也。”(《余绍宋日记》,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244、1251、1323页)然而,这并不妨碍此行为美食之旅;清明故系祭祀先人的节日,寓有悲戚之意,但戚后欢颜,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比如粤中以祭肉享小儿冀其聪明,即其一例;清明祭祖烧猪,做工甚繁,其味甚美,当然不仅为享先人也。这一趟的美食之旅,始于香港,及于肇庆,从海鲜到河鲜,从大餐到茶点,无不有适口之欢,尤其是百年老店福来居,不仅在民初的《英公使黄诰日记》(《稿抄本》第一辑第五册,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多有呈现,更是他祖父与外祖父的游宴之地,此情此味:
1935年3月4日,香港:源丈约巡行街市,繁盛似尤胜于沪渎。有戴永庆者,亦在港营药业,约往金陵酒家宵夜,烟赌娼三者俱备,真化外也。
1935年3月5日:唐天如来,约往金龙酒家,电招陈真如至,始识区大任。……下山赴香港仔,犹是旧时风物,盖香港未割让英国以前,本以是处为市集,土人皆居于是,俱以渔为业,对岸村市渔舟来往尚仍旧式。源丈约至镇海楼食鱼鲜,各类至繁,询该店中今日所有海鲜名目,辄举数十种以对,约记之,如所谓七日鲜、石斑、方利、细鳞、红油、火点、连占、青衣、泥黄、三刀、生带子、华美、富曹、金古、三须、尸公、鸡鱼、石梁头、老虎之属,不能悉记,亦俱土名,未详其本名也。命其取数种来观,则五色斑斓,多生闰所未睹者,随食数种,味香鲜美。
1935年3月6日:未明抵广州,泊西濠口。沧萍并晦闻三子一女俱来迎……午刻雨,节若约往谟觞酒家便饭……五时归寓,李沧萍、韶清昆仲来,欧鼎彝来,鼎彝约饮金轮酒家。
1935年3月8日:在新宝汉食中饭,黄鸡白酒,亦饶野趣。
1935年3月9日:赴味余茶室吃点心,亦粤俗也。点心种类甚多,每一星期必易品目,任点数种,靡不适口。
1935年3月12日:傍晚同子静、哲生赴笑霞酒店食鱼鲜,有嘉鱼一种,味极鲜美。
1935年3月24日:罗节若来,约往南园中饭。
1935年3月29日(鼎湖之游)在(市区)沿堤酒楼中便饮,暮霭迷茫,几忘旅行之倦。食所谓鲶鱼者良佳,肇庆食物中有果蒸粽极有名,子静必欲得之,味殊甘美。
1935年3月31日:夜钟玉约饮文园,知孔希白归粤,寻相见。
1935年4月1日:张哲宸约往陶陶居饮茶。粤中近来饮早茶风气大盛,颇闻昔日士夫所不往,今则不然矣。茶居之建筑设备皆非一二十万不办,此亦风气奢侈之一端。中午旧国立北京专门学校学生公请,在小北登峰路北园宴集。
1935年4月8日:过沙和,哲宸言此地米粉最有名,乃下车至义和茶居休息,一尝其味,实亦寻常。
1935年4月13日:夜徐容舟招饮河南悦馨酒家。
并为知己
最后我们要说说余绍宋在杭州的粤菜馆生活;特别是他屡赞粤菜馆的同时,痛贬杭州菜,可谓既视粤人为生平第一知己,也视粤菜为生平第一知味:
1929年8月1日:心庵来。夜饮福禄寿,肴馔殊不佳,大抵杭人不讲究饮食,故无好酒馆也。
1932年3月15日:下午鱼占、潜修、厚斋、砺深先后来谈,厚斋五十岁,约饮天香楼,杭州最近有名酒馆也,肴馔至恶劣。
1932年11月21日:中午张醉石招饮天香楼,肴馔至恶劣而负盛名,殊不可解。(《余绍宋日记》,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833、999、1058页)
余绍宋首尝杭州粤菜,是叫的“外卖”——粤菜馆传统的“上门到会”,今日仍行,比如每年的龙舟席,基本上依此而行——并连续吃了两三次,只是不知道这广东馆叫什么名字:
1928年12月5日:傍晚十叔同心庵来,留夜饭,向广东馆取边炉来,围炉把盏,亦一时之乐事也。
1929年1月8日:十叔来,留夜饮,吃广东边炉。
1929年1月9日:中午再吃边炉,十叔、心庵同至,十叔并携菜来,又约砺深来饮。
打边炉,近乎吃火锅,诚粤菜馆之特色,尤其是在早期的京沪,也最显余绍宋半个粤人的特征——外地人是不太会用“打边炉”这一方言的。比如1900年代初期辰桥的《申江百咏》里说:“清宵何处觅清娱,烧起红泥小火炉。吃到鱼生诗兴动,此间可惜不西湖。”并自注曰:“广东销夜店,开张自幕刻起至天明止,日高三丈皆酣睡矣。冬夜最宜,每席上置红泥火炉,浸鱼生于小镬中。且鱼生之美,不下杭州西子湖,尤为可爱。”((载顾炳权编著《上海洋场竹枝词》,上海书店2018年版,第97页)清宵清娱,找来找去,还是只好找广东馆子。到清末民初朱谦甫的《海上竹枝词》也说:“冬日红泥小红炉,清汤菠菜味诚腴。生鱼生鸭生鸡片,可作消寒九九图。”(朱谦甫《海上光复竹枝词·海上竹枝词》,上海第一图书局1912年版,第10页)在北京,谭延闿则称之为广东锅:
1913年12月3日:同黎、梅、危至天然居吃广东大锅,饮尽醉。
1913年12月11日:同黎九梅、危至天然居饭广东锅,尚佳,有清炖牛鞭,则无敢下箸者,亦好奇之蔽也。(《谭延闿日记》第二册,中华书局2018年版,第392、397页)
这家外卖的广东馆子应该就是聚贤馆,因为余绍宋是年晚些时候连续去过两次:
1929年7月8日:午刻赴聚贤馆与茀庭小饮,雇画舫先游三潭印月……
1929年9月14日:夜卓超约饮聚贤馆。
1929年3月17日“夜渭泉约饮聚仙馆”的聚仙馆,疑即此聚贤馆,因为之后此名从未再现,且只一字之误,而音亦十分相近。聚贤馆之为粤菜馆,商务印书馆1935版《西湖游览指南·酒馆》(第110页)中有明确记载:“广东聚贤馆,花市路。”此后,聚贤馆就成了他主要的接待菜馆:
1930年5月30日:魏渭泉忽自宁波来……亟为延王邈达诊治,又招宋延华来,诊毕同往聚贤馆便饭。
1931年8月31日:延华、砺深、厚斋、沈培滋、曾伯猷、周延龄来,延龄约往聚贤馆便饮。
1934年6月18日:徐沧一、黄萍孙、刘仲夷先后来,博生自香湖来,夜微雨,同往聚贤馆便饭。
1934年8月5日:下午鲁长葆来自衢州……因约往聚贤馆便饭。
1936年12月29日:胡韵琴自江山来,约往聚贤馆午餐,三时辞赴北平。
1936年1月11日:傍晚仲夷来,王超凡来,因约赴聚贤馆便饭。
1936年6月1日:夜约胡振岳、毛皋坤、童果行及博生饮 聚贤馆。
1936年7月18日:诸葛源生丈来,马夷初自北平来。约十叔来,同赴聚贤馆为源丈洗尘,招王孚川、徐子青作陪,博弟、意儿同往。
1936年7月23日:博弟约饮聚贤馆。
1936年8月4日:约砺深赴聚贤馆午饭,招鱼占、俶仁陪之,巽初适来谈,遂约同往。
1936年8月6日:南章来求作箑,即对之挥毫,书作大草,画作墨竹,均称意,约南章饮聚贤馆。
1936年9月20日:约王晓籁饮聚贤馆,招乃兄邈达与烈荪、延华作陪。
1936年9月27日:刘崧生之世兄准业今在浙江大学充教授,傍晚来见,因约往聚贤馆便饭。
1936年11月8日:夜约心庵、馨山、心水、达先、炎生、晴川、十叔饮聚贤馆。
1937年2月28日:循例赴东皋社集,夜郑崇瑞约饮聚贤馆,微醺而归。
1937年6月30日:渭泉眷属阻水滞杭寓吾家,今晚特在聚贤馆设席款之。
1937年7月3日:中午宴立庵、仁杰于聚贤馆,晚博生、果行、志西亦设宴相款,约余作陪。
1937年7月9日:夜约汴客饮聚贤馆。
随着新的粤菜馆钱唐开出,他又频频“打新”,且不嫌贵,经常举家前往,实是真爱:
1936年4月15日:夜博生约饮新开粤菜馆名钱唐者,肴馔不恶,惟价甚昂。
1936年4月19日:崔曙东来,黄萍荪来不值,以赴粤菜馆饮茶也。
1936年6月5日:同姬人赴钱唐粤菜馆饮茶,约渭泉同来。
1936年6月26日:周俊甫即日须返龙游,因约往粤菜馆早点。
1936年7月2日:晨起赴钱唐粤菜馆早点。
1936年7月26日:晨率儿辈赴钱唐早点,十叔适来,遂同往。
1936年9月21日:晨约荫庭、承达、书麟赴钱唐粤菜馆吃早点。
1936年9月21日:晨约荫庭、承达、书麟赴钱唐粤菜馆吃早点。
1936年9月22日:陈伯衡、邵裴子同尹志仁来,志仁约赴钱唐菜馆便饮。
1936年9月23日:晨起约渭泉食粤菜馆早点即归。
1937年3月3日:中午孙俶仁约饮钱唐,匆匆一往即归。……晚仲夷约饮钱唐,饮毕复赴砺深家看字画。
1937年3月7日:郑烈荪约饮钱唐粤菜馆。
1936年4月7日:夜同姬人赴新中国粤菜馆便饭, 荆人率二子归家,爽弟送之。
1937年5月5日:同渭泉赴粤酒馆食早点,高鱼占、王鲲徙来。
1937年5月9日:同渭泉父子、博生诸人饮钱唐粤菜馆。
1937年5月11日:毛子正自梧州来见,傍晚延华来谈,约往钱唐便饭。
还间或去过一家中央粤菜馆,因菜不好,不复再去:“(1931年9月16日)十叔、心庵、砺深至,筠彦因约赴中央粤菜馆小饮,肴馔直不堪下咽,杭州真无一好酒馆,亦一憾事。”至于大名鼎鼎的冠生园,钱南扬先生都去过,余绍宋先生却没去过,堪称一奇:“(1937年2月10日)晚,携珂儿、琬儿膳冠生园……(15日)晚,膳冠生园,联华看电影。”(钱南扬《杭州日记》,《青年界》1937年第12卷第1期)
此后,抗战军兴,故人星散,余绍宋也避地乡间,战后归来,百废待兴,而他也不久就告别人世,无论粤人情还是粤菜缘,都成遗响,但也实堪长记久忆,至少这些粤菜馆,还有几人知道,几人忆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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