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西方传统为基础的室内乐在中国发展近百年,涌现了不少具有影响力的作曲家和优秀的室内乐作品,这不仅推动了室内乐艺术在中国的普及、推广、传播与教学改革,也令中国风格的室内乐作品在国际音乐舞台上愈发夺目,其中“民族室内乐”创作与发展备受关注。
“民族室内乐”一词虽尚未确定具体的学术定义,但在音乐界已经达成一定共识,在相关的理论研究、作品创作、教学改革、实践活动、学术出版等方面已经涌现了诸多成果,引发了不少研究者的关注,这对丰富我国室内乐艺术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追溯音乐史的记载,民族器乐自夏朝、商朝开始发展,到周代乐器种类逐渐增多,并根据制作乐器的不同材料有了八音分类法,七声音阶和十二律也开始出现。根据历史发展行进推断,民族器乐至周代逐渐成形,最早由少数演奏者组合的演奏形式为“房中乐”。《中国音乐简史》记载“房中乐”是宫廷音乐的一种,起源于周代,分为大型的房中乐和不设乐悬的房中乐,后者为宫廷乐舞中燕乡食乐的一种,由宫廷的后妃们在伺宴时演唱,乐器只用琴、瑟等弹拨乐器。《中国音乐词典》对“房中乐”的注释为“燕乐,房中之乐,所谓阴声也”;燕礼:“若与四方之宾燕,有房中之乐。”通过以上推论,可以说“房中乐”是中华民族室内乐的雏形。
从周代的“房中乐”雏形、到汉代的“丝竹”起始、之后隋朝的“坐部伎”演奏模式固定,直到宋代小型器乐合奏形式的出现,中华民族室内乐的起源和发展脉络基本厘清。透过历史发展的梳理,可看出中华民族室内乐发展中的一些特点:使用本民族乐器、在室内或堂上演奏、演奏的人数为3至12人、演奏作品都为当代创作、具有固定的表演模式、注重演奏者的技术水平。
在明清时期,民族器乐合奏呈现一片繁荣景象,时常被用于婚丧嫁娶、逢年过节等民俗活动中,主要采用丝竹乐、鼓吹乐等形式。1840年,战争爆发,翻开了中国音乐史的新篇章,中华民族器乐合奏也步入了新时代。此时雅乐逐渐衰落,民俗音乐、民间音乐渐渐盛行起来,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音乐类型和风格。
20世纪60年代初期,民族器乐发展大好,不少西洋乐器演奏员纷纷改学民族器乐。60年代后期,上海音乐学院的胡登跳教授对民间乐种开展研究,在保留民族器乐合奏传统的基础上,借鉴欧洲室内乐重奏的艺术理念,融入西方作曲技法——西方曲式、和声、复调、配器等作曲理论技术,成功创作出以二胡、中阮(柳琴)、琵琶、古筝、扬琴五件乐器为主的“丝弦五重奏”,代表作品有《跃龙》《欢乐的夜晚》等,并将它们引入音乐学院的课堂,使得这些作品得到了较为广泛的流传。
20世纪90年代末,“卿梅静月”“华韵九芳”“华夏”等民族室内乐团纷纷成立。上海、北京、西安、武汉等地的音乐院校陆续将民族室内乐列入教学课程,促使民族室内乐步入专业发展的道路。
步入21世纪,中华民族室内乐受到广泛关注和追捧,并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大量的音乐会活动、作曲赛事、乐谱出版、理论研究与探索……对于民族室内乐的定义,涌现出了“不同于西方的音响载体”和“融入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的考量观点。
当代中华民族室内乐发展热潮与传统文化强势复兴热潮相遇,室内乐这种外来音乐形式必然经历客变,其表现形态具有五个方面特点。
音乐标题
音乐标题分为“音乐性标题”和“文学性标题”两类。“音乐性标题”使用音乐体裁名称作为曲名,往往遵循西方室内乐创作传统,如马思聪创作的《钢琴弦乐五重奏》、黄安伦创作的《第一钢琴三重奏》等。“文学性标题”类似西方19世纪浪漫主义时期出现的“标题音乐”,然而我国的标题音乐有着悠久的传统,在古曲和民间乐曲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标题音乐,如古琴曲《广陵散》、琵琶曲《十面埋伏》、民间唢呐曲《百鸟朝凤》等,当代民族室内乐作品也大量冠有“文学性标题”,如雷雨声先生创作的高胡与两架古筝三重奏《春天来了》、美籍华裔作曲家陈怡创作的民乐四重奏《中国寓言故事》等。这些文学性标题是理解中国文化的“密码”,透过标题我们能够迅速捕捉中国音乐文化的源泉、传统和民族特点。
音乐语言
许多作品的旋律选择和表现方式上,更加重视运用能够体现中国风格的素材和创作技法。在当代我国专业作曲家的室内乐创作中,在音乐旋律的选择和表现方式上,不仅吸收借鉴西方作曲技法,同时更加重视运用能够体现中国风格的素材和技法,根据民族乐器的演奏特性进行合理地组织和安排,使单线条的旋律更加富有立体效果,并探寻区别于西方传统创作特点,寻求散化、自由、写意式等效果,使得音乐语言更加契合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此类作品有谭盾为萧与筝创作的《南乡子》、高为杰创作的《民族室内乐 韶I韶II》、朱世瑞创作的《古风》、瑞士籍华人作曲家温德青创作的琵琶四重奏《蚂蚁搬家》等。
组合形式
笔者认为,广义的“民族室内乐”在组合形式上不应局限于民族乐器的运用,可将其归纳为二类。第一,纯民族乐器组合,较为常见;第二,在作品中部分使用民族乐器,如陈怡于1997年创作的《胡琴组曲》,这一套曲的三个乐章《唱》《吟》《舞》各具特色,分别为二胡,中胡,京胡与弦乐四重奏,类似的作品还有朱践耳为琵琶和弦乐四重奏创作的《玉》,在这些“中西合璧”的室内乐作品中,民族乐器成为了主角,在文化融合的宏观视野下更是突出了传统文化元素,传达出作曲家的身份认同。
美学表达
中国音乐具有自身的美学传统和表达方式,在当代民族室内乐创作中也同样得以体现。例如,中国茶文化音乐以突出中国茶品、茶艺、茶之美为主要特色,是根据我国茶文化特点进行提炼发展的音乐。中国是茶的故乡,喝茶品茗不仅是一种文化的传承,更是一种身心、交际的调节。华夏室内乐团演奏的《中国茶文化音乐集》分为茶韵、茶香、茶魂、茶梦4个部分,其美学形态需要从其与茶文化相关的程度以及中国传统音乐的现代演奏方面进行综合的分析。因此,可以说当代的民族室内乐创作,在吸收和借鉴西方室内乐审美传统的同时,保持着对中华传统审美理念和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与发扬。
演奏思维
在演奏当代民族室内乐作品时,演奏者需要理解作曲家的新理念和作品所涉及的相关传统文化知识,关注新颖的谱面标记、非常规的定弦、音色的细微处理、复调手法等,克服不同乐器的材料、形制、律制等问题,在丰富多样的乐器组合形式中找到和谐度与平衡点,并保持不断探索当代民族室内乐演奏表现力的精神追求。
在当代中华民族室内乐作品中,许多音乐语言都体现出作曲家的母语情节。例如《青莲乐府》原是4首单独的文板小曲,后连成琵琶套曲,再经音乐家王沛沦改编成为二胡、板胡二重奏形式,简朴优美的旋律与李白之诗相融合,以音隐诗,以曲描境,以境喻人,很好地诠释了文曲的优美与意境。
胡登跳先生作为现代民族室内乐的开创者,他在创作的过程中始终以我国传统文化为基调,创立了丝弦五重奏形式。其中丝弦五重奏《欢乐的夜晚》颇具代表性,作品充分利用了琵琶的泛音、古筝的回滑音以及二胡的拨弦等演奏技法来生动展现民间歌舞欢腾的热闹场景,从而使音乐更具有民族特色。胡登跳先生的创作理念对我国当代民族室内乐产生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成为了我国近现代民族室内乐的风向标。
当代著名美籍华裔作曲家谭盾先生为萧与筝创作的二重奏《南乡子》是我国民族室内乐的“新潮音乐”代表。其创作的灵感来自曲牌《南乡子》,乐曲以中国五声调式为基调并进行多调式转化,以唐代大曲多段体结构表现中国音乐“起承转合”的特征,作品虽采用现代作曲技法,却不失传统文化魅力。此外,谭盾先生还创作了为中国弹拨乐而作的组曲《金木水火土》;为扬琴与二胡而作的《双阙》;为琴、埙、人声而作的《三秋》等,这些音乐作品都根植于我国灿烂的传统文化基础上进行创新,以新的观念、表现形式、作曲技法追求传统文化的“时代新声”。
近些年,中华民族室内乐的发展呈现多元化发展态势,主要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
1.创作手法多元化。作曲家们对民族室内乐创作进行了大胆的尝试,从音域、音色、音乐内容、组合形式、演奏技法等多方面进行探索与创新,提升了民族乐器的感染力和表现力。
2.音乐语汇多元化。随着世界音乐交流日益密切频繁,民族室内乐创作不仅广泛吸收民族民间音乐文化,还融入了世界音乐文化词汇。例如,关乃忠先生创作的胡琴重奏《亚婆井》不仅体现了我国的优秀传统文化,还融合了其他民族文化,作品充满异域风格,体现出当代音乐创作中更为广义的民族性。
3.表现形式多元化。当代的作曲家们不断探索着新的表现形式,民族室内乐的表现形式越来越多元化,例如有的作品融入了声乐、戏剧、西洋乐器、电声乐器等。
我国民族音乐具有独特的音乐审美传统,涵盖的内容非常丰富,如对历史的追忆与反思、民俗音乐文化归属感、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等。民族审美意识往往体现在精神层面,引导音乐家们进行创作,我国民族音乐的审美意识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变化与时代发展不断演变,尤其受到西方美学和艺术思潮的影响后,音乐家们的创作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而当代中华民族室内乐创作正是体现出内在民族审美意识的一贯追求。
中国作曲家、华人作曲家们在学习与借鉴西方传统进行民族室内乐创作的同时,都不同程度地体现出身份认同、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当代民族室内乐创作与创新也不同程度地反映深厚悠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涵,当代室内乐“中国化”发展的同时,也是优秀传统文化创新性发展与创造性转化的探索与实践。
在许多优秀音乐家坚持不懈地努力下,我国当代音乐创作不断融合、创新与发展,焕发出勃勃生机。在民族室内乐创作发展的道路上,不仅需要包容并蓄、重视创新,更需要明确自身的文化定位,与时俱进,才能使我国民族室内乐发展保持活力。
作者:胡萍系音乐艺术学博士、江汉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
来源: 光明网
======第1章======
京城,南巷医馆。
“嘭——!”
高烧三日的宁青灵被秦云琛一把从医馆拽到大街上:“宁青灵,为了能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你还有什么恶毒的事情做不出来?”
宁青灵被迫仰望秦云琛,被男人眼中的冷酷刺的心间一颤。
“夫君,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已经病了整整三日,不曾离开医馆。
见她满脸茫然,秦云琛眼底的暴虐更胜:“你还装无辜?”
宁青灵生生一颤,秦云琛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拽着她就往马车上拖。
男人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的手折断。
“夫君,放开我……我痛……我好痛……”
“世子,宁大夫还病着,你不能——”
药童追出来阻止,可话还没说完,却被医馆外看热闹的人给拉住了。
“别去送死!整个京城都知道镇南王世子厌恶宁青灵,新婚当晚就把人赶出了门,扬言她是卑贱的医女,配不上他。”
“要怪就怪宁青灵用救命之恩逼得世子娶她,这家务事咱们外人少掺和。”
“就是,镇南王世子动动手指头能把我们南巷所有人压死!咱们惹不起。”
众人眼睁睁看着宁青灵被秦云琛扔上马车。
马车上。
秦云琛扯住宁青灵的头发,将人提起:“你也知道痛?你找那群乞丐欺负夕瑶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痛不痛?”
音落,秦云琛随之将宁青灵狠狠甩开!
砰!
她狠狠磕在车壁上,鲜血直流。
“什么夕瑶?什么欺负?”
剧痛让宁青灵神情恍惚,她用尽力气才将视线对焦秦云琛:“到底怎么了?”
“你还装?”秦云琛冷厉靠近。
他伸手掐住宁青灵的脖子,恨不得要杀了她:“你害夕瑶失去清白,她不堪重辱自尽,哪怕救回来也受不了刺激,疯了!”
“不……我没有,你……信我……”
宁青灵张嘴急促呼吸,却依旧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秦云琛松开了她,最后直接把她带到了京城最脏乱不堪的北巷。
嘭——
秦云琛将宁青灵扔进一条污浊不堪的胡同,冷冷望着那边的乞丐:“宁青灵,这群人你可眼熟?”
满脸鲜血的宁青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本能的不安。
“他们是谁?”
她不懂秦云琛为什么会这样问。
话音才落,乞丐堆里立时冲出来一个男人,指着宁青灵喊冤。
“夫人,是你叫我们几个去欺负人,你怎么能不认账呢?你说那个女人没了清白,世子就会嫌弃她,你就能得到世子的宠爱了。”
说完,乞丐从衣裳里掏出了一颗上好的人参捧到了秦云琛跟前,猛然跪了下去。
“世子,您看!这颗价值百银的人参就是夫人给我们的,她说她手上拮据便拿人参来换,这人参上还有你镇南王府的印记呢!
秦云琛一脚将乞丐踢远,满身杀气走到已经呆愣的宁青灵面前,扯住她的头发,露出一个血腥的讽笑。
“证据确凿,宁青灵,你说,你该怎么赎罪?”
======第2章======
赎罪?
赎什么罪?
宁青灵被迫仰望着秦云琛,头皮疼得她发颤。
“……没有,我没害人。”
用救命之恩逼秦云琛娶她,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卑鄙的一件事。
秦云琛眼中讥讽渐浓,语气冰冷至极:“想得到本世子的宠爱,是吧?”
宁青灵撑在刺骨的雪地上,心被一层层凉意裹挟。
可即便她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恨意,她依旧点了头。
“……想。”
话落,秦云琛神色一狠,忽得撕开她的衣服:“我看你是缺男人。”
男人的狠戾刺的宁青灵心口骤疼,她惶恐抱紧自己:“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夫人!”
“住嘴!”
秦云琛猛地掐住她的下颚:“就你这种低贱恶毒的女人也配做本世子的夫人?若不是死太便宜了你,我早就把你扔去喂狼!”
话落,他嫌恶的甩开宁青灵,扭头冲那群乞丐戾声命令:“她要你们如何对付夕瑶的,你们给我十倍奉还给她!”
宁青灵被扔在脏污的墙角,疼的浑身发抖。
她不恶毒,也不低贱。
她本是大云国尊贵的公主,两年前意外救下秦云琛后,就爱上了他,可父皇和皇兄却说他不是良配。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放弃了公主的荣耀,这才隐瞒身份,以医女之名嫁给他。
但她没想到,成亲两年了,没等来他的爱,却等来他的摧毁……
可她真的没有害白夕瑶。
“夫君……”
宁青灵强撑着心底的最后一次希望哀求,一点点又爬回男人脚边。
颤抖着扯住他的衣袍,希冀哀求:“我嫁给了你两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恶毒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再去查一查?”
“……我真的没有害人。”
秦云琛却毫不留情踢开她。
“唔——”
宁青灵滚出五步远,还没缓过气,却见秦云琛催促那群乞丐:“是上还是死,你们自己选。”
秦云琛是铁了心要毁了她。
宁青灵眸底的希冀彻底消散,身体的血凉透。
两年守候,她曾和皇兄发誓,自己一定会幸福……而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冰冷的白雪没过五指,钻心的寒凉刺骨直往心头钻。
她不甘心!
宁青灵倔强撑起身体:“我是镇南王钦定的世子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否则你怎么跟父亲交差!”
乞丐们明显被震慑住,迟疑着不敢再上前。
秦云琛却冷冷嗤笑一声,仿若在笑她的不自量力:“爹昨日领旨去了边疆,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宁青灵,不用再痴心妄想,这京城再没人能为你撑腰。”
话落,他冷眼扫过那群乞丐,无情落声:“还磨蹭什么?”
生死一线,乞丐再无所顾忌,疯了一样朝着宁青灵跑去。
宁青灵胃里忽得翻涌一阵恶心。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砸进雪地,她死死攥着双手,圆润的指尖扎进掌心,鲜血溢出,触目惊心。
“秦云琛,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
对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离开前,只冷漠扔下一句:“玩够了,留她一口气。”
======第3章======
秦云琛无情转身,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宁青灵心底希望彻底碾碎。
她放弃一切所期盼的爱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眼见乞丐就要靠近,忽而一声破空轻响,凛冽的剑光刺破夜空!
“嘭,嘭,嘭——”一众乞丐皆被一剑封喉,倒地没了声息。
暗卫跪倒在宁青灵面前,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宁青灵却怔然瘫坐在地,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肩头。
暗卫不忍劝道:“镇南王世子如此辱您,万死难辞其咎,根本不值得您一番真心,您跟属下回宫吧。”
宁青灵终于抬起头,可曾经光亮的眼眸,却再也没了光。
她摇了摇头,虚弱却决绝说:“送我回镇南王府。这段情由我开始,就算了结……也该由我喊结束。”
……
夜风呼啸,雪下的更大了。
镇南王府却满府红绸,一片喜庆。
宁青灵一身狼狈站在秦云琛的卧房门口。
一门之隔,里面的对话清晰传出——
“儿啊,宁青灵你可教训好了?今夜你与夕瑶的大婚,可不能被那个低贱的医女坏了好事。”
“母亲放心,表妹是我今后唯一的妻,我定不叫她再受任何委屈。”
手指掐的生疼,宁青灵的心口又疼又恨。
她的好婆婆,她的好夫君!
为了迎娶白夕瑶,他们竟恶毒到让她身败名裂!
风止,话落。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秦云琛开门出来。
见了宁青灵,他愕然一瞬,便恢复冷冽:“你居然能活着出来?看来,是受的教训还不够。”
宁青灵迎上他的眼眸,一改从前的卑微,一字一句质问。
“你连查都不查就断定是我害了白夕瑶,到底是你真的不信我,还是要我身败名裂,好给她让位置?”
秦云琛眸光一寒。
可不等他开口,白夕瑶忽然疯癫从屋内跑出,指着宁青灵惊恐哭喊。
“是她!就是她!我被欺负,这个坏女人站在旁边笑!”她扑进秦云琛怀里,雏鸟般寻求安慰。
“我怕!我好怕!快杀了她!”
秦云琛搂着瑟瑟发抖的白夕瑶,心间刺痛,睨向宁青灵的眼眸,戾气翻滚。
可他看不见的地方,白夕瑶却冲宁青灵得意一笑。
这时,镇南王妃也跟着踏出卧房,瞥见宁青灵,立刻浮现厌恶:“低贱之人,命倒是硬的很。”
“府兵!把她拿下!”
宁青灵却没理她,也没揭穿白夕瑶的假疯,只一步一步朝秦云琛走去。
“秦云琛,这段婚姻确实是我强求,可我嫁进王府至今,事事都以你为先,你说我配不上你,不准我进王府,我应下。”
“你让白夕瑶住了属于我的主院,我亦忍了。”
“酷暑寒冬,你母亲无数次刁难罚跪,我也从来没顶嘴一次。”
“我步步退让,是因为我爱你,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借此辱我,杀我!”
话落,她眼底的爱意点点散尽。
“是我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错爱你,一步错,步步错……”
女人的话,带着利落的沧桑,叫秦云琛一时忘记了厌恶,视线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下一瞬,却见宁青灵渐渐挺直腰杆:“如今,我不想再错了。”
随后她利落侧身,飞快卷过府兵的佩剑,扬起青丝,头一次在秦云琛跟前端出天家的威严,决绝异常——
“我今日便断发为祭,秦云琛,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话落,发断。
四目相对,她眸子里的坚毅果断的渗人。
秦云琛止不住惊诧,这个女人不是一直唯唯诺诺,怎会有如此威严的一面?
不等他细想,镇南王妃冷笑一声,毫不在意:“我儿是何等身份,原就不是你这低贱医女能肖想的!”
“来人,将这疯女人赶出府去!决不能让她脏了世子和表姑娘的喜堂。”
“用不着,我自己走。”
“哐当!”
宁青灵扔下长剑转身就走,再无一丝留恋。
身后,秦云琛一直没有发话,只是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很快,宁青灵走出了王府。
寂静无人的街道,她迎着冷风走到宫门口,望着高大巍岸的宫门,渐渐湿了眼眶:“父皇,祖母,皇兄……我错了。”
两年的坚持,最后一败涂地。
她现在,根本没有脸回家……
宁青灵落寞转身,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笨重的“轰隆”声!
她回头看去,却见禁军宫娥提着宫灯,抬着仪仗,整齐列队而来,冲她俯首跪下——
“恭迎殿下回宫!”
======第4章======
宁青灵愣在原地。
这时,仪仗轿辇上忽然传来熟悉的一声——
“灵灵,欢迎回家。”
话落,轿辇的帘子被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掀开,身穿五爪金龙皇袍的宁邝走了出来,笑着冲宁青灵张开双手。
“……哥哥。”
宁青灵再也无法压下激动。
她跑过去抱住人,恨不得将委屈通通哭出来:“灵灵知错了,我不该不听父皇祖母的话,不该跟你生分……我没脸再见你们……”
宁邝抱着瘦了一大圈的妹妹,心疼不已。
“胡说什么,你可知祖母听说你受了委屈,已经从皇家寺庙赶回来给你撑腰,若不是我拦着,父皇已经要下令诛杀秦云琛九族。”
宁青灵越听越难受,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忤逆长辈,可他们却依旧疼爱她如初。
可父皇是大云明君,一生英明,她又怎么忍心父皇因为她坏了名声?
想着,她忙擦干眼泪:“幸亏哥哥你拦住了父皇,我与秦云琛的孽缘,就让我自己去处理吧。”
“镇南王戍边有功,祸不及他。”
宁邝叹息一声:“哥哥很欣慰,灵灵长大了,你先跟我回东宫修养,等你养胖点再去见父皇。”
“……好。”
转眼,半月已过。
大雪化去,初春已至,东郊梅园的花开得正好。
宁邝特地带着宁青灵去赏花。
宁青灵身体不好,从小跟着太后在皇家寺庙修养,除了家人,京城没有人认识她,她不想大张旗鼓,宁邝便依她,只简单带了两个侍卫随行。
闲逛了一圈,宁青灵心情好了不少。
可行至林深处,她正要打道回去,迎面却遇上相拥的秦云琛和白夕瑶。
冤家路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宁青灵本想装作没看见,可秦云琛却忽然发难。
“宁青灵,我爹派人回来阻止我娶夕瑶,是你撺掇的吧。本世子倒是小瞧你了,破坏了我的婚礼竟然还胆敢跟踪我。”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算你费尽心机,我这辈子也只会承认夕瑶这一个妻子!”
这话,险些给宁青灵气笑。
她睨着二人,眉宇之间尽是轻蔑:“我说过,爱你的宁青灵已经死了,你爱娶谁就娶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视线落在躲在秦云琛怀中的白夕瑶身上,她挑眉讽刺:“白姑娘今日见了我,不嚷着要杀我了?”
“这疯病,坏的是时候,好的也很是时候呐。”
白夕瑶脸色一变,小白花似的躲进秦云琛的怀里。
“宁青灵!你还想找死?”
秦云琛护住白夕瑶,满眼杀气警告。
可宁青灵理都不理,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管秦云琛脸色多难看,也不管白夕瑶神色多怨毒。
赏花的兴致被毁了,宁青灵返回马车,正好遇见下来要找她的宁邝。
穿着白色锦缎常服的宁邝依旧透着贵气威严,但面对妹妹,却笑得温柔:“怎么不见你折梅出来,该不是碰到什么没长眼的人,坏了心情?”
宁青灵哪还不明白哥哥的言外之意,但她可不想让哥哥担心。
便撒娇抱着哥哥的手,笑说:“我乃大云尊贵的公主,若有不长眼的冒犯我,我自会处置他们。”
“你想通了就好。”
兄妹两人上车离去。
而此刻,梅园月门隐秘处。
白夕瑶远远看着,将他们亲密的姿态死死记了下来。
======第5章======
白夕瑶回到秦云琛身边,就一直欲言又止。
秦云琛端上一杯热茶,体贴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表哥,我记得宁姐姐是孤儿,除了王府,她在京城没有熟悉的人?”
秦云琛脸色淡了下来:“好端端的,提那个晦气的人做什么?”
想起宁青灵口是心非,明明跟踪他却还说不爱他的话,就心烦。
见状,白夕瑶眼中闪过算计,又咬了咬唇,装作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说:“表哥,夕瑶真替你委屈,王爷一直不肯让你休了宁姐姐,说她一心一意对你……”
“可我刚刚看到宁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抱在了一起,还共乘马车离去。”
“啪”的一下,茶杯被秦云琛生生捏碎。
“可看清男人是谁?”
秦云琛忽的狠戾站起来,吓得白夕瑶猛地退后。
“表哥?”
男人却飞快起身,追出了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而追出去没见到人,那股闷气越来越浓,聚在心口,叫他回府的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
白夕瑶没料到秦云琛反应这么大,心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
另一边,宁青灵没有回宫,而是去了皇家药庄,她回京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登门拜谒之人数不胜数。
宁青灵一概不见,但没想到,这日她出门归来,竟在药庄门口遇见了秦云琛。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却见秦云琛忽然冷脸冲过来,怒气森然拽住她:“难怪我派的人这些天都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躲在药庄。”
宁青灵瞳孔一顿,跟着闪过一抹诧异。
秦云琛发现她是公主了?
可下一瞬,却听他质问:“老实交代,你现在跟哪个野男人厮混?”
此话一出,宁青灵立刻明白,自己高看了这个男人。
若她不主动暴露身份,怕是到死,他都认为她是个卑贱,配不上他的女人。
她虽听不懂他胡说什么,但他污蔑她又不是第一次。
她也懒得掰扯,一把甩开他,冷脸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不是说你这辈子只会承认白夕瑶一个妻子?那我跟谁在一起,也用不着你管吧?”
可这话在秦云琛听来,却是变相的承认了他的猜疑。
铺天盖地的怒火汹涌而来。
“夕瑶的话果然没错,宁青灵你真是恶心!”
他上前一步,就要抓向宁青灵:“你以为镇南王府是你能戏弄的地方,跟我回府,你该为你的无耻好好付出代价!”
“住手!世子这是做什么?”
药庄大门忽然打开,一位身着官服的掌事女官皱着眉走出来。
秦云琛冷睨了一眼宁青灵,后退一步,摆出恭敬的姿态,朝嬷嬷作礼:“听闻公主殿下此次回京带回一位神医,内人身子抱恙,下官斗胆想请公主引荐。”
嬷嬷面色一凛,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向宁青灵,请求她的指示。
就见宁青灵淡定摇头,眼底尽是轻蔑。
天道好轮回,素来眼高于顶的秦云琛竟也有巴巴儿上门求她的时候?
嬷嬷见到宁青灵的轻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冲秦云琛嘲讽:“世子请回,你口中的‘内人’恶心,怕是不够格让尊贵的公主殿下费心。”
======第6章======
秦云琛闻声,面色铁青。
但全京城都知道,公主备受太后陛下以及太子宠爱,根本得罪不得。
他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咽下这口不甘。
宁青灵还是头一次见到秦云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就算面对镇南王的责备,他都硬碰硬不屈服。
啧啧,这看戏的滋味……甚好。
她故意大摇大摆离开,秦云琛也果然不敢上前来抓她。
这番舒爽,倒是叫她有些期待,他得知自己是公主后的模样了……
……
另一边。
秦云琛铩羽而归,心情就不美妙了。
他几乎一到书房,就立刻加派了人手,调查宁青灵。
转眼,便是三日后。
京城郊外,护国寺。
宁青灵一身素衣,才从大雄宝殿里出来,余光却瞥见侧面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人赫然就是白夕瑶与镇南王妃。
眉头一皱,宁青灵不想坏了心情转身欲走。
镇南王妃的声音却随风一起落到了她耳朵里。
“夕瑶啊,既然装疯卖傻没用,那便只能求这大慈大悲的送子观音能显灵,让你母凭子贵。”
“云琛信任你,只要我们想办法把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王爷帮着宁青灵,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也只能是你的。”
“镇南王的血脉,必须是出自我们白家。”
听着镇南王妃势在必得的算计,宁青灵扯着嘴角,心间阵阵冷笑。
若非之前错爱秦云琛,区区一个世子夫人的位置,她还真看不上。
要是秦云琛知道,生母与表妹合起伙来骗他,他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这些都与她不相干了。
秦云琛自己识人不清,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
佛寺里多了些污秽之人,宁青灵也没了礼佛的兴致,求了只签后便要离去。
却不想,走到门口,迎面又遇上了秦云琛。
她立马转身,可秦云琛却先一步冲过来,大手猛地箍住她:“想跑?你以为这一次还能逃得了?”
男人神色发狠,盯着人的目光叫宁青灵觉得不祥。
她扯着被捏的生疼的手腕,眸子逐渐染上寒凉:“秦云琛,你有完没完?”
“你喜欢你的好表妹,却二次三番来纠缠我做什么?莫非我不要你了,你反而发现,你爱的人其实是我?”
话落,身后忽然传来响彻院落的斥骂——
“宁青灵你个小,胡乱攀咬什么!”
宁青灵扭头一看,就见镇南王妃带着白夕瑶急促走过来。
发狠扯开宁青灵的手,她语气里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严声厉色:“你居然还敢纠缠我儿!别以为你搬出王爷阻了我儿与夕瑶的大婚你就能高枕无忧。”
“我镇南王府不是你这等卑贱之人能够高攀得起的!”
宁青灵摆脱秦云琛的钳制,立刻退后了好几步。
搓着被男人碰过的地方,她分外嫌弃回怼:“那你们可要好好记住今天的话,来日别反悔。”
她冷笑要走,这时,不远处一个小沙弥匆匆追了过来,捧着一块玉牌上前:“宁施主,您落了东西。”
看着那小沙弥手中的玉牌,原本沉着脸的秦云琛,面色骤然变得更难看:“宁青灵,你怎么会有皇室玉牌!”
======第7章======
空气骤然冷凝。
宁青灵当着几人的面接过玉牌,玉牌上赫然有着‘太子令’三个大字。
收手时,她刻意在秦云琛几人跟前晃了一圈:“可瞧清楚了,现在你们还觉得区区世子夫人的位置我能瞧得上?”
眼看秦云琛的脸黑如墨色,宁青灵这才戏谑收起令牌,潇洒离去。
她就是有意羞辱,省得这男人总以为她有多离不开他。
秦云琛一瞬不瞬盯着宁青灵离去的方向,神情不辨喜怒。
经此一事,他们也再没了继续拜佛的心思,早早回了王府。
……
镇南王府,书房内。
镇南王妃彻底失了镇定,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宁青灵那贱蹄子怎么就傍上了太子?”
“她若是同太子吹枕边风,可对我们镇南王府大不利啊!儿啊,这事你得赶快同你父王说。”
秦云琛蹙眉沉默,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目光下敛,他的声音也染了几分深沉:“先把这消息压下去,改日我亲自找宁青灵谈一谈。”
镇南王妃松了口气:“还是你想得周到,宁青灵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稍稍给她个甜头,她定会回心转意。”
“不若你给她个妾室的身份,先把她哄回镇南王府,到时候想如何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此话,秦云琛没有表态。
只皱着眉沉吟不语,神情晦涩。
夜深,月上柳梢。
白夕瑶带着补汤来到书房。
看着伏案执笔的男人,她温婉勾唇,将补汤送到他跟前。
“表哥,你这段时日为了我们的婚事忙的焦头烂额,听姨母说,你喜欢药膳,我特意给你煮了一碗天麻八珍汤,你吃过再睡吧。”
秦云琛闻声看了眼那碗里的东西。
才一靠近,羊肉的膻味便急急钻进鼻尖,他立时蹙眉,狐疑的看着白夕瑶:“既是特意为我做的,你怎么忘了我从不吃羊肉?”
宁青灵就从不会犯这种错误,她的药膳味美又滋补。
这念头刚一闪过,秦云琛就冷下脸,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
白夕瑶察觉到男人的冷淡,忙暗暗掐了一下大腿,眸子瞬间湿漉漉:“怪我,我没想到疯了一场之后,连你不吃羊肉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说着,她黯然垂眸拭泪,神情怯怯,惹人怜惜:“我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表哥,我怕是没有资格成为你的世子妃……”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秦云琛心里一软,怜惜的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哄劝:“我的妻只会是你。”
男人的俊脸近在咫尺,白夕瑶俏脸一红,大着胆子伸手搭上他的腰带,心尖蠢蠢欲动:“表哥,夕瑶想成为你的人……”
秦云琛却将她拦下。
“天色太晚,我送你回房歇息。”
闻声,白夕瑶身子陡然一僵,又潸然欲泣:“你不肯碰我,可是嫌我脏了身子?”
“怎会。”秦云琛低头在她额间怜惜的落下一吻:“我只是想将我们的第一次留在大婚之夜。”
“你听话,药膳叫厨子去做就好,先回房早些休息。”
白夕瑶不甘,但她明白,秦云琛喜欢的药膳从前都是宁青灵亲手熬制,全府上下无人能熬出那个味道。
她只能离去。
这晚,王府的人注定难眠。
但宁青灵却一觉睡到天亮。
正午,她被太子带到了药庄五里外的山丘。
宁青灵看着跟前的大片药田,欣喜扑进宁邝的怀里:“哥哥!我之前不过随意提了一嘴想要一片药田,你居然就准备了!”
“我就你一个妹妹,你想要的我自然竭尽全力给你找来。”
宁青灵开心不已:“那我去看药田,东宫政务忙,您早点回去吧。”
送走宁邝后,宁青灵返回药田,正准备采摘药草,可拐过大树后,却倏地被一只大手拽住!
她一惊,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秦云琛阴冷的眼眸。
======第8章======
四目相对,两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秦云琛死死桎梏住那截晧腕,看着她那一身绫罗绸缎,想到府兵禀报,她这几天一直跟在太子身边。
胸口的怒气,越发高涨。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是你区区医女能染指的,你自己寻死,别牵连我镇南王府给你陪葬。”
这话,叫宁青灵又好气又好笑。
她抽回手,拉开距离凝着对方,咬牙切齿撂话。
“你放心,就算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叫你陪葬!你和你的表妹情投意合,死了肯定是能葬在一起的。”
话落,原本怒气勃然的秦云琛却莫名缓和下来:“宁青灵,你这是在吃醋?”
不等宁青灵反驳,他又赏赐一般,朝她靠近一步。
“你那害人的小把戏最好适可而止。太子殿下英武神勇,你到底喜欢谁难道太子看不清楚吗?”
“看在你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带你回王府,但你今后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后院,别再生事。”
男人的自傲着实叫宁青灵看不下去。
“秦云琛,没人跟你说过你很自负吗?”
宁青灵嫌弃退后一大步,厌恶摆在脸上:“收回你那高高在上的施舍,我招惹太子会不会死另说,但你迟早会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7
话落,她果断甩袖离开。
秦云琛心头火气丛生,正想要追上去,恰好府兵寻来,说是太后即将回京,王府需要接驾,他得回去早做准备。
他只好放弃捉拿,打道回府。
……
三日后,太后归京。
为迎太后,皇上特在清凉台设宴。
镇南王妃穿着隆重的浩命华服,带着白夕瑶踏入宴园,就听见贵妇们议论纷纷。
“听说今日这盛宴,明着是迎太后回宫,实则是皇上打算为安宁公主择婿呢,就是不知这满园的达官公子,谁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安宁公主自幼被养在太后身边,千娇百宠,若是谁家娶了她,家族定会被皇上看重,荣华富贵必能经久不衰。”
说到此,有人看向镇南王妃。
“镇南王又立了战功,太子还特地点了世子为太后迎驾,只是可惜了世子已有婚配,不然,以世子的风流倜傥、文武双全,定能够娶回公主。”
这话简直说到镇南王妃的心坎里了。
白夕瑶却白了脸,拉着镇南王妃的衣摆欲言又止:“姨母……”
镇南王妃偏头,看着自家这弱不禁风的侄女,不动声色的皱了眉。
她原是想帮衬娘家,才有意让夕瑶入府,也是觉得自家侄女怎么着也要比那上不得台面的医女强。
可现在她儿子有望与公主成亲,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若王府娶回公主,她就是皇亲国戚,这满京城的贵妇,谁见了她都只有低头的份。
心里有了决断,镇南王妃拍了拍白夕瑶的手,压低声音安抚:“你放心,就算公主进了府,姨母也不会亏待你的。”
言下之意,白夕瑶只能为妾。
白夕瑶低垂的眼眸闪过暗恨,她筹谋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做妾!
她得去找秦云琛,想法子保住世子妃的位置才行。
……
另一边,秦云琛穿着铁甲,握着长剑在宴园入口处巡逻。
按理说,太子特地点他为太后迎驾,是给王府的荣耀,可他心头总觉得不对劲。
而这怪异的情绪,在他穿过牡丹林,见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后,冲上了极点——
“宁青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长皇家宴会!”
======第9章======
不远处,姹紫嫣红的牡丹林下。
宁青灵盛装打扮,满头珠翠站在花丛之中,犹如洛神妃子,雍容华贵,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秦云琛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艳,但马上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冷脸匆匆走向宁青灵:“趁着没人发现,你赶紧滚出去!”
宁青灵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来挑选合心意的簪花,竟又遇上了他,还一来就要她滚!
“世子真是好大的官威,我在哪与你何干?你都能来,我还来不得了?”
话落,她‘咔嚓’一下,摘下一朵中意的牡丹握在手里。
“宁青灵你找死!”
秦云琛死死凝着她手里的牡丹,面色寒凉渗人:“这是太子专程派人在暖房培育的牡丹,一朵价值千金,是特地献给安宁公主的,你当你有几条命抵!”
宁青灵却浑然不听,甚至当着他的面又摘了一朵:“我就摘了,你能奈我何?”
这是哥哥送给她的牡丹,她摘取来簪花,本就没错。
秦云琛眉宇冰寒,抬手将她手中的花打落,抓住她的手就要走——
“表哥……”4
身后忽然传来期期艾艾的一句呼喊。
拉扯的两人闻声看去,就见镇南王妃和白夕瑶站在不远处。
“宁青灵你个不要脸的,还敢缠着我儿子!”镇南王妃一边骂一边冲来。
她原本是看出白夕瑶的不满,打算送这侄女提前回府,可没想到还没到门口,竟然看见了云琛和宁青灵站在一起!
这可怎么了得?
要是这小待会儿在太子和公主面前胡乱攀咬,叫公主误会了什么,云琛还怎么娶公主?
可惜她一时心软,没宰了这低贱医女。
怒意勃发走到宁青灵面前,她的辱骂一句快过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云琛要娶公主,又想故技重施缠上来,意图破坏我儿的好姻缘?”
“你做梦!只有安宁公主那样金尊玉贵的人,才能做我们镇南王府的世子妃!你这被人用烂了的货色,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赶紧带着你的痴心妄想滚!”
宁青灵嘲讽看戏,没有插话。
自己就是安宁公主,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秦云琛了?到底是谁在做梦?
而秦云琛看着被辱骂吸引过来的人群,蹙紧了眉头。
人多了,他更不好送走宁青灵,他正要劝母亲离开,不料,一直没说话的白夕瑶,忽然凑了上来。
还挨着秦云琛站着,故作好心的劝诫:“宁青灵,我知道你喜欢表哥,可感情的事不可强求。”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围过来的贵妇们,眸中闪过一丝算计。
安宁公主荣宠尊贵,是太后、皇上和太子的掌上明珠,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如果他们知道表哥心里有她,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到那时,这世子妃的位置便还是她白夕瑶的。
当即,趁着镇南王妃还没反应过来,她拔高声音又补充一句——
“我与表哥两情相悦,表哥承诺这辈子只会有我这一个妻子,我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话落,众人唏嘘一阵,好一出大戏!
镇南王妃险些气晕。
下一瞬,就听不远处传来大内总管的高呼。
“太后銮驾回宫!”
======第10章======
礼乐奏响。
众人回身,就见身后浩浩汤汤来了四队皇家精卫在前开路。
紧随其后的将士手持十二面凤旗分作两排,小心谨慎的护着一架由二十个太监抬着的金辇缓步前行。
金辇左侧,竟然站着当今太子。
而金辇之上,一位雍容华贵的老者头戴凤凰金钗,手持檀木佛珠,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来人正是当今太后。
众人皆尊敬望向太后,唯有白夕瑶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怕镇南王妃冲她发难,不动声色的退至人群之间。
宁青灵看戏的心情也因为祖母和哥哥的到来收起。
正要抬步往那銮驾的方向去,镇南王妃却一把将她拦住,压低声音骂:“你个瞎了眼的东西,太后的尊容也是你能见的!”
宁青灵不耐撇了她一眼,漠然道:“滚开!”
她急着见祖母呢,可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
秦云琛见她如此也当她不知好歹,拽紧她的手更加大力:“宁青灵,你还没学会尊卑有别?”
一个二个,没完没了。
宁青灵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一干二净。1
“滚开!”
她抬脚朝男人踢过去,趁他后退之际抽回了手。
秦云琛沉脸,自己何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下过面子?
镇南王妃习惯了谩骂宁青灵,没忍住骂道:“该滚的是你!你这卑贱的医女在这儿只会玷污皇家的威名脏了这宴会!”
这一声,引来了銮驾前引路女官的侧目。
女官蹙眉大斥:“何人胆敢在此喧哗,惊扰太后銮驾,该当何罪?”
一听要问罪,周身看戏的权贵纷纷噤声。
秦云琛本想解释,可抬头却对上太子冷沉的眼,被眼中的杀意惊住,停顿了一瞬。
而就慢了这一瞬,就见镇南王妃走了出去。
还说:“嬷嬷有所不知,有人鱼目混珠企图攀高枝,臣妇唯恐冲撞了太后娘娘的凤体,正欲将人赶走。”
女官循声看过来,瞧见人群中宁青灵的身影,面容一顿,眉头立时皱的更深。
这一眼,叫镇南王妃心头千回百转,自以为自己做得对。
冒犯太后是死罪,若宁青灵被当场赐死,就不会妨碍云琛娶公主,至于夕瑶那个死丫头,自己有的是法子治。
想通之后,镇南王妃仿佛已经见到了王府娶公主的盛况。
她压抑住激动,冲着太后恭敬下拜。
“臣妇不敢隐瞒,此女名叫宁青灵,两年前救下犬子后,挟恩图报缠着我儿不放,手段腌臜,实在可耻。”
“而今她又缠上了太子殿下,妾身实在怕她惊扰太后凤驾,才斗胆出口驱赶这卑贱医女——”
“放肆!你说谁卑贱?!”
话没说话,却被太后盛怒打断。
周遭众人大骇,纷纷跪下:“太后息怒!”
却见太子扶着太后,正朝着宁青灵那边走去。
镇南王妃抖着身子匍匐跪地,被吓得不轻。
她是想借太后的手杀了宁青灵,可太后这怒意实在太盛,怎么有种连她也要杀了的错觉?
秦云琛跪在人群之中,余光瞥见直挺挺站着的宁青灵,眉头狠狠一拢,忙起身扯着她,企图逼她下跪。
动作间,他还不忘朝太后请罪:“太后息怒,是臣管教不严才叫她目无尊卑,臣这就将她赶出宫去。”
“住嘴!”太子终于忍不下去,走上前来发狠扯开秦云琛抓着宁青灵的手,一脚踢了过去——
“蠢货!谁给你的胆子拉扯我大云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第11章======
“公主!?”
秦云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锦衣华服面色淡然的女人。
被扯开的手还愣愣顿在半空,耳边一阵嗡鸣,他脑子空白一片。
俯地垂首的众人随即纷纷抬头。
目光只在宁青灵面上停留了一瞬便匆匆挪开,看向了战兢瑟缩的镇南王妃。
方才她跋扈刻薄的嘴脸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而今怕是要大难临头。
那些个原还惦念着镇南王又立功勋意图与镇南王妃攀关系的贵妇立时就黑了脸,齐齐挪动身子与她拉开距离,仿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见秦云琛还在那木然的站着,甚至无畏无惧的直迎宁青灵的脸,华服女官眸底的厉色立显。
“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拜见公主?公主的尊容也是你能随意瞧的!”
秦云琛僵硬的转动脑袋。
此时此刻,脑子里堆积的那些不对劲通通都有了眉目。
宁青灵为什么有皇家玉牌,为什么能与太子那样亲近……
只因为她就是那自幼被太后养在身边,尊贵又受宠的大云国明珠,安宁公主!
“真的好讨厌你这双眼睛。”
宁青灵弯腰捡起地上的牡丹,大红的花瓣散了几片。
可牡丹就是牡丹,哪怕折了几片羽翼,它仍旧高贵艳丽。2
宁青灵步步逼近秦云琛,清明的眸子散出天家的威压:“我从前最喜欢你这双眼睛,可现在,你多看我一眼我都觉得恶寒。”
“秦云琛,我警告过你的,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
话落,她轻笑抬手在半空点了点,眸间与生俱来的傲然与凌厉直逼得秦云琛后背一阵寒凉。
他无声的弯下膝盖,跪了下去。
镇南王妃在一旁,身子已经颤的仿若一只雨打过的芭蕉。
她面色煞白,再没了镇南王妃的高贵模样。
完了,全完了。
被她苛待嫌恶了两年的医女,居然就是能给她带来泼天富贵和无上荣耀的安宁公主!
她都做了些什么!
宁青灵莲步轻移,端着公主的姿态走到镇南王妃身前。
“呵,如今看来,扫兴的不是我呢,镇南王妃你说呢?”
“是,是,是臣妇有眼无珠,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
宁青灵好笑的歪头嗤笑:“镇南王妃怎的怕的声音都在抖啊?你不是说我卑贱,卑贱之人怎配你下跪啊?”
话落一寸,宁青灵的脸就黑沉一瞬。
从前,这女人总说她宁青灵不配,这不配,那不配。
那时候,她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也会卑微的俯在她的脚边瑟瑟发抖?
“不,不是……”
镇南王妃大骇,她极力想为自己开脱。
喉头哽噎一瞬,心上有了计策,她面上狠厉转瞬即逝,忙扬声诉苦:“公主有所不知,臣妇也是被蒙在鼓里,遭人算计了啊!”
宁青灵饶有兴致的挑眉。
隐匿在人群中的白夕瑶面上却彻底失了血色。
果然,下一瞬,就听那镇南王妃哭哭啼啼道:“臣妇,臣妇其实是被臣妇娘家那侄女蒙骗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想攀我镇南王府的高枝儿。”
“是她跟臣妇说,说您水性杨花对云琛不是真心,臣妇,臣妇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为自己儿子好的!臣妇,臣妇实在是怕云琛所遇非淑,才会对您那般啊……”
好一场狗咬狗的戏码。
宁青灵眼底讥笑几乎兜不住。
视线在人群里寻到白夕瑶的身影。
这出好戏总要有个人推波助澜,不然,多没看头。
“白夕瑶,镇南王妃对你的指控,你可认?”
“民女不认!”
======第12章======
白夕瑶一双纤纤玉指尽数扎进掌心,力道之大,已然见了殷红。
好一个娘家姨母,还真是印证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
折辱诽谤公主是重罪,她那好姨母怎会不知,可为了明哲保身,她居然不顾娘家几口人的性命,将那桩桩件件尽数推在她身上!
既是她镇南王妃不仁在先,那便怪不得她不义。
事情闹到这地步,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她白夕瑶即便是死,也要拖着那不仁不义的镇南王妃当垫背!
“白夕瑶!你还想蛊惑人心!”
镇南王妃阴鸷的回头瞪着白夕瑶,目眦欲裂。
秦云琛在一旁屏声听着,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不是不知道自家表妹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动作。
可他只当她爱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今,这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他那冰清玉洁娇柔可爱的表妹,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女官与宁青灵对视一样,扬声上前,厉声训斥:“太后和公主面前!谁准许你们放肆的!”
镇南王妃身子一颤,再嚣张不起来。
女官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后,抬头看向白夕瑶:“折辱公主可是重罪,污蔑大臣妻妾也非小事,你想清楚再开口。”
白夕瑶眸底尽是阴沉。8
“民女拿人头作保,镇南王妃她信口开河!”
“两年前公主殿下舍命救下镇南王世子,两人成亲后镇南王妃便一直瞧不上用医女身份嫁进镇南王府的公主。她总说她儿子是世子,区区医女没有资格染指!可碍于镇南王的意愿,她明面上不敢造作只能背地里对公主打压羞辱。”
“之后也是她主动找上民女的,她问民女想不想当世子妃,然后出谋划策买通了北巷的乞丐让民女配合着做了一场被玷污的戏去找世子哭诉,事后她让民女将种种全推给公主殿下,世子信以为真,大怒之下休了妻!”
凿凿言辞如惊雷落地。
在场达官显贵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声。
秦云琛也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喉间梗塞,呼吸都放缓了。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镇南王妃只觉如芒在背。
不等她开口,白夕瑶又道:“就在方才,镇南王妃听说镇南王立下战功贪图富贵的她又将主意打到了公主身上,觉得她儿子配公主也是配得的,这样的女人满脑子都是她的泼天富贵,是民女被权势利益蒙蔽了眼睛,错信了她的话。”
话落,她朝着宁青灵的位置重重磕头:“还请公主明察,让罪人伏罪。”
“白夕瑶!”
镇南王妃再按捺不住心头滔天的怒火,失去理智霍然起身。
可她忘了场合,忘了那些皇家精卫。
领头的精卫将领手疾眼快上前将她治服,摁着她跪在地上,眸间血色转瞬:“太后和公主在此,岂能容你造次!”
双膝重重磕在地面。
剧烈的疼痛扯回了镇南王妃的理智。
她惶恐抬眸就要求饶。
宁青灵却不想再听那些重复且无聊的话语,这场戏,到此也该收尾了。
“祖母。”
她转头看向銮驾上的太后,娇嫩的小脸扬起一抹清甜的笑。
“怪孙女不好,扰了祖母的兴致。”
“过来。”太后将她唤过去。
走到金辇边,宁青灵乖巧异常:“祖母。”
太后微微侧了身子,语气轻缓,颇为无奈:“经此一事,你可要长记性,你是我大云国的公主,岂是什么人都高攀得上的?”
宁青灵听着这明嘲暗讽,敛眸乖乖应声:“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眸光瞥向镇南王妃,太后眸光陡然凌厉,无形之中偌大的威压叫人喘气都艰难。
“谁敢叫你受辱,那便是叫祖母受辱,叫整个皇室受辱,此事非同小可。”
“来人,去禀名皇上,大云国的公主遭此厄难,哀家定要为哀家的宝贝孙女讨回公道!”
======第13章======
镇南王妃哪里能想到欢欢喜喜出来参加宴会,竟能生此变故。
她恨恨咬牙,又怕又悔。
想到方才白夕瑶那副嘴脸,她就恨不得将那人乱棍打死。
不过好在,好在公主那么喜欢她儿。
镇南王妃眼睁睁看着宁青灵嫁给秦云琛两年是如何卑微讨好的。
宁青灵为了她儿,连公主的尊严都不要了,如今想来也只是气狠了。
如果她说些好话,哄的宁青灵开心了,说不定这事儿就能翻篇了,到那时宁青灵以公主的身份嫁进镇南王府,她依然能成为公主的婆婆!
思及此,她眸底的无措惊慌渐渐消散,心也定了下来。
正当她心里细细盘算时,就听太后身边的女官一声高呼——
“摆驾清越殿!”
太后金辇起驾,宁青灵陪行左右。
途经镇南王妃身前,衣摆忽然被她扯了扯。
宁青灵厌烦的垂头,就听她小声开口:“公主息怒,此事是臣妇不该,臣妇棒打鸳鸯罪该万死,可臣妇瞧得明白,云琛是喜欢公主的。”
“公主有恨有怨对着臣妇来便是,还望公主不要因臣妇错过天定良缘。”
天定良缘?
谁?
秦云琛?1
宁青灵毫不留情面的讥笑出了声音。
“我算是知道你儿子的自负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无情抬眸踢开那叫人作呕的手,转首的间隙,余光与秦云琛的视线撞上,她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将他们给我押到清越殿去,我是时候与他们清算一切了。”
……
清越殿。
今日的宴席便是在此开展。
皇上一席龙袍坐在上首,面色冷到了极致。
大殿里,群臣被骇的噤了声。
一众人看着那大殿中央跪着的镇南王妃母子,以及那白夕瑶,眸光里无不是鄙夷嗤笑。
园子里的事儿方才已经传开了。
镇南王在前线征战,立下赫赫威名,家宅却鸡犬不宁,偏偏伤的还是皇上最在意的安宁公主,镇南王府这是大厦将倾啊。
“朕倒是不知道,镇南王妃这么大的官威,朕的公主嫁进你镇南王府,居然过的连个丫鬟都不如?”
“不!不是!”
镇南王妃面色全白了。
天子的盛怒,岂是她区区一介女流能承受得了的。
皇上不欲听她多言,哭哭啼啼的妇道人家能说出个什么来。
他横眉冷眼看向殿下跪着的秦云琛:“你可知罪?”
秦云琛跪的比直,眸中萧瑟,他朝着上座的人重重叩首:“臣,甘愿受罚。”
是他自己一叶障目,是非不分,他辩无可辩。
镇南王妃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暗处,不安的扯着他的衣角。
秦云琛却不再改口。
“是臣识人不清,请皇上刺罪。”
他信任的母亲伙同娘家人欺他瞒他,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日宁青灵会说他身边无一人真心相待了。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
无声抬头看向皇上身旁站着的宁青灵,他心口酸楚,仿若打翻了五味瓶。
他,亲手将那么爱他的女子推远了……
此事过后,他势必好好待她,亏她欠她的,他会用往后余生去弥补。
皇上见他态度诚恳,大怒的龙颜才稍缓。
随后沉声吩咐:“镇南王妃、镇南王世子欺人仗势,折辱公主,数罪并罚!然,念在镇南王于边关请罪,自罚戍守边关,永世不回京,朕便从轻发落,赐二人棍刑五十,镇南王世子削爵革职!”
“白家教女无方,革职贬为庶人,白夕瑶不敬公主蔑视皇家威严流放边疆,此生不得入京!”
======第14章======
时光荏苒。
自那日宴会过去,已有九日时间。
这九日,镇南王府的地位一落千丈。
听说,镇南王妃回府那日就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未愈,镇南王世子也性情大变,郁郁寡欢不得志。
无人知晓,他那哪是性情大变,分明就是被人夺了舍。
自清凉台回来,宁青灵就住在了宫外的公主府上。
这几日,秦云琛日日来他公主府门口求见。
宁青灵不见他便会在府邸门口坐上整整一日,赶都赶不走。
起初,宁青灵还烦闷异常,时间久了,她反倒适应了。
坐着就坐着吧,左右丢的是他镇南王世子的脸,又不是她宁青灵的脸。
这日,用过午膳之后,宁青灵正想上榻小睡,就见婢女莲儿苦着一张脸走到她身边,有气无力的。
“公主,太子殿下又来了。”
闻声,宁青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柳眉轻蹙,她觉也不睡了,着急忙慌的下榻穿鞋就要往外跑。
边跑还边朝身后的小丫鬟说道:“莲儿,你说我不在!”
“公主!太子殿下已经……”到院子里了。5
莲儿话没说完,就见宁青灵踏槛出去的动作顿住。
直愣愣看着院子里的宁邝,宁青灵的小脸立时就垮了下来。
愤愤吐出一口气,她无奈极了:“哥哥,九天了!整整九天!你和父皇至于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她捂着耳朵,边说边往公主府的大门走。
那日宴会,她父皇不顾她的意愿,打的就是为她择婿的名头,谁料却被秦云琛那事儿毁了。
之后他便让宁邝带着一大堆男人的画像来寻她,想她挑个看得上眼的当驸马。
宁青灵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跑到公主府来,为的就是躲这事儿。
可即便出了宫,她也躲不到清净。
她这皇兄日日都来她府邸堵她,非要她挑一个,而今,她是真的无奈了。
宁邝却像是看不见宁青灵埋怨的眼神似得,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耸耸肩,果断将自己的父皇给出卖了。
“灵灵不该怪哥哥,实在是父皇之命难违,哥哥也是听命行事。”
“呸!”
宁青灵才不信他的鬼话。
当她不知道呢,那些男子的画像,一半以上都是她这好皇兄给搜罗来的。
要说给她择婿这件事儿,除了她父皇最积极以外,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这皇兄。
他就好像恨不得将这天底下所有好男儿都搜罗来给她挑选一样。
走到大门口站定,宁邝却不像往日径直将画像递给她,反倒是似笑非笑,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神情。
“灵灵,他今日又来了,你还是不见?”
这个‘他’,除了秦云琛也没别人了。
宁青灵抬眸觑了眼门口台阶处站着的身影,一丝波澜都没有:“我已经同他说的很直白,至于他要如何,那是他的事儿,只要不来我面前晃悠惹我烦闷,我才懒得管他。”
宁邝闻声,只笑不语。
这话却被外头站着的秦云琛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他身子僵硬,缓缓转过头来,不过九日时间,他憔悴了好多。
宁青灵却置若罔闻,看着自家哥哥将手里的画像递过来。
无声叹了口气,宁青灵一个脑袋两个大。
看着自家哥哥含笑的目光,她认命的接过,算是看明白了。
她一日没找到夫婿,她父皇皇兄便一日放心不下,怕她依旧惦记着秦云琛。
卷了卷手里的画像,宁青灵也不急着打开。
须臾,她缓缓勾唇,朝宁邝露出了一个轻笑。
“皇兄,不瞒你说,其实我不愿看,是因为我心中已有所属。”
“他答应会来娶我,等他回京就娶。”
======第15章======
宁青灵这话落下,万籁俱寂。
秦云琛踩上最后一节石阶,整个人如遭雷击。
因为她那句‘等他回京就娶’,秦云琛确信,宁青灵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可是!怎么会!
她从前不是那样爱他?她怎么会说变心就变心!她不是爱他爱到可以什么都不要吗!
他不信!
“灵灵,你骗我的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你想气我,所以才故意说这话的是不是?”
秦云琛现在叫她叫灵灵,那顺口的程度,好似她与他多亲密似得。
宁青灵压根不屑看他:“秦云琛,你都被削爵革职了,你怎么还能这么自负?你是觉得受到的惩罚还不够不成?”
她无语凝噎,实在不知该自己还能怎么打击他。
却不想,她的皇兄也是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看着她。
那模样,活像与秦云琛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碍于秦云琛在场,他没开这个口罢了。
宁青灵无奈,将手里那把画像塞进宁邝手心,一字一句煞有其事的同他保证:“哥哥,我绝对没有骗你。”
“反正他……他也快回京了,等他回来,我马上带着他去见你,这个保证不会让你和父皇失望!”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宁邝也没再深究。
临走前,他卷着画像敲了敲宁青灵的脑袋:“你要是敢骗我,今后这画像便只会多不会少。”
试想了下那画面,宁青灵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忙摆手保证:“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看着宁青灵那笃定的模样,宁邝将信将疑的出了公主府。
侍卫慢慢走到他身边,垂头压低了声音小声禀报:“太子,听说近期江太尉的儿子要归京了,公主说的人会不会是……”
宁邝眼眸一沉,皱了眉:“不管是不是,给本宫去查。”
已有前车之鉴,这一次他再不会让妹妹重蹈覆辙。
谁都不能再欺负他宁邝的妹妹。
……
这厢,宁青灵送走了宁邝转身要回府。
秦云琛却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宁青灵的手腕。
“灵灵,别与我置气了,之前种种是我不对,你给我个机会,我慢慢弥补你。”
“你这人是真听不懂人话啊!”
宁青灵厌恶秦云琛已经厌恶到了与他稍稍靠近些都会觉得作呕的程度。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凌颜戾色:“秦云琛,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话落,她决绝转身,头也不回。
秦云琛眼底的光顷刻间碎成了一团。
巨大的悔恨几乎要将他吞没。
莲儿鼓着腮帮子上前来关门,她对秦云琛的厌恶随了主人,只多不少。
……
回了卧房,宁青灵先前那点儿困意早就烟消云散。
抬眸颔首吩咐紧随其后的莲儿:“快去收拾东西,多带些金银细软,咱们出城去小住几日。”
“出城?”
莲儿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出城做什么?
她歪了歪头,认真的思考了一番:“难道公主是要特地出城去接您那位心上人吗?”
宁青灵闻声却捶胸顿足,一筹莫展。
“你家公主我哪有什么心上人!都是缓兵之计罢了!我得出城躲一段时间,省得皇兄日日抓我。”
======第16章======
翌日,宁青灵起了个大早,带着昨日收拾好的行李拉着莲儿便往城外去。
马车上,宁青灵昏昏欲睡。
忽然就听莲儿在她耳边轻轻唤她:“公主,咱们身后跟了条尾巴。”
莲儿是太后给她找的丫鬟,能文会武,耳聪目明。
马车才出府没多久,她便察觉到身后有一辆马车跟着。
她观察了一路,一直到出了城身后马车还有继续的架势,她才皱着眉同宁青灵禀明了此事。
睡意微散,宁青灵迷离的睁开眼睛,心头瑟缩着撩起帷裳往后瞟了一眼,果真就见她这马车后头不远不近还跟着一辆马车。
她怕是皇兄特意派来看着她的,一时之间大气儿都不敢出。
直到多看了几眼,那马车逐渐与她记忆里的东西重合。
她讥笑一声,放下帷裳坐了回来。
“不用管,他要跟便跟着吧,天大地大,咱还能管着他不成。”
闻声,莲儿立时明白过来。
能让自家公主用这种口吻说话的,这世上怕是也只有那位镇南王世子有这本事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一处山脚。
宁青灵憋闷的厉害,再坐不住叫停了马车。
这山脚下多的是小摊小贩也有茶楼酒馆,专供行路人歇息。
莲儿扶着宁青灵走下马车进了一家酒楼。
小二立时迎上来,带着她落座。
宁青灵早起就吃了几块糕点垫吧肚子,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随意点了些招牌。
小二记下,转身才走,宁青灵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灵灵。”
秦云琛面上带着笑意,眉宇之间是数不尽的缱绻与温柔。
“灵灵可是要出游?”
宁青灵无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疲惫至极。
她都省得弯弯绕绕,不悦与烦闷都显现在了明面上。
“你是被革职之后太闲了不成?整日没事儿就堵着我了?”
“秦云琛,你而今是什么身份,你觉得你也配与我站在一起?配求我施舍驸马的名分给你?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秦云琛面上笑意僵住。
这些话,都是他曾经一字一句安在她头上的。
灵灵当时听了这些,该多难受啊……
秦云琛心头酸涩,眼底尽是愧疚:“灵灵,对不起。”
“不用。”
宁青灵冷笑着打断他。
朝莲儿使了个眼色。
莲儿立时会意,上前来挡在了宁青灵身前。
“世子请回。”
秦云琛却不愿。
他知道莲儿会武,先前他已经领教过,可他若执意,莲儿拦不住他的。
宁青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的眉头越蹙越深,正欲开口,就听一声轻呵。
“皇城之下,你居然敢吃霸王餐!”
“不是!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我说了我不是想吃霸王餐,这不是草原上的货币你们不收吗?那要不我给你洗盘子?”
“休要再诓骗我,你这黄口小儿,走!跟我见官去!”
“哎哎哎,别呀!”
宁青灵循着动静侧首,就见掌柜的正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拦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郎君。
那郎君身着圆领红袍,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金锁,腰间佩戴着一个禁步,通体的模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这会儿被掌柜的拦着,他那双长眉拧做一团姣好的面容蹙在一起,面上尽是委屈和焦急。
宁青灵只瞧了一眼,眸间惊艳闪过。
她不做纠结,当着秦云琛的面径直抬脚朝着那少年郎君走去。
在莲儿诧异的目光下,她熟练自若的揽住那少年郎君的手臂:“秦云琛,瞧清楚了,这位便是我昨日说的,要回京娶我的男子。”
======第17章======
此话落音,秦云琛眉目俱变。
被宁青灵挽着的少年郎君也是一怔。
他茫然一瞬,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肩膀处的娇小女子,迟疑不解。
“这位姑……嘶!”
他话才开口,腰间就被宁青灵掐了一记,不算太重,但是遭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宁青灵动作小心的凑到他跟前,面不改色,用仅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同他打商量:“你帮我,我给你出这顿饭钱,如何抉择,全看公子。”
男人紧蹙的眉宇顿住,试探性的对上那双明艳似鹿的水眸,他心间涟漪轻生。
下一瞬,他果断抬头面向秦云琛:“这位公子,何故纠缠……”
“灵灵!宁青灵。”
宁青灵小声提醒他。
那男人会意,跟着底气十足:“我与灵灵早已情定,这位公子,你如此行径,怕是不妥吧?”
秦云琛不敢置信,他踉跄一步上前想拉住宁青灵,面容惨白异常。
“灵灵,你只是在气我是不是?你曾经,曾经不是最喜欢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后我会好好待你的,灵灵,我只要你。”
酒楼有不少饭客,这会儿都秉着看戏的心态。
宁青灵的耐心也终于告罄。
她满不在乎的哂笑:“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喜欢,秦云琛,你之前不是也爱你的夕瑶表妹爱的不行,如今还不是说不爱就不爱?”
“你自己尚且做不到长情,何故要来要求我?想想你当年对我种种嘲讽,你就不觉得可笑吗?”
“我……”
秦云琛被堵的哑口无言。
宁青灵懒得再同他废话。
他爱被人当猴看,他便待着吧。
转身扔下一锭金,宁青灵潇洒落下一句:“这位公子和我那桌的饭钱一并结了,不用早了。”
而后,便挽着男人头也不回的出了酒馆。
莲儿小跑着追上来,面上的惊愕还没收回去。
走出去好远,她再忍不住,来来回回将宁青灵挽着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公主,您不是说都是缓兵之计吗?怎的,又多出个要成婚的男人来了……”
“这也是缓兵之计啊。”
宁青灵漫不经心的松开手离那男人远了几步,懒懒抻了个懒腰。
“今日这事儿虽是各取所需,但是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脱困。”
莲儿看着跟前的两人,脑子不够用了。
那男人眼底染着笑意,不动声色的看着宁青灵。
“姑娘可是为情所困?”
宁青灵摆摆手,眼底尽是嫌恶:“别说了,恶心。”
她当年绝对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看上秦云琛那样的男人,还对他一心一意连脸面尊严都弃之不顾。
那时候她卑微至极他却视之如敝履,直言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今知道她身份尊贵了他倒是不嫌弃了,日日缠着她,连最看重的面子都不在乎了。
只能说,这泼天的权势,还真是个能使人改头换面的好东西。
男人见她不愿多说,自觉的也不再多问。
思来想去,将腰间的禁步解下来递给她。
少年温润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魄力:“虽说是各取所需,不过一顿饭怎么吃也吃不出一锭金,这禁步便当是还了姑娘多余的情。”
“今日姑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日后再需帮忙,你便到城外的十里庄找我,我随时都在。”
他灿然勾唇,脑后的高马尾随风轻晃,恰似鲜衣怒马少年郎,惊才绝艳,惹得人移不开眼。
宁青灵怔然一瞬出了神,就见他小步跑开。
迎着光,他清俊含笑的面容直往人心间上去:“险些忘了,今后见面,宁姑娘唤我聿白就好。”
======第18章======
“聿白?”
宁青灵听着这名字,眉梢一顿,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莲儿却在此时凑上来。
“公主,这位聿公子还真是真性情。”
宁青灵无声握紧了手里的禁步,没接这话茬。
因的秦云琛的出现,宁青灵饭也没吃成,最后找了家略显偏僻的地方胡乱吃了些东西。
将肚子填饱后,她便开始寻住处。
为了不被她哥发现,她甚至都没敢挑院子住,上等的酒楼饭馆也不再考虑的范围里。
到了夜里,她才算找到一处心仪的住处。
只是那位置确实有些偏僻,若非莲儿和车夫都是会武的人,宁青灵再大的胆子也是断然不敢往那儿住的。
“公主,咱们住在这儿,可要再派些人手来保护?”
莲儿总是不太放心,公主殿下身娇体贵又是太后、皇上和太子的掌中宝,但凡有些擦伤磕碰,她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宁青灵却沉声摇了摇头:“我再带些人出来,还不如直白的同我皇兄挑明了。”
莲儿被堵的噤了声。
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左右有她和马车夫在,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在此处住下后,一连三日都过的平稳。
宁青灵早些时候跟着太后在终南山礼佛长大,这会儿也不会觉得日子难过,反倒是这依山傍水的景,养的她气色都好了不少。
这日入了夜,宁青灵用过晚膳出了小农院,一如往常在附近的小道上信步消食。
紫红的晚霞映在面上,远处有青山绿水、野花溪流,还有炊烟袅袅,这是都是皇宫里瞧不见的人间烟火气。
宁青灵总觉得,这一生,就活在这种地方也不错。
皇宫纵使金碧辉煌富贵泼天,可那红砖绿瓦配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哪有这宫外的天地来得自由自在。
她想的入神,缓步沿着溪流往下,走着走着,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行医多年,宁青灵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眉头一皱,忙警觉的看向四周。
耳边风过可闻,只是那往常沁人心脾染着花香的清风,今日却带着股未知的恐怖。
宁青灵不想多管闲事,要是莲儿在,她或许会动恻隐之心,可是现在就她一个。
她得先自保,其次才有救人的能力。
不然,那便是愚蠢的送死行径。
定下心神,宁青灵转身就要走。
不远处的草丛中,却在这时传来轻微的响动。
宁青灵警惕的竖起耳朵,那声音逐渐清晰。
“有,有没有人……救,命啊!”
是个男人的呼救声,那声音太轻,仿若风一吹就要散。
要不是宁青灵站的近,怕是要听不清这男人的话。
“救命……啊!”
那人又唤了一声,声音明显比先前弱了些。
宁青灵心头纠结再三,到底是医者仁心。
一咬牙一跺脚,她鼓起勇气朝那草丛小心走去。
才靠近,就见一只血呼呼的手在那胡乱抓着,再往前,是个面部朝下,浑身是伤的男子躺在地上,呼吸起伏都微之甚微。
宁青灵行医救人时见贯了这场面,而今不过皱眉。
她蹲下身去,正想探探那人的脉搏,白嫩的手腕却忽然被那人一把抓住,力道之大疼的宁青灵立时就皱了眉。
她耐着性子小声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那男人大抵是听明白松了些力道,费力的抬头想看她一眼。
动作间,一块小金锁随之映入宁青灵的眼帘。
只一眼她就辨出了那东西,心头一颤,宁青灵忙俯身下去捧起那人的脸。
四目相对,纵然那张脸被污血覆满,宁青灵还是认出了来人。
她错愕:“聿白!你怎么成这样了?”
======第19章======
这才几日不见?
记忆中那个惊才绝艳眉目爽朗的少年郎居然成了这幅狼狈不堪的摸样。
宁青灵没敢多耽搁,给他把过脉确认他并无性命之忧后,忙将他扶起。
聿白已经失去了意识,宁青灵小小一只打小就没干过什么重活,而今还得扛着个高大的男人,一路上她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连同聿白一起摔在地上。
好在那小农院离聿白出事的地方不远。
就在宁青灵热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只觉脚下重如千斤,寸步都难行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门口纳凉的莲儿。
莲儿显然也瞧见了她,骇的手里的蒲扇都给扔了,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帮她扶人。
“公主!您这是在哪儿捡了个血人回来啊!”
宁青灵累的抬手都费力,这会儿别说说话了,她只想赶紧将人弄进屋里。
有了莲儿帮忙,宁青灵轻松了不少。
两人合力将聿白放在床榻之间,宁青灵忙吩咐莲儿去烧水拿药。
方才在外头她给聿白把过脉,他那样子,像是从高处掉下来受的伤。
她当时间就检查了他的四肢,却奇迹般的发现他四肢上都只是擦伤。
心脉也不曾受损。
看了眼他完好无损的衣裳,宁青灵凝神屏息,想了想还是上手解了起来。
上衣很快被褪去,男人白净的身子暴露在外。
与他那少年无害的样貌不同,他身上曲线分明,腰腹紧致有力。
宁青灵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小脸开始发热,甚至都不曾察觉床榻间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打量了眼周身陌生的环境,聿白原还警惕着,直到看到坐在床边盯着他身子发呆,小脸通红的宁青灵,他心间那点警惕不安莫名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久久不曾回神,聿白被她看的脸也跟着泛起了红。
忍无可忍的轻咳了一声,聿白无奈出声:“宁姑娘,要不,今天就看到这儿?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祖母和我阿娘,我这身子还从没被哪个姑娘家这样瞧过,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宁青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身子一僵,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小脸再忍不住,腾然爆红起来。
她捂着眼睛一口气梗在喉咙口,慌不择路:“不是,我不是故意要瞧你身子的,我,我只是想确定你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我,我好给你治病。”
“啊,这样啊。”聿白干干的摸了摸鼻子,须臾,自觉的将衣裳扯的更开了些:“那你看吧,我挺怕死的,我还没活够呢。”
“不,不,不,不用了!”
宁青灵手忙脚乱的上前帮他把身子,确保没有一丝露在外头,她才松了口气。
视线落到他身下,宁青灵面色愈发的不自然。
她轻咳了一声,别开脸去:“你这下半身我叫旁人来看看。”
“哎!不用!”
聿白下的差点蹦跶起来。
“我,我自己能感觉到,好得很,没什么伤口。”
默然一瞬,见宁青灵不说话,他又继续补充:“我,我是踩空从半山腰掉下来的,就摔下来的时候破了点皮,旁的都没事儿。”
怕宁青灵不相信,他还抬了抬脚给她瞧。
宁青灵这才没有强求,恰好此时莲儿将她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进来。
她动作熟练的替聿白擦了脸上的血迹,露出那张让人惊艳的脸,又将药丸喂给他服下。
动作间,聿白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移动。
末了,就听他无奈失笑:“不得了,看来我与宁姑娘的缘分是天注定,居然又被你救了一次。”
宁青灵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要让他宽心,却不料,他嬉皮笑脸的扯开嘴角。
“既然有缘,宁姑娘不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我现在没地儿住了,宁姑娘大发慈悲收留我一段时日成不成?”
======第20章======
宁青灵闻声,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就见聿白着急忙慌拍着胸脯给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白吃包住你的,我会烧水做饭还会洗衣劈柴,关键时刻还能帮你应付那个烦人的男人。”
“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住在这种地方也不安全,有我在,我还能保护你呢。”
“保护……我?”
宁青灵将信将疑的偏头看着聿白,那其中的不信任再明显不过。
聿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躺在床上说这话不大合适,但是他真的能打架。
他不服气的皱眉,试图替自己辩解:“不管宁姑娘你信不信,这次只是意外,我是被一堆人追着跑,跑到山腰边被前面的草堆给骗了,一脚踩下去踏空了才……”
嗯,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宁青灵被他那委屈无奈的样子逗弯了眉眼。
“行吧。”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劈柴烧水做饭都不用你来,反正,你伤养好之前就先在这儿住着吧。”
“真的?!”
聿白眼底的光跟着亮了起来,墨色的眸底闪烁着亮堂的精光,跟只得了心爱骨头的小狗儿似的,极度遭人怜爱。
“真的真的,比金子还真。”
宁青灵连声附和,嘴角勾勒出的笑意清甜。
……
是夜,宁青灵将主屋让给了负伤的聿白小住,她自己则与莲儿挤在了偏房里。
莲儿怕她夜里睡不好,夜深之后便下了榻。
只是这一出去,却是叫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看着躲在暗处藏头藏尾的黑衣人,莲儿心下大骇,却又怕打草惊蛇,愣是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故作无事的回了屋,她一夜未眠,就守在宁青灵身边,深怕有个什么不测。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后,她才将此事说与了宁青灵听。
宁青灵听过,面上却不见什么惊骇恐惧,反倒像是意料之中一样。
“你难不成没发现?这段时日咱们这周围太安静了些?”
“有吗?”
莲儿不解。
宁青灵只得无奈解释:“咱们这小农院周围一直有人守着,早晚都有,只是白日里他们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罢了。”
在这小屋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发现了,这小院外头一直有人在暗处看着。
她之所以没反应,不过是知道赶不走,懒得费心神,再加之那些人不敢离农院太近,她便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都是些秦云琛派来的人。
她同意留聿白住下,亦是因为这个。
秦云琛既是想看,那她便让他看看,也好叫他死心,让他明白,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她宁青灵可不需要。
莲儿却不如她淡然,小丫鬟被吓白了脸,一言不合就要下跪。
“公主饶命,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公主出了什么闪失,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无事,不用管他们。”
只要他们出手,宁青灵转头就把这状告到父皇那儿去。
镇南王护得了秦云琛一次,还能次次替他顶罪不成。
……
午后,清风宜人。
宁青灵叫莲儿搬了个躺椅在院中的树下。
她正困困顿顿之际,在屋里躺着的聿白躺不住了。
他扶着酸疼的身子从屋里走出来,大大咧咧的伸个懒腰。
看见躺在树下的宁青灵时,动作一顿,双颊不自然的红了大半边儿。
“宁……”
“宁青灵!”
聿白话音才脱口,微微闭合的农院木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来。
宁青灵微微抬眸,看见来人是秦云琛,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秦云琛却目眦欲裂,尤其在看见聿白身上不公整的衣裳时,他眸光阴沉,恨不能杀人。
“宁青灵,你的身份,怎能容许你和这种人在一起!”
======第21章======
“这种人?”
宁青灵漫不经心的歪头,看了眼怒火中烧的秦云琛,又偏头扫过身后同样歪头皱眉,满脸狐疑的聿白。
她面无表情的哼笑出声。
“你口里的这种人是哪种人?”
“秦云琛,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毕竟,你的行径甚至都不配为人。”
“灵灵!”
秦云琛五指攥拳,眸光猩红渗血。
“你明知道我只是被蒙蔽了,如果我一早知道真相我……”
“你就会如何?就会喜欢我了?秦云琛,喜欢人不是这么喜欢的。”
宁青灵沉了口气,坐起身,那双往日里总是含情脉脉染着无尽欢喜的眸子而今冰冷疏离的令人胆寒。
她是真的,直白又纯粹的将不喜欢写在了眼睛里。
可秦云琛不信。
他才不信那么爱他的宁青灵会不喜欢他。
她明明……是最爱他的啊……
“灵灵。”
他狼狈的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和一大串钥匙。
他一件件细数。
“灵灵,这是我家的所有地契、这是银票、这是库房的钥匙,这是布庄的……”
秦云琛献宝一样,一件又一件,通通捧到宁青灵跟前。
“灵灵,我想你回来,并非是贪财爱权,我只是知道错了,我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灵灵你回来,我把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宁青灵冷眼看着他,眼底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下了躺椅走到他跟前,眼底尽是不屑:“你觉得,这些东西能入得了我的眼?秦云琛,你的耳朵只是摆设吗?你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
“你给我和离书的那日我就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爱你的宁青灵已经死了,死了,不复存在了,懂吗?”
她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眼底的凌厉加剧。
“我爱你整整两年,你辱我欺我看不上我,任由你母亲磋磨我,你母亲和白夕瑶说什么你都信,若非我的身份,我而今就是个被乞丐糟践了身子被丈夫休弃被婆婆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女人!”
“你凭什么求我原谅?我拿命救你,捧着一颗真心待你,你回馈给我的是什么?”
“灵灵,灵灵我真的错了……”
秦云琛从来不敢直面他这些年犯下的过错,可而今被宁青灵直白的说出来,他不得不接受。
巨大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上前去拉宁青灵。
宁青灵厌恶的后退,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拉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扑鼻而来的药香莫名叫人安心。
聿白一手揽着宁青灵的腰肢,一手帮她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而后。
如狼一般的眸子穿破空气径直逼向秦云琛,无形之中降下了莫大的威压。
他冷冷扯起唇角,一张温润爽朗的少年面庞忽然就冷凝下来。
“这位秦公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的灵灵纠缠不休,你觉得合适?”
他刻意扯了扯衣摆,露出脖颈间小心点点的红痕,垂眸暧昧的亲了亲宁青灵的发顶,全然不顾秦云琛崩裂的眸光。
“昨儿夜里灵灵不是一直嚷着累,多纵容我一会儿都要哭吗?早起的时候还埋怨我太过分要我给你揉腰,身子既是不爽利,那就进屋吧,站久了,你腰又该难受了。”
======第22章======
秦云琛只觉耳边‘轰’然,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灵灵居然让那个男人碰她了!
她怎么可以,他都不曾碰过她!
大婚两年!他都不曾……
秦云琛的心在滴血,他悔他恨,心头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在生根发芽。
“还不走吗?”
宁青灵小手拽着聿白的衣襟,媚眼如丝,却不是对着秦云琛。
秦云琛牙根咬紧,五指掐进手心。
他怎甘心放手!
他是爱宁青灵的啊,若非他娘和白夕瑶从中作梗,他现在和她该是幸福美满,或许孩子都有了的,这要他如何甘心!
“灵灵,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不过一介山野莽夫,他配不上你的!”
“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了?我的男人如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秦云琛,看清你的身份。”
宁青灵讽刺的看着他,无情的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你若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秦云琛你该知道你派人在我附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该当何罪,你自己掂量掂量。”
秦云琛惊愕,身形不稳的踉跄几步,他的眸中缓缓浮现出氤氲:“这些你都知道!”
回答他的,只有宁青灵那双无情又寒凉的眸子。
“无事。”
聿白笑着拍了拍她的腰身,随后抬脚走到秦云琛跟前。
聿白是真的高,与秦云琛面对面,秦云琛甚至得仰视。
“你要做什么?”
秦云琛心生不悦,可到底是贵族的公子哥,他有再多的不虞也只是表现在眉宇之间。
聿白却无所谓的晃了晃脖子,而后趁其不备,一扯着他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拖。
他力道之大,同为男人的秦云琛居然艰难的挣脱不开。
“你个刁民!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对我动手!”
“动了,又如何?”
聿白扯着嘴角,压根不怕他的威胁。
“我自幼被我爹威胁长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以为你是谁,对我蹬鼻子上脸,我不开心了我就削你,有本事你削回来?”
“你!”
秦云琛被甩到门口,险些没站稳。
他稳住步子,冷冷瞪着眼前的聿白,心底怒火沸腾,烧的他眼睛血红。
聿白却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回院,径直关了门。
秦云琛死死瞪着那紧闭的木门,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世子……”
一个侍卫悄然走到秦云琛身边。
秦云琛额角青筋暴起,如扇的羽睫挡了他眼底的种种情绪。
他从牙尖挤出个字:“走!”
……
是夜,京中繁华,万家灯火通明。
位于京中热闹地界的和光楼,明灯不歇。
秦云琛一身玄色衣袍盘腿坐在和光楼五楼的雅间内。
等到月上柳梢,行人渐少,那紧闭的雅间木门才被人推开来。
‘吱呀’一声轻响,门后走进一位身量高挑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张能掩住半面的面具。
两人四目相对,秦云琛率先起身讥讽扯唇:“赵大人可真是叫人好等。”
赵大人无声挑眉,眼底划过不屑:“如今是世子大人有求于我,想要当皇室的乘龙快婿,这么急于求成,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云琛变了脸,冷眸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我劝你最好识相些,我虽被革了职,可我也是镇南王世子,想要你死,不过是区区一句话的事儿。”
赵大人却不疾不徐:“我赌世子大人不敢,没了我,放眼这朝中谁还有本事能挑动草原呈上和亲书?咱们这位安宁公主不去和亲,你又怎么在其中扮演这大英雄的角色惹得公主动心?”
“世子大人稍安勿躁,只要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你要的公主她跑不了。”
======第23章======
城外小农院里。
赶走了秦云琛后,宁青灵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
聿白站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隐隐不安:“宁姑娘,你可会生气?”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大气儿都不敢喘。
毕竟,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而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那些话。
一口气一叹再叹,聿白后知后觉懊恼的不得了。
“抱歉宁姑娘,我自幼不在京城长大,在外头我野惯了嘴上也时常没个遮拦,若是毁了你的声誉……”
“我愿意负责的,我不曾娶妻没有婚约没有妾室也没养过外室,干净的很,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娶你,成婚后我也不会负你,只一心一意待你一个人好。”
宁青灵坐在屋里的小桌旁,看着跟前来来回回纠结了一个下午还没能释怀的男人。
她忍住笑意,小手托腮,半晌过后,忽然皱起眉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聿白,你这样子,好容易被人骗走啊。”
她煞有其事,说的格外认真。
聿白却羞涩的挠了挠脑袋。
“还好吧,我不大会被人骗走,毕竟他们都打不过我。”
他之前在草原上是常胜将军,草原上的汉子都鲜少有能与他过招的,京城里的人都瘦胳膊瘦腿的,聿白有十足的把握。
宁青灵又被他给逗笑了。
自顾自斟了两杯茶水,宁青灵颔首示意他坐下。
“放心吧,不打紧的,我不用你娶我。”
她又不是土匪,更不恨嫁,人家好心帮她一把,怎的就落到要娶她的地步了。
她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聿白却因为她的话,默然一瞬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挨着凳子坐下,他犹豫着,不确定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真的。”
宁青灵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男人怎的这么可爱。
下午拽着秦云琛出去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呢。
聿白脸上的神色更加的低落了:“好吧。”
他语气闷闷的,好半晌又抬头,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可以反悔的,如果说哪一日内后悔了,你跟我说,我今日说的话,无论何时都算数。”
宁青灵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有责任心的男人。
她险些有些招架不住。
视线落到男人脖子间星星点点的红痕上,她迟疑着错开了眼睛,干干的咳嗽了几声。
“虽不知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出去干的这些事儿,不过,你身子的伤还未痊愈,不宜,不宜行房事……”
“嗯?嗯!”
聿白神情一变再变,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他的脸几乎瞬间爆红。
“不是!我没有!”
他扯开衣领露出那红痕,面色恨不能滴出血来。
“我能干嘛!我昨晚疼的下床都费力我还行……行那事儿!这是蚊子咬的!是蚊子啊!”
聿白欲哭无泪。
想他干干净净一个人,连姑娘家的手都不曾摸过,而今居然被宁青灵当做了浪荡之人,他简直有口难辨。
宁青灵被他吼了这么一声,才猛然回过神来。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
以为什么,不言而喻。
聿白简直要白她气笑了。
鼓着脸低下头去,他小声嘀咕:“我阿娘自小就教我洁身自好,我这身子得留给我未来媳妇儿给我……”
======第24章======
宁青灵没注意他低头时说的那番话,到是因为自己误解了他,心中难免有歉意。
思来想去,她撇了眼愤慨不平的男人:“你别气,要不,我请你去城里吃好吃的?”
她想不出什么给人赔罪的法子。
聿白眉眼一挑,刚想应下,可想起宁青灵说的城里,他的眉宇又无神的耷拉下来。
他声音放低,试图与她打商量:“能换个地方吗?你也知道,我这次负伤是因为被一大堆人追……那些人的老巢就在京城里,我若是去,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听他提起这事儿宁青灵才后知后觉。
她迟疑的瞄了他一眼:“你这是,惹了人了?”
聿白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反正我不能去京城。”
见他不愿多说,宁青灵也省的多问。
她就是想赔罪罢了,他要去哪,随他便是。
“那就去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家酒楼吧,你上次好像都没吃成。”
“行啊。”
宁青灵答应的爽快。
两人将时间定在了第二日午时。
……
夜里,宁青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莲儿见她频频翻身,忍不住担忧道:“公主可是有心事儿吗?莲儿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愿意为公主分忧。”
宁青灵翻了个身,小脸朝外。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下,她无声的皱眉,沉沉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聿白的身份不一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的戴的那都是富贵的象征,却拿不出一顿饭钱,之后,他随手给我的禁步也并非什么凡间俗物,可他却被人追杀,现在连住处都没有,我总觉得他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
莲儿静静听着,脑子难得清醒:“公主的意思,是怕惹祸上身?”
“那倒是还好。”
她是大云国的公主,什么祸事能落到她头上。
“我只是怕他有一日出什么意外,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城外陪他护他。”
她是公主,她迟早得回京。
等到她回京那一日,聿白该怎么办?
虽只相处了极短的时间,可聿白看人的眼睛格外的真诚,宁青灵心里有预感,他不会是什么坏人,倒更像是糟了劫难的富贵人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她救了他两次他也帮了她两次,宁青灵承认她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想看他被人欺负吗,不想再看他负伤。
莲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公主若是实在担心,大不了回京的时候给他个职位留在身边呗,这样,您既能日日瞧见他又能护他,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法子宁青灵不是没有想过,可她总觉得不妥。
他说追杀他的人老巢就在京中,那万一是朝廷里的人呢。
她不能拿他的命去赌。
“罢了罢了。”
烦闷的厉害,宁青灵索性扯着被子闷住头不想了。
有这闲工夫,她还不如睡一觉,车到山前必有路,此时想再多都无济于事。
……
大抵睡得太晚,宁青灵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大亮。
惦记着与聿白的约定,她没敢赖床,起来洗漱梳妆。
与聿白出门的时候,两人的肚子都闹腾的不行。
好不容易走到那酒楼,小二认得宁青灵。
挥土如金的客人,他印象可深刻着,忙就引着几人去了楼上上等的雅间。
进门的间隙,聿白忽然顿身,回头朝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看了一眼。
宁青灵见他不动,回头狐疑的看着他:“看什么呢?”
墨色的眸子沉了沉,他视线在楼下几人的面上一扫而过。
“没事儿,看到几只烦人的苍蝇,不过不打紧,你待会儿紧紧跟着我就好了。”
======第25章======
聿白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宁青灵只一瞬就明白过来,楼下怕是跟了尾巴过来。
她皱了皱眉,眼底闪过忧色:“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
“不用。”
在宁青灵看不见的地方,聿白嘴角勾起了一抹狠厉嗜血的笑意。
“一群杂碎罢了,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话落,他又扬起一张灿然的面庞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推着宁青灵进去。
“刚刚不是嚷着饿吗?我也饿的厉害,何必要为那些人影响口腹之欲。”
两人在雅间落座,屋内燃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不过片刻小二就将两人点的膳食上了上来。
宁青灵搓搓小手刚要伸筷子去夹,聿白先她一步抬手将她拦下,随后拿出一根银针在每一道菜上一一试过。
毒针无异,他才冲着宁青灵挑眉。
“现在可以吃了。”
宁青灵被他的动作唬的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更多的却是一阵大过一阵的心酸。
这下意识的动作,得是多少次的惨痛经历才能教得会的?
聿白曾经,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吃啊。”
聿白眉眼含笑,夹了一筷子叫花鸡在她碗里。
不等宁青灵动筷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这雅间的木门便被人大力推开来。
“哈哈哈,是该多吃些,不然,那貌美的小娘子待会儿可能没力气。”
聿白夹菜的手一顿,眉眼阴沉下来。
宁青灵也沉下脸来,放了筷子阴恻恻的看着朝前的黑衣人。
走廊里逐渐传出惊恐的呼叫声。
聿白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宁青灵的碗里。
他抬头朝着宁青灵露出了一个宽心的笑意:“放心,有我呢,你安心吃,我保证护你无恙。”
话落,聿白拿起一双筷子便朝着门口的黑衣人而去。
不想宁青灵看见如此恶心的一面,他硬忍着心头的火气,一脚将几人踹出门口。
木门被合上,耳边的惊慌喊叫一声大过一声。
宁青灵回过神来,正想起身出去,那关上的木门跟着就被人打开来。
一连进来四个蒙着脸的黑衣人。
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看着宁青灵的眸子里尽是轻薄的嗤笑:“听闻你是公主,啧啧啧,瞧瞧这身段,老子还真挺好奇公主与这坊间的女子尝起来有什么不同,只可惜啊,这身子被人要了。”
话落,那男人大手一挥。
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忙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拍案而起,宁青灵眼底阴鸷渗人:“你们是谁派来的?敢抓我,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管后果是什么,我若是怕死,我就不接这活了。”
话落,黑衣男子没了耐心。
“还不赶快将人带走,要是被楼下那个发现,咱们今日都得折在这儿。”
宁青灵自知跑不掉,她也没想跑。
越是反抗越要受皮肉苦。
趁着那几个黑衣人上前的间隙,宁青灵费力的试图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记。
却不料那黑衣人更快一步,一个刀手砍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昏迷前,她的嘴里还被人塞了一颗药丸。
意识消散的那瞬间,她听到那为首的黑衣人笑得格外猖狂:“这可是上等的合欢丸,真想看看这清纯的公主变成会是何等摸样。”
======第26章======
再醒来的时候,宁青灵浑浑噩噩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入眼的陌生环境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她抻着身子想跑,可浑身上下却软热的不成样。
稍稍一动,小腹处便是难捱的火热和操动不安,一阵一阵往她四肢百骸运送,恨不能将她焚烧殆尽。
“呼……”
宁青灵难受的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息,随着脑袋里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她身子里的难受也随之如泉涌,恨不得将她吞没。
难受,她迫切的想要什么,可是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难受……
好像要化掉一样。
她记得,那黑衣人说的‘上等的合欢散’。
他们,怎敢!
忽然,一声木门开合的声音打破了这屋子里的寂静。
宁青灵脑子里的弦绷得绑紧。
她死死咬着唇瓣忍住涌到嘴边的嘤咛,抬头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朝着她慢慢走来。
“灵灵!是灵灵吗?灵灵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惊呼了一声,像是不敢置信宁青灵会在这儿,眉宇之间尽是不解。
纱帐被掀开,宁青灵一眼就瞧见了秦云琛那张清瘦的面庞。
她死死咬着牙,眼底尽是愤恨:“是你……”
她分明是想指责,可出口的话却尽是媚色,仿若变相的邀请一般。
这语气,让她觉得厌恶。
尤其是对着秦云琛!
宁青灵咬着手指硬逼着自己清醒,她眸间恨意丛生:“秦云琛!你,不 得 好 死!”
“怎会!”
秦云琛沉着脸上前,大掌轻轻抚上宁青灵通红滚烫的脸蛋。
他装尽了无辜。
“灵灵,我怎会害你,我爱你还来不及,你知道的,我爱你,和你一样,所以,别抗拒我,灵灵。”
“唔!”
男人冰凉的手贴在宁青灵的脸上,心底的火欲好似散去一些。
宁青灵红着眼睛,忍不住就想朝着他去靠。
明明,心里厌恶的要死,可这该死的身体,却全然不听控制,本能的想贴着他。
宁青灵眼底有眼泪涌出来,她慌乱模糊的脑子居然在这一刻想到了聿白。
他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吧,他会来找她吗?他会救她吗?
她好怕,她一点都不想将身子给秦云琛,她只觉得恶心!
“灵灵,难受吗?我帮你好不好?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你,下毒之人是谁,我也一定会帮你查清楚,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之后,我会娶你,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好不好?”
“你,滚啊!”
宁青灵用尽力气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换回了一丝清明,她忙逃也似的从秦云琛身边离开。
“一定是你!你别想狡辩!秦云琛,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摸样!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不是,灵灵你信我,我是受邀来的此处,一定是有人要害我,而我现在,只是想救你。”
秦云琛的声声音虚无缥缈,仿若自天际而来。
宁青灵的思绪又一点一点浑浊,她难受的趴在床上,小手躁动的去解衣裳,嘴里一个劲的嚷着热。
秦云琛看的喉间轻滚,眸间都染上猩红的颜色。
“灵灵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话落,他便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衣裳。
======第27章======
宁青灵的脑子已经失去意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现在就像一只离了水濒死的鱼。
可她仍记得,她不要秦云琛,被秦云琛碰过,她情愿去死。
眼看着秦云琛榻上床榻离她越来越近,宁青灵艰难的握住发间的发簪藏在手心里。
只要他敢来,她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灵灵……”
“砰!”
秦云琛与宁青灵不过咫尺之距,却偏偏是这咫尺之距,那重兵把守着的木门却被人狠狠一脚踢开来。
聿白进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眉宇之间顷刻被暴戾席卷。
“秦云琛!你枉生为人!”
聿白双目猩红,上前一把拽住秦云琛将他扯开扔在地上。
身上负伤还在流着血他也浑然不在意。
刻不容缓的抱住缩在床脚瑟瑟发颤的娇小身子,聿白的心仿若被人撕裂后狠狠一脚踩在地上,疼的他面上血色全无。
“小灵灵你别怕,我来了,我来救你来了。”
“唔,难受!”
宁青灵脑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恍恍惚惚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她怔然一瞬,忽然捧起那张脸毫无章法的亲了下去。
聿白身子陡然一僵,面色瞬间凝固。
“小……小灵灵……”
聿白说话都磕绊了。
宁青灵却急出了眼泪,软软呼呼的在他怀里扭动着难受的身子:“聿白,我难受,你帮我,求你……”
聿白身子僵硬的更厉害:“你,你别动。”
“我要死了。”
宁青灵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向聿白的衣裳,好好的衣裳被她扯的凌乱不堪,她还不满足,薄唇在他脖颈之间擦来了擦去。
聿白是个男人,堂堂正正的男人。
沉着脸抱着宁青灵来到窗边,他径直朝外出去不带一丝犹豫。
脚下几个轻点话些时间回到那小农院。
他径直回了卧房,将人压在身下,他只问了一句话:“你可会后悔?”
宁青灵根本辨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哭着嚷着难受。
聿白索性不问了:“反正,你若是悔了,我就给你当牛做马,总之不会负你就是。”
话落。
随着‘刺啦’一声衣裳碎裂的声响,粉色的床帐落了下来,遮住里头交叠起伏的身影,却遮不住此起彼伏的轻喘娇吟。
天色尚早。
这一夜,注定不是安稳之夜。
……
宁青灵醒来的时候,外头分不清是几更天。
月亮还高高悬挂在苍穹之巅,清冷的光亮透过小窗洒落满室银灰。
眸子逐渐清醒,那些疯狂的回忆如潮涌一般,打的她措手不及。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那间陌生的房间,与秦云琛身上。
所以,她昨晚是和秦云琛……
这个认知骇的宁青灵面上血色全无,察觉到身旁有人在,她忍着身上的软痛无力,毫不留情的朝着身边人狠狠踢了一脚。
浓郁的墨色中,重物落地的声音又沉又闷,紧接着,便是一道痛呼。
“嘶!你干嘛!”
聿白好端端睡着,无辜挨了一脚摔下床,他那起床气压都压不住。
慌忙抱被子的宁青灵却怔愣住了。
夜色之中,她瞪着一双无辜又湿润的眸子,喉间哑然,好似不敢置信一般:“聿,聿白?”
迷迷瞪瞪听见这软软诺诺的一声,聿白那暴躁的起床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连滚带爬的回到床上,夜色中,他的眸子清明异常。
“抱,抱歉,我,我还当我在家呢……”
宁青灵双眸含泪的看着他,双肩一颤一颤:“你在家,有人跟你一起睡啊?”
“不,不是,不是,不是人,是狼。”
“我以前养过一头狼,我睡觉的时候它就老是给我拱到地上去。”
聿白手忙脚乱的差点咬着舌头,沉吟一瞬,他又红了脸,担心的看着她。
“你,你身子还好吗?可,可有哪里疼?”
他看见她落红了。
“听,听说女人家第一次都很疼,我也没个轻重,所以你要是疼了,你,你就咬我吧……”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臂,宁青灵的眼睛却越来越红。
她哽咽一声扑进聿白怀里,悬着的那颗心都落了回去:“还好是你!聿白,还好是你。”
如果是秦云琛,她会活不下去的。
她没办法接受被那样一个男人玷污,所以,还好是聿白。
======第28章======
聿白被她这一下抱的莫名其妙。
他以为她会怪他,会打他亦或者是骂他,独独没想过,她会抱他。
慌乱一瞬,聿白竟觉得如释重负。
吐了口气,他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就像小时候,阿祖哄他睡觉那样。
宁青灵的情绪逐渐平复。
聿白试探性的看她一眼,声音压的极低:“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
“你也得对我负责。”
聿白不管不顾的打断她,语出惊人。
宁青灵怔愣一瞬,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就听聿白声音低落:“我阿娘说了,我的身子是留给我媳妇儿的,既是给了你,那你今后,便是我媳妇儿了。”
宁青灵被他的弯弯绕绕绕的险些没出来。
她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怎么有种,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错觉?
聿白被她看的心里一阵心虚,大掌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脑袋,心虚的别开眼:“睡吧,等我解决完我家里的事儿,我就带人去你家提亲。”
宁青灵无奈的看着他失笑。
他知道她家在哪儿么,就带人去她家提亲。
这男人怎么傻里傻气的呢。
……
一夜好眠。
翌日清早,宁青灵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她稍稍偏头,就见床边小案几上多了一张字条。
上头是她从未见过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有事出门,灵灵勿念。’
宁青灵看着那张狂桀骜的字迹,忍不住弯了唇。
这是宁青灵从前认真喜欢一个人时,从未在那个男人身上看见过的细心和体贴。
小心将纸张折叠好收进衣襟里,宁青灵心里记着事儿,早早也起了床。
妆奁前,宁青灵想事情想的出神,莲儿一连唤了她数声她才后知后觉的抬头。
莲儿担心的看着她:“公主,您怎的魂不守舍的,可是昨晚……”
昨儿夜里这主屋的动静不小,莲儿在偏房里睡着,听的一清二楚。
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儿,说着说着,她就红了脸。
宁青灵的双颊也浮起红晕。
她别扭的摆摆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快些给我梳妆,我要回宫。”
“是。”
莲儿虽不解为何,可自家公主一天一个主意,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照做就是。
多问,便是逾越了。
……
大内皇宫。
午后的暖阳洒在红砖绿瓦上,宁青灵冷眼横眉去到太子殿。
宁邝这会儿正在里头小憩。
看见自家妹妹怒气冲冲的过来,他心中生出打趣的意味儿:“谁惹你了?气的脸都鼓了?”
宁青灵没好气的坐在椅子上,气红了眼。
“有人暗算我。”
“什么意思?”宁邝笑不出来了,正色起身,拉着宁青灵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遍:“可有哪里受伤?”
宁青灵红着脸摇头,有些话难以启齿,她便省了大半,将事情的大致都说与了宁邝听。
闻言,宁邝紧紧握着茶盏,面上戾气沸腾。
“大胆镇南王府!简直胆大包天!”
他眉宇之间厉色起伏,手底价值千金的茶盏被他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碎了一地。
“来人!通知大理寺,镇南王府谋害公主,即刻抓捕不得有误,本宫亲自来审!”
======第29章======
怕太后和皇帝担心,宁青灵没敢将这事儿同二人禀名。
宁邝下达命令后,便执意要叫了太医来为宁青灵把脉。
直到听见太医嘴里说出并无大碍,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去。
宁青灵跟着吐气,宁邝凌厉的眼风随之又狠狠扫了过来。
“你好端端的放着皇宫和公主府不住,跑去城外偏僻的院子住个什么劲儿?还有你说的男人,他就是你说的要娶你那个?”
昨日以前,宁邝若是问她这番话,宁青灵必定吞吞吐吐的答不上来,只是而今不同了。
聿白说的,会娶她。
她信他,也莫名期盼着他来娶她。
宁青灵底气十足,小手拍了拍胸脯:“自然,不是他还能有谁。”
宁邝的眉眼却不曾舒展。
想起侍卫说的江太尉那令人头疼的儿子,他便也觉得头疼。
自那日宁青灵同他说完后,他连夜就派人去查了。
听说江太尉那儿子一早就从草原启程回了京,半月前就已经抵达城外,因的与江太尉闹了不愉快,他一直不肯进京,迄今为止下落不明,急的江太尉两鬓都斑白了。
宁邝这边也没打探到有关那江太尉儿子的任何信息,只希望他这妹妹眼光能好些,别再挑中一个那么不成气候的了。
……
大理寺刑房内。
镇南王妃与秦云琛一起被绑在牢架上。
只因为太子要亲自审,大理寺便只负责捉拿,并不曾对二人用刑。
镇南王妃自那日伤后,至今不曾痊愈。
身子每况愈下,这会儿已经是行将就木。
被大理寺的人从床榻上扯起来,她外衣都没套。
这刑房里阴气逼仄,直往人骨头里钻。
她目光游离,最后缓缓停在了自家儿子身上。
这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原她儿最是孝顺。
可自打那日宫宴结束后,他却连多看她这老母亲一眼都嫌晦气。
“儿啊……”
敛下眸底的酸楚,镇南王妃又气无力的看着秦云琛。
自家儿子她太了解了。
这会儿他眼底正藏着惊慌呢,这便说明,此事真的与她儿逃不了干系。
她这不称职的母亲,一生也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镇南王府毁在了她的手上,王爷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而今种种都是因为她。
今日,她便是豁出去也得护着这镇南王府的三代单传。
随着刑房大门开合。
镇南王妃的眼眸逐渐阴冷狠厉下来。
宁邝一身黄衣站在昏暗渗人的烛火之下。
宁青灵紧随其后,红袍加身,衬得她那张白嫩的小脸愈发的威严庄重。
泼天的皇室威压,自逼而下。
秦云琛眸光低沉,看见宁青灵的那一瞬,他面色骤变,惊慌失措的低头就想将自己而今这幅狼狈的样子藏住。
他这样,还如何入得了宁青灵的眼,她最喜欢看他的脸,看他清风霁月的模样,如今他这般狼狈,会被更加厌恶的吧?
“说说吧。”
宁邝无情的眼眸暗自扫过两张惹人厌恶的面孔。
秦云琛无畏的轻笑一声,脑袋依旧低垂着:“不知太子殿下抓了我与我母亲来,所为何事,即便是皇室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无凭无据的抓人吧。”
“呵,你倒是会嘴硬。”
宁邝举着手里的冷剑,眸间半点波澜都没有。
“那本宫问你,派人绑了安宁公主给她下药逼她就范一事,你可知情?”
“不知。”
秦云琛行云流水的应接着,像是浑然不在意。
镇南王妃却在旁侧变了脸。
宁邝被他这态度激怒,手下冷剑毫不犹豫的斩破冷气,径直贴上秦云琛的脖颈。
他发狠冷笑:“不要挑战本宫的耐心,不说,你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太子殿下,这是要屈打成招……”
“说!我说我说我都说!”
镇南王妃尖叫一声打断二人的对话,面上死白没有血色。
她紧紧攥着衣摆,心都要从里头蹦出来。
宁邝皱着眉侧头,就见她浑浊的眼里含满了泪。
“太子、公主求你们放过我儿子,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干的,我认罪,与我的儿子无关呐。”
======第30章======
“娘!你胡说什么!”
秦云琛眸子骤然黑沉,他咬牙瞪着自家母亲,只觉烦闷异常。
每次,每次她都要出来捣乱!
她就不能安安静静的闭上嘴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待着吗!
宁青灵抱胸上前,不紧不慢的在镇南王妃身前站定,不曾沾染任何神色的眸子将那张瘦脱了相的脸仔仔细细看了无数遍。
若非两年的朝夕相处,这张脸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宁青灵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
“王妃可得想清楚了再开口,我可不是什么善类,惹我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宁青灵柔的时候能是水,可她好歹是皇宫里的孩子,什么阴险恶劣之事没瞧见过?
真将她惹毛了,她甚至都无需顾虑后果。
她是这大云国最为尊贵的公主,谁又能说她的不是呢?
镇南王妃被宁青灵看的心头打鼓,身子不自然的发着颤。
若是早知道当年那个被她欺负到尘埃也不敢反驳一句的卑贱医女是公主,她一定加倍待她好,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儿休了她的。
她悔啊,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秦云琛怕镇南王妃还要再说,忙开口抢在她前头:“灵灵,你也不信我吗?”
散乱的青丝下,男人眼底涵盖着希冀的光。
宁青灵却仿若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是在演戏本子呢?我若信你,你觉得你而今至于在这儿绑着?”
“秦云琛我就奇了怪了,实在你挺聪明的,怎的有的时候偏又像没脑子一样,总是让人无语凝噎呢?”
秦云琛眼底亮光稀碎,他无声摇头,心间发着颤:“灵灵,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日是有人给邀我前往,我过去的时候就觉察出不对劲,打开门就看见了你,当时你那个样子,我,我也只是想救你罢了。”
宁青灵无声盯着他,眼底神色与瞧小丑无异。
“行啊,既是受邀前往,那你便好好同我说道说道,邀你的是谁?”
秦云琛迟疑一瞬,面露无奈:“此事我还真不知道,当时是府邸小厮传话,说门口来了个乞儿,有人给他银钱叫他传句话。”
“是我!是我找的人。”
镇南王妃白着脸打断二人。
她怕,太怕了。
她已经失去太多,若是最后连儿子也要离她而去,这世道还有什么活头。
“娘!”
秦云琛气的咬牙切齿。
宁青灵却忽然转身围着镇南王妃踱步转了一圈:“行啊,你说是你,那你就仔仔细细说说。”
镇南王妃身子抖成了糠筛,可想到身侧被绑着的儿子,她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是我看不得我儿日日因爱成痴,痛苦不堪,食不下咽,我派人打听得知你住去了城外便觉得这机遇可遇不可求。”
“所以便叫人去弄了药,让人绑了你扔去房间,再哄我儿子过去,我总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你总抵不得赖,到时候,你便只能嫁给我的儿子了。”
“娘!怎么会是你!你与这事儿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哦?你又知道了?”
宁青灵冷冷发笑看着秦云琛。
她原是想今日治他于死地,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当年他羞辱她羞辱的那样畅快,而今风水轮流转,秦云琛凭什么就能一死了之。
他不是总嘲讽她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吗?
那她便要他自己尝尝,何为孤!
她要一点一点,让秦云琛失去所有!
======第31章======
这事儿逐渐偏离了秦云琛最初的想法。
他心底是慌的,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纵观大局的,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
从那日宴会过后,他周边的种种都变了,变的不受控制。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的法子。
忽然,旁侧的镇南王妃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起来。
“宁青灵!你凭什么折辱我的儿子!凭什么!我儿真心挽你回来,为了你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一大圈!你别不知好歹!”
“像你这种脏了身子的女人,哪怕你是公主又如何,今后谁敢要你,也只有我儿!我儿才不会嫌弃你!”
“啪!”
一声突兀又大声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刑房,经久不散。
宁青灵眉目猩红,用尽了力气,一掌扇在镇南王妃的面颊上,打的她歪了脸,耳边嗡鸣不断。
宁青灵的手掌也在阵阵发麻。
可她全然不在意,只眸光冰冷的瞪着镇南王妃,决绝的眸子好似在看一个毫无温度的死物。
“你既说是你,那我便信你,你想赴死,我还能拦着不成。”
宁邝面色也含了冰霜。
横在秦云琛脖颈间的冷剑落下,径直就要朝镇南王妃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被宁青灵一把拦下。
她冷笑:“哥哥何苦为了这等腌臜之人脏了自己的手坏了自己的名声,来人!”
一声令下,一直守在外头的狱卒忙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朝朝着宁青灵和宁邝见礼。
“太子,公主。”
宁青灵拿出公主的魄力,冷峻的面容好似结了霜。
“镇南王妃蓄意谋害皇室公主,心肠歹毒且死性不改口出狂言欲辱之,从今日起,剥去她的王妃制服,降为庶民,于明日正午斩首示众!头颅悬于城门三日不许撤,以儆效尤!”
狱卒闻声迟疑一瞬,用眼神询问太子。
抬头却见太子满面戾气。
狱卒不敢再说,忙低下头:“遵命!”
话落,两个狱卒便匆匆上前解了镇南王妃身上的绳子,拉着她就要往外拖。
秦云琛已经彻底僵在了原地,脑子好像宕机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会……怎么会……”
他无神的喃喃自语,面上血色尽散。
他没想连累阿娘的!
他只是想灵灵回来!他想告诉灵灵,无论她如何,他都愿意要她!
“儿啊!儿啊!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镇南王妃狼狈的被两个狱卒架着出去,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谷底。
“娘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娘不怕死,娘就怕我儿过不如意啊!儿,儿啊!你是镇南王府的世子,是镇南王的儿子!你得好好的活!代替你娘,好好的活……”
镇南王妃的身影已经被拉过拐角逐渐不见。
沉闷压抑的空气里,唯有那经久不散的余音,久久绕梁。
秦云琛整个人的木讷了。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宁青灵,仿若从未想过,她会这么恶毒。
“灵灵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是吗?”
宁青灵踱步上前,一手挑起男人脏污的下颚,墨色深邃的眸子好似要将人吸进去碾碎吞噬,直至消失殆尽。
“我跟你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秦云琛,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在我不爱你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我从前是爱你,是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你别忘了,我是一国公主,你们想伤我算计我,也该在动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有几条命够我杀!”
======第32章======
宁青灵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身为皇室公主,善良有何用?更遑论是被人一再欺压到了脸上。
祖母自幼就教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道理。
她是大云国的公主,不是能被人随意欺辱的存在。
“灵灵……”
秦云琛身上的血液尽数凝固,狼狈的被架子架着,他眸底情绪分外的复杂。
“不是我娘,灵灵,是我,你放了我娘吧。”
镇南王妃纵然让他失望透顶,可那是生他养他的娘,他怎能让她顶罪。
秦云琛再没了往日那身傲骨,他颓败的垂下脑袋,分外的无力。
宁青灵却只是冷冷收回自己的手指,面对身前的男人万般不屑一顾。
“我自然知道不是她,可是秦云琛,你娘她欺我辱我两年之久,不该死吗?”
“宁青灵,是我允的,你要恨要怪,怪我啊。”
秦云琛胸口骤然一紧,话音才落下,便急急吐出一口血污来。
宁青灵却只觉得他的话异常的讽刺。
“你还是这般没有自知之明,她该死,你觉得你跑得了?”
“秦云琛,我想放过你,想和你一别两宽此身互不打扰的,是你自己不愿,你自己非缠着我,若不是你的执念你阿娘不会死,你懂吗?”
宁青灵的话逐字逐句,仿若尖刀一般砸在秦云琛的心头,疼的他心脏痉挛。
“可是,晚了。”
他木讷无神的盯着地面的脏污。
什么都晚了。
悔悟的太晚,发现自己心里有宁青灵的时间太晚,试图挽回她也太晚。
宁青灵不愿与他多说。
临走前,她只无情的扔下一句:“你对我做的种种,我都会加倍还给你,秦云琛,这是你应得的。”
话落,她转身走的决绝。
宁邝的厌恶的眼睛从秦云琛身上扫过。
好在妹妹幡然醒悟。
若是一辈子耗在这种男人身上,父皇大约会活活气死。
出了大理寺,宁青灵呼吸着空气里沁人心脾的清香,白皙的面容上是少见的舒畅与快然。
宁邝紧拧的眉宇随之舒展一二:“灵灵今日之事,做的很好。”
宁青灵怔愣,半晌才回头:“哥哥不会觉得我恶毒吗?”
宁邝摇头失笑:“若是灵灵自保的行径都能被说成恶毒,那哥哥往日做过的种种,该算作什么?”
皇室子女从来都身不由己,他们不杀人,旁人就会来杀他们,无非是为了在这世界上安稳的活下去罢了。
身侧小门忽然传出一阵拖拉的声音。
宁青灵闻声侧头,就见一身污泥狼狈至极的秦云琛从里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秦云琛双手骤然攥拳,低下头去。
宁青灵没问他的罪,她放了秦云琛自由。
他的这条命,是拿镇南王妃命换来的。
而今,秦云琛再不能抬头好好直视那张面庞。
……
是夜,镇南王府。
这偌大的府邸,而今已是人丁萧条。
卧房内,秦云琛和衣而眠。
睡梦中,他晃身回到了两年前的大婚夜。
他一身大红喜服与身边娇小的人儿拜堂成亲。
礼成,入洞房。
他的手都在颤,看着床上规规矩矩坐着的小人儿,他呼吸滚烫。
两年前,他亲手在大婚之夜将她赶出府邸,而今,他只想好好怜惜她。
他缓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挑开那大红盖头,欺身而下。
宁青灵的嗓子很软,尤其是声声唤他云琛的时候。
他一件件褪下她的衣衫……
床帐落下,月色隐于云层。
翌梦醒,秦云琛依旧意犹未尽。
浑身是汗的躺在床榻之间,他支起一只脚挡住身子,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狠色。
“灵灵,我不会放手,你休想离开我!”
“你,只能是我秦云琛的。”
======第33章======
宁青灵自打离开那小农院后,便在公主府暂住了些时日。
期间,怕聿白回去找不着她会着急,宁青灵还曾几次派人回去,只是来报者都不曾见过她。
这一日,坐在榻间第六次收到同样的回复,宁青灵再坐不住了。
怕他是被追杀他的仇家抓了去,宁青灵立马派了人手去十里庄打探聿白的情况。
又找画师听她口述画了他的模样后,命侍卫一批一批的拿去城中挨个询问。
那架势,恨不得人尽皆知。
太子宁邝来寻她时,就见她一脸颓败的坐在椅子上,眼眶都憋红了。
“这是怎么了?”
宁邝手里拿着一卷宣纸走上前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听见自家哥哥的声音,宁青灵咬着嘴角抬头,就见宁邝将手里的画卷展到了她跟前。
“可是因为寻不到他?”
那纸上赫然画着聿白的摸样。
宁青灵看着看着,眼眶愈发的红。
“他就是我要嫁的男人,他若是没了,我嫁谁去啊。”
“给你出息的。”宁邝嫌弃的点了点她的脑袋,无奈叹息一声:“赶紧将脸洗洗,再换身干净些的衣裳,随我出去。”
宁青灵脑子怔愣,宁邝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快些。”
宁邝什么都不说,只催她。
宁青灵闷声闷气的应下,没找着聿白,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
半个时辰后,站在太尉府邸前,她脑子都没缓过神来。
“哥哥,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宁邝叹息一声,将手里的画卷塞到她手里:“带你找人。”
话落,他抬脚便朝着里头走了过去。
后知后觉接到消息的太尉一家忙出来迎着。
“不知太子公主嫁到,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无碍。”
宁邝摆摆手。
对上宁青灵那双茫然的眸,他又淡淡启唇:“你家小儿可归家了?”
“归了。”太尉无奈叹气:“不瞒太子,我家那小儿自自幼被他娘带去草原,骄纵惯了,老朽派人抓了他半月有余才将他抓回来。”
抓了半个月?
宁青灵听的迷迷瞪瞪却捕捉到了这话里的关键信息。
不等她多想,宁邝又道:“不知江公子现可在府上?我家小妹与他是旧相识,听闻他回京,吵着要来拜见。”
太子都开了尊口,江太尉岂有不允的道理。
将两人迎到大厅,他立刻换人去叫了江公子。
不过半刻钟,那大厅外便传来了一道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老头儿,有本事你与我打一场!你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我跟你说,你关不住我!还有那劳什子千金小姐我才不要,我已经与一位姑娘私定终身,她都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话音落下,两眼遥遥相望。
不止宁青灵和聿白怔住,上首的宁邝也变了脸。
宁青灵还毫无察觉,一双清润的凤眸瞪的极大。
“聿白?江聿白?”
“不是,你怎么不说你是江太尉的儿子?!”
亏她这些天日日为他担惊受怕,生怕他命丧于荒野,他倒好,回了江府当了他的江家小公子吃香的喝辣的,这日子过的好不滋润。
聿白猛然抬头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还当自己开花了眼。
可宁青灵的声音却将他心间的疑虑通通吹散。
眼前人,正是他的灵灵。
“小灵灵!你怎么会来我家!”
“放肆!”
江太尉气的脸憋得通红。
“这位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安宁公主!公主的名讳岂是你这逆子能叫的!”
======第34章======
“安宁……公主?”
江聿白皱了皱眉,深思一瞬忽然又豁然开朗。
“小灵灵居然是公主!”
他原还担心他爹势利眼儿瞧不上宁青灵,他甚至都做好了与宁青灵私奔的准备,可宁青灵是公主的话,这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江聿白这厢欢喜,宁邝的脸却沉到了谷底。
他一把拽住要上前去得宁青灵,一字一句如石子一般落下。
“他嘴里的那位,怀了他孩子的姑娘,不会是你吧?”
微扬的话语砸在宁青灵的耳边,她面上骤变,身子不受控的抖动一瞬。
“怎么可能!”
她有孕,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宁邝却显然不信:“宁青灵,别诓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真没有,都是聿白胡说的!”
宁青灵险些急哭。
她哪里敢与人珠胎暗结啊,大婚都没有,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啊。
“江聿白,你别装死,你快解释解释你方才的信口开河。”
江聿白被这一阵吼的一颤,好说歹说同宁矿解释不算,还请了太医来把脉,这事儿才算翻篇。
从太尉府出来时,宁青灵心情尤其的复杂。
她从前只道聿白是富贵人家的落难小公子,谁曾想他居然姓江。
如此显赫的身份,他倒是藏得住。
回去的路途,宁青灵没有乘坐马车,她赌气似的闷头往前走,江聿白便好声好气的在她身边哄着。
“小灵灵你别恼,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我那次离开就是为了回去同我爹谈判告诉他我要娶你,非你不娶,谁曾想他来阴的,让一堆人一拥而上把我抓了……”
任他怎么说,宁青灵就是不开口。
江聿白说破了嘴皮子也换不来宁青灵的只言片语,他的脑袋也耷拉下来。
修长的大手扯住宁青灵的衣袖,他温声细语还夹杂着委屈:“小灵灵生气,会恼多久?”
宁青灵被他扯的一顿,终于愿意停下来看他,眼底却通红:“很久,很久很久!气恼了索性就再也不理你了。”
江聿白心头一惊,眼眸瑟缩了下,抓着她衣袖的小手愈发的用力:“那你能先别气了吗?”
这话叫他说的。
宁青灵险些笑出声来,可一想起自己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她心里便愈发的不是滋味。
闷闷轻哼一声,又不再言语。
江聿白从没哄过女子,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正迟疑着,听到远处细微的叫卖声,他眸中亮光轻闪,抬起头根本藏不住面上的笑意:“灵灵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话落,不等宁青灵回话,江聿白转身就往身后的巷子里疾步跑去,不消一瞬就没了身影。
他居然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
宁青灵眉头拧了拧,心上不悦愈发的明显。
正堵着气打算独自一人离开时,身前却忽然多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灵灵,他有什么好的?他惹你生气还将你一人扔在这儿,他压根配不上你。”
熟悉的声音入耳,宁青灵抬头果然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眸间怒色加剧,宁青灵厌恶的一连后退了数十步与他拉开距离,戾气质问:“秦云琛,谁给你的胆子在京城跟踪我?”
======第35章======
秦云琛固执的上前,纠正她的话:“灵灵,这不是跟踪,我在长街看到他惹你生了气,我觉得你这个时候会需要我,所以我才回来。”
“我没法把你让给这样的人。”
宁青灵和秦云琛简直无法沟通。
她甚至都懒得再费心神开口,与他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厌恶至极。
“滚开,别挡我的路。”
“灵灵,你可以看看我的,我已经知错了。”秦云琛上前一步,整个人将宁青灵笼罩在阴影里。
怕他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宁青灵果断的后退,坚决不给他任何靠自己太近的机会。
察觉到宁青灵的抗拒,秦云琛方还舒展的眉宇跟着拧做一团。
“灵灵,你怕我?”
他神情受伤,颤颤巍巍的想很出手去拉宁青灵。
宁青灵却冷着脸将他的手打开。
“秦云琛,你娘已经死了,你当还有谁能替你换命?还是说你也活腻了?”
此话落下,秦云琛的面容狠狠一扭,巨大的痛苦笼罩在他眉宇之间,却只一瞬,他又舒展了眉宇,静静的看着宁青灵,牵强的勾出一抹笑意来。
“是呀灵灵,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所以,你一定不能走……不能离开我。”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好似魔怔了一般。
宁青灵眼底厌恶加剧,绕开他就想走,秦云琛却猛然抬手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腕。
“灵灵!我说了,我只有你了。”
他阴恻恻回首,眸子里涵盖着莫名的情绪。
“你只能是我的,宁青灵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为了你失去那么多,你怎么能离开我!”
“秦云琛!你疯了不成!”
宁青灵眉宇拧做一团想甩开他。
耐不住男女力量悬殊,宁青灵的手被捏的生疼,骨头都跟要碎了似得。
“没事儿的灵灵,你还在生气是不是?你气白夕瑶是不是,我已经将她找回来了。”
“你因她所受的委屈和痛苦,我都会帮你讨回来的,所以你别气了,你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你别离开我……”
白夕瑶?
那女人不是一早就被流放且永世不得入京,秦云琛在说什么疯话。
宁青灵手腕上鲜红的五个手指印触目惊心,委实是疼的厉害,她忍无可忍蓄力于脚尖便想朝着男人的下腹踢去。
忽然,耳边一阵急速的风声划破了空气。
不等宁青灵回神,抓着她的那只大手就被另一只手给桎梏住。
“你一而再的骚扰,想死就直说!”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江聿白。
手指力道加重,硬逼着秦云琛松开手,江聿白再无顾及,一脚踢上秦云琛的小腹。
剧烈的痛意卡在喉咙口,秦云琛的身子重重撞在石墙上,落地的瞬间,一口鲜血喷涌了一地。
可他浑然不顾,一双漆黑的眸子只死死盯着远处的宁青灵,仿若,那便是他的所有。
“灵灵……”
宁青灵捂着手腕,森寒的凝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面容上的嫌恶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秦云琛,你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对你的厌恶便会加深一分,下一次,你再这样不顾尊卑,我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第36章======
宁青灵的话仿若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下一下剜着他心脏上鲜红的肉。
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身影,秦云琛疼的痉挛。
蜷缩在地上,他眼尾通红一片。
那剧烈的疼痛分不清是从心上来的还是挨过一脚的小腹,密密麻麻如虫蚁一般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灵灵,再不会对他回头,再不会爱他,她眼底再无他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他都知错了,他还要怎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黑云压顶,雷鸣阵阵,渐渐有淅沥的雨水落下。
皮肤上沾染了雨水的寒凉,秦云琛才恍惚回神,狼狈的爬起身扶着墙面一步一步回到镇南王府。
……
漏尽钟鸣,更深露重。
镇南王府,北院柴房里。
一声声啜泣哀鸣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昏暗的烛火下,秦云琛一身玄色衣衫,手里握着一把带刺的鞭子,白嫩的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狠怒。
而那柴房的房柱上,正绑着一个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女子。
她呼吸极弱,散落的青丝散乱下来,遮住了她一整张脸。
只要鞭子声一响,她的身子便会本能的发颤。
秦云琛一手握着鞭子,嘴角笑意残忍嗜血:“白夕瑶,你可真是好手段,居然还敢伙同我娘来骗我,你当你是什么人?你当我能纵容你到几时?嗯?”
“不,不是,是王妃找的我,不是我……啊!”
三指粗的鞭子狠狠打在身上,白夕瑶疼的头皮发麻,身子好似皮开肉绽了一。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在这多久,又受了多久的刑罚。
那日她被几个衙役压着前往流放之地,原本她都心灰意冷,觉得此生都无望了,却不想行走途中,他们被一个大人拦住。
那大人掏出一箱金条递给衙役,用一个买来的女子将她换下,她正在想会是谁出手救她,那大人就将她带到了秦云琛面前。
看见秦云琛的那一瞬,白夕瑶从未觉得那样幸福过。
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今后的富贵生活。
表哥这样爱她怜她疼她,自然不会舍得她受一星半点的苦。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当晚她就被人押送进了这里,没日没夜的遭受毒打。
起初还只是辱骂,最多也就是扇个耳光,可今日不知为什么,秦云琛居然拿着一根三指粗的带刺鞭子来,一下又一下往她身上招呼。
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
白夕瑶的美梦被打的粉碎,她哭到不能自已,直到现在,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疼了,身子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秦云琛,我受不了了,要不你杀了我吧!当我求你了!”
“杀你?”
秦云琛冷笑一声看着她。
“你觉得你配这么便宜的死。”
话落,他上前一步,手里执着一颗乌黑的药丸,一手捏住白夕瑶的下巴,不管不顾的塞进她嘴里。
“你的命得留着赎罪,灵灵还没消气,她还没原谅我呢,白夕瑶你怎敢死?”
药丸被迫咽下,秦云琛抬起鞭子再次狠狠在她身上落下。
巨大的疼痛折磨的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秦云琛手疾眼快拦住她,一手塞进她的嘴里:“我说了,你得活着赎罪,灵灵可是受了活活两年的罪,你这才开始呢,怎么就活不下去?”
眼神骤然冷凝,他周身的戾气滔天:“来人!给我把这人的舌头拔了,省得她咬舌自尽!”
======第37章======
京城阴雨连绵整整三日不见阳。
这三日宁青灵日日窝在公主府,却也不觉得烦闷。
江聿白做错了事儿,为了哄她开心,日日变着法儿的逗她。
今天送个定胜糕、明儿送个竹蜻蜓、后日又送一把糖葫芦花。
他说都是他做的。
宁青灵吃过,那味道吃进肚子里,她还真不太相信。
毕竟而今这世上有几个男子愿意洗手做羹汤的。
大抵是习惯了江聿白日日这么往公主府里流水一样的送东西,今日到了点儿没看见他人影,宁青灵竟还有几分不适应了。
莲儿看着自家公主不住的伸着脑袋往外瞧,忍不住笑弯了唇。
“公主若是实在惦念江小郎君,不妨唤人去太尉府瞧瞧?”
“不要不要不要。”
宁青灵果断缩回脑袋,小手裹着身子说什么都不肯。
那多丢人啊。
江聿白指定会看她的笑话。
莲儿见状,也不再叨扰,只小心替自家主子摇着蒲扇帮她散热。
近段时日纵然阴雨,却耐不住这湿热,愈发的叫人难耐。
宁青灵就在厅里坐着,百无聊赖之际便仰头看看天。
这会儿正愣着神,小厮忽然着急忙慌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江小公子在门口与镇南王世子吵起来了?”
“什么?”
宁青灵思绪骤然回笼,忙提着裙摆跑出去。
那速度之快,莲儿都没跟上。
疾步跑到门边儿,宁青灵正要出去,就听秦云琛冷声冷语的开口,字里行间皆透着不满。
“你既知道灵灵贵为公主,你还有脸纠缠她?”
“在城外的时候,你的一顿饭钱都得灵灵来付,今后,你还想靠灵灵来养活?”
秦云琛说得出这话,那必然是还不知道江聿白的身份。
对面的江聿白显然被他这话激怒:“你怎知我养不起!灵灵跟了我,别说这辈子,我养她三辈子都还有富余,倒是你!”
他露出狼崽子一样的凶狠:“你说我养不起,你又养的起了?你现在光剩个镇南王世子的头衔,除此之外还剩什么?日日坐吃山空,灵灵跟了你才是倒了大霉了。”
江聿白从不屑炫耀自己的资产,可如今有人这么嚣张,他可忍不了。
在京城他虽无太多资产,可在草原上,他光是牛羊就有上万头,他怎么可能养不起灵灵。
秦云琛讥笑一声,全然不将江聿白的话放在心上。
他一早就派人去打听过,这男人除了穿的富贵其实身无分文且无权无势,一直住在十里庄那种不入流的地方。
不过是生了一副姣好的皮囊惹得宁青灵挂念,他真当的富贵高枝是这么好攀的?
今后的事儿,就算宁青灵同意,太后皇上他们也不会同意。
“我劝你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天家富贵,你高攀不起。”
“他高攀不起,你就高攀得起了?”
宁青灵痴痴勾唇从门后走出来。
看见她时,门口的两人明显都是一愣。
“灵灵!”
“灵灵。”
异口同声的叫唤,宁青灵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朝着江聿白走了过去。
“你今日好慢。”
她语气略带抱怨,可眉宇里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是因为看见江聿白才不自觉流露出的欣喜。
像是刻意的一般,她有意扬高了音调:“江太尉都没你这个做儿子的忙吧?”
只此一声,秦云琛眼底才扬起的笑意便落了回去。
“江太尉……”
宁青灵笑着扬头:“是啊,江太尉,江聿白是他的儿子呢,唯一的儿子。”
======第38章======
秦云琛整个人仿若遭了雷击。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身着红袍面容肆意的少年,袖间的大手攥成了一团。
脑子里,反复咀嚼着宁青灵这句话。
所以……自始至终配不上宁青灵的,只有他秦云琛一人而已?
他才是那个该退出的人?
他惶然抬头,就见宁青灵和江聿白站在一起,好一对天造地设的郎才女貌。
可他不甘!
从前,宁青灵眼底只有他,她怎能弃他而去。
为了她回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秦云琛脑子里那根弦绷的比直,墨色的眸子里逐渐沾染上嗜血的火光。
宁青灵却极为不屑的看着他轻哂:“镇南王世子若是无事了,不若就先走吧,我公主府的大门口已经不缺看门的侍卫了。”
话落,她拉着江聿白就往府邸里走,全然没有再搭理秦云琛的想法。
秦云琛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进去,心间撕裂一般,不停地滴着鲜血。
疼,实在太疼了。
秦云琛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喉间急急涌上一股腥甜。
“不能再等了。”
眼底狠厉一闪而过,他咬牙强撑着站直身子,眉目间尽是凉薄。
他要灵灵,只要灵灵,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这里抢走灵灵。
……
这厢,江聿白被宁青灵拉着进了公主府,还没来得及欢喜,那只挽着他手臂的手便急急落了下去。
江聿白愕然一瞬想上前去抓,却被她一把避开。
“这是在哪儿绊住脚了?平日里你不是来的勤快?还是没了耐心了?觉得不打紧,无所谓了?”
“岂会!”
江聿白委屈的跑到她身前将她拦下,急的语序都要错乱了。
“江聿白对灵灵之心日月可鉴!怎会不耐烦!”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那木盒上雕花镶玉,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宁青灵心上跳了跳,接过那盒子打开来,就见里头静静躺着一把镶金嵌玉的篦梳。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送梳子是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之意……
宁青灵无声抬眸,就见江聿白紧张的脸都绷紧了。
“你……”
“灵灵!这是我阿娘给我的梳子,她说等我遇上心仪的姑娘便将这梳子赠与对方,这梳子,是我江家历代传下来,只给儿媳妇儿的,你……”
他小心的觑了宁青灵一眼,声音都降了下去。
“你要吗?”
江聿白问的小心,眉宇之间都带着紧张慎重。
宁青灵忽然就明白,他迟的这些时辰都在做什么了。
她煞有其事的吸了口气,眼见江聿白的俊脸一点一点失落下去,她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坏笑。
“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不嫁你。”
江聿白僵硬一瞬,脑子没转过来。
“灵灵的意思是……嫁我?”
宁青灵努着嘴,不摇头也不应他这话。
“谁知道呢。”她轻笑一声,边往府邸走边颔首,笑的见眉不见眼的:“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啊。”
“灵灵!”
江聿白脸都羞红了,哪里还看不出她逗弄的心思。
见身后之人急了眼,宁青灵慢悠悠的声音才不紧不慢的从前头传来。
“放心吧,会对你负责的,我可不是始乱终弃的女人。”
======第39章======
宁青灵心中早有了打算。
即便今日江聿白不拿那篦梳出来,她也打算找个时间进宫去与祖母和父皇商量此事。
这门婚事不尽早定下此事,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午后,与江聿白在公主府里闲来无事煮酒烹茶懒散了一下午,天际擦黑他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宁青灵用过晚膳后,换了一身衣裳带了套富贵的头面便带着莲儿进了宫。
夜间的皇宫安静的落针可闻。
偶有些宫女太监的脚步声也不过是匆匆,转瞬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宁青灵坐在轿子辇之上,被宫人抬着慢慢悠悠的超着大殿而去。
路过一处拱门,宁青灵眼尖的瞧见那拱门下正立着个黑一男子。
那男子来回的踱步徘徊,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宁青灵,身子明显一顿,步子慢下来却不急着朝她作礼。
宁青灵一连看了他数眼,越看只觉得越眼熟。
默然一瞬,她冷下脸来,嘴角扯出一抹极尽嘲弄的笑意:“镇南王世子这大晚上的,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被削爵革职,而今只有镇南王世子一个空名,未得皇上宣召,你,是如何进来的?”
秦云琛见宁青灵认出自己,也不慌乱,嘴角淡淡勾着一抹弧度。
“公主不必替臣忧心,臣是跟随朝中大人进来的,不会被责罚。”
“你多虑了。”
宁青灵讥讽的嗤笑。
“担心你,我倒不如担心担心这皇宫的空气可会因为你的到来受到污染,这宫里可都是贵人,你冲撞不起。”
秦云琛眼眸骤然一缩,藏在袖下的五指紧了紧。
他面上却依旧不显山水,只低眉顺眼回道:“臣不会乱走,就在这儿,也不会冲撞了谁,公主不必担心。”
秦云琛今日的态度格外的奇怪,怪的宁青灵眉宇一皱再皱,百般的不适应。
心里惦记着事儿,她懒得同他多费口舌,而今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适。
“走吧。”
宁青灵抬了抬手。
身侧伴驾的莲儿立时会意,昂首挺胸大声道:“起驾。”
“都激灵着些,能绕着走便绕着走,我们公主身娇体贵的,可别叫晦气之人冲撞了我们公主。”
此话一落,抬轿的宫人不敢多言,忙抬着宁青灵绕了道。
秦云琛被宁青灵辱尚且能忍受,可莲儿都能踩在他头上下他的脸面,他只觉心口欲火沸腾,几乎要将他灼化。
那双阴暗渗人的眸子落在夜色之中,秦云琛周身杀意转瞬即逝。
……
宫人们抬着宁青灵到大殿前便匆匆退下。
这大殿今日不知怎的,烛火比以往更暗淡些。
看见站在门口的公公,宁青灵加快步子走上去:“苏公公这是怎么了?怎的一筹莫展的?”
苏公公是她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平日里都是在殿前伺候的。
“哎呦,公主殿下您怎的来了。”
苏公公慌乱一阵,看着宁青灵,眸间明显透着一股不自然。
“皇上才同草原来的使者说完话呢,公主可是要即刻就进去?”
“草原来的使者?”
宁青灵怎的不记得何时来了个草原的使者。
瞧出宁青灵的不解,苏公公好心解释道:“那使者前儿个才入的京,今日觐见,结果惹得皇上龙颜大悦……”
“放肆!”
苏公公话音才落下,紧闭的门后便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轻响。
不好的预感自脚下油然而生。
宁青灵推开门进去,还没来得及抬头,脚边便砸来了一张奏折。
奏折砸在脚边,散落开来。
宁青灵一眼就瞧见了上头‘安宁公主’四个大字。
她皱着眉弯身将皱着捡起来,本无意多看,耐不住那眼睛随意往下就将那句话纳入了眼底。
“为护两国长治久安,繁荣昌盛,大凉世子愿自请为婿,求娶大云国安宁公主,望天子批准。”
======第40章======
短短几字挤进宁青灵的脑海之中,耳边骤然一阵嗡鸣。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进来。
四目相对,无言的沉寂。
直到宫女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收拾好匆匆退下。
宁青灵的眼眶里蓄了些泪渍:“父皇,他们要我,嫁过去吗?”
“不会。”
大云皇帝痛心的看着殿下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只觉心痛万分。
“你不用管那些,我大云岂是需要靠和亲来维持生计的国家?”
“大云早在百年前便不割地不配款不和亲,是那些大凉人痴心妄想,他们在草原上野惯了,眼底便没朕这个天子了!”
“可是……”
虽不曾参政,可宁青灵明白,近几年大凉兵强马壮,若他们借此发难于大云,这一仗,大云几乎没有胜算。
更何况,战争爆发,苦的首先是百姓……
一人受难可换千万人的安宁,孰轻孰重,宁青灵心知肚明。
她是公主,平日里既受着百姓的爱戴与敬重,需要她时,她又怎能畏畏缩缩不作为。
“父皇我……”
“皇儿不必多言。”
大云皇帝怎会不知自家女儿心中所想。
可这是他的发妻拼上性命生出来的女儿,他自幼视她为大云瑰宝,岂能送去和亲!
历朝历代,送去和亲的公主是何下场,他这个做皇帝的能不知道?
他的女儿,岂能受那样的苦楚。
大云皇帝敛下眼底的狠色,在宁青灵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大云国的皇帝,他只是疼她爱她的爹爹。
“皇儿夜入皇宫,可是有事要与父皇说?”
看着自家父皇那和蔼纵容的眉眼,宁青灵只觉得如鲠在喉。
她抓紧袖脚,五指掐的发了白,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女儿只是太久不曾见到父皇,想父皇了。”
话落,宁青灵没忍住红了眼眶。
那些话,她怎敢再说出口平白惹得父皇烦忧。
她已经任性胡闹过一次,应该秦云琛已经让她明白了大是大非,她早知道的,皇室子女的姻缘大事,怎能容她自由。
殿内,宁青灵与上首的大云皇帝皆心照不宣。
父女俩促膝长谈直到夜深。
出宫时,头顶的星子硕大的一颗,明月高悬,照亮了宁青灵回府的路。
可这件事,她越想越不对劲。
脑子里恍惚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宁青灵骤然回过神来:“秦云琛!”
她说怎的他今日会在宫里!
宁青灵有预感,这事儿可他八九不离十。
翌日,宁青灵起了个大早。
梳洗打扮完,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府上等着。
等一个必然会来的人。
太阳东升,明晃的光洒落在四四方方的院落之内,直到外头一声轻唤。
通报的小丫头小跑进来,跪在地上朝宁青灵作礼:“公主,镇南王世子求见。”
宁青灵眼底尽是了然之意,眸带讥笑,她不浅不淡:“让他进来。”
小丫鬟领命告退。
不出片刻,秦云琛便出现在了厅里。
“灵灵。”
男人眼中涵盖了太多情绪,尤为显眼的担心倾泻而下,写尽了说不完道不尽的心酸。
“灵灵,和亲一事我都听说了,不过你别怕,我愿意娶你助你过了这难关,哪怕事后会被大凉国记恨,可是为你,我甘之如饴。”
======第41章======
宁青灵小手托腮,眼底笑意无遮无拦:“秦云琛,我记得你以前很聪明很沉稳,而今怎的变成这样了?”
“什么?”
秦云琛面容微僵,带了些慌乱。
宁青灵却依旧不紧不慢:“都说急功利切者难成大事,古人诚不欺我,秦云琛,你太着急了,甚至都不愿意细细规划。”
“你没发现,你自认为完美的这场好戏,其实漏洞百出吗?”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去和亲?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那种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情情爱爱能弃百姓兴亡于不顾的女人?”
“还是你觉得你的大义凛然能感动到我?你以为你能做到的江聿白做不到?”
“秦云琛,你总是这样骄傲又自负,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握在手中,可你没发现,你早不是当年那个你了,而今的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宁青灵字字珠玑,每句话都带着十足的恶意。
秦云琛身形踉跄,心中升起的那股子欢悦逐渐落到谷底。
“不是的灵灵……我……”
“你什么?你没发现你很自私吗?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秦云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我真的已经累了,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的瓜葛,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宁青灵从来不曾这么痛苦过。
她发现她错得离谱,两年前,她就不该因为皮相义无反顾救了这男人,而今这男人甩都甩不掉。
秦云琛被宁青灵眼底的倦怠刺激的双眸通红。
他头一次那样落魄颓废。
“灵灵,可是我真的只有你了,为了你,我失去了太多,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能回头看看呢?”
“看什么?”宁青灵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看你的不甘?还是看你扭曲的心理?秦云琛,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吗?你没发现,你对我更多的是不甘心吗?”
“你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你仰慕你的日子,所以有朝一日当别人不再对你另眼相待你会觉得不甘,你迫切的想找回从前的感觉。”
“你想要的,不过是我 日日对你瞻前马后的态度,你觉得我对你的所有好都是理所应当,只是现在我不想对你好了,你却不习惯了。”
到底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呢。
这么简单的本质问题,放在从前,秦云琛怎会看不明白。
可他现在几乎魔怔,他失去了太多,他心知肚明再不能失去宁青灵,不然他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身上的血液渐慢渐缓,秦云琛额间密布出冷汗。
他艰难的喘了口气,双肩不自觉的轻颤。
“不是,不是这样的。”
他怎会不爱灵灵,他应该爱灵灵才对,他……怎会只是不甘。
秦云琛的眼尾越来越红。
“灵灵,我是爱你的,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宁青灵曾给过他无数次的机会。
他到底是她曾经最爱的男人,可而今,她真与他到了相看生厌的地步。
她再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你与赵大人干了些什么勾当,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秦云琛,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宁青灵朝着莲儿使了个眼色。
莲儿会意,朝外叫了一声。
蛰伏在外良久的大理寺衙役忙跑进来。
秦云琛怔怔看着上首面无表情的宁青灵,喉间堵塞,心头涌上大沽的腥甜。
他咬牙将血吞回去,惨然凄笑:“灵灵,你对我,当真再无半分情谊吗?”
宁青灵轻叹一声,眸间平静如水:“早没了,从你不要我,冷眼看着你阿娘将我赶出镇南王府的那一日起,我对你就再无一丝一毫的情。”
======第42章======
秦云琛眸间最后一丝坚挺的光,随着宁青灵的话一并沉入寒潭。
“灵灵,对不起。”
他落下眼,任由衙役将他拽起。
宁青灵读不懂他这句对不起的含义。
因为,他对不起她的地方实在太多。
秦云琛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于宁青灵而言,甚至掀不起她心头一星半点的波澜。
……
秦云琛被衙役带出公主府的时候,天边落下了一声低沉压抑的雷鸣。
大雨轰然而至,砸在地面,恨不能将大地砸出个大坑。
宁青灵无神的看着外头,脑袋里的复杂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莲儿端了一碗银耳羹来,眸间泛着红光:“公主……”
宁青灵木讷的视线回了几丝神,她周身并不见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整个人都呆愣愣的。
看了莲儿许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莲儿,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公主!”
莲儿哪里会不明白宁青灵的意思。
她眼底的泪再也藏不住,呜咽一声跪在她脚边。
“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此生只想待在公主身边。”
宁青灵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人各有命,莲儿你的嫁妆我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随我过去日子大抵不会太好过,你留在这儿,才是最好的。”
“不。”
莲儿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前去了几步,小手颤颤巍巍的拉住宁青灵的裙角。
“莲儿此生都是公主的奴婢,公主在哪莲儿便在哪,公主你带上奴婢吧,奴婢跟在你身边还能护着你啊,公主若是不要奴婢,奴婢情愿去死。”
莲儿自幼就跟在宁青灵身边,公主待她情同姐妹,她岂能忘恩负义。
宁青灵无奈的将她拉起,话到嘴边,对上那双氤氲的眸子,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公主,求您了。”
莲儿唯恐宁青灵将她丢下。
宁青灵再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拉着她的小手,眼眶也染上氤氲。
“你既执意跟我,那我今后必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外头的雨好似只是匆匆落过,不过片刻那天又转了晴。
乌云散去,满院的落叶铺洒在地面。
小厮踩着叶子上前,在大厅外弯了身子:“公主,江小公子来了。”
背脊僵硬一瞬,宁青灵的眼眶愈发红润。
她现在,还如何见他?
此前分明一字一句跟他说,自己不是始乱终弃的女子,而今,她却要毁约……
“公主。”
莲儿担忧的看着她。
宁青灵敛了眸底的情绪,摆了摆手。
到嘴的不见到底是说不出口,她叹了口气,朝外头的小厮传令:“请进来吧。”
“是。”
小厮领命退下。
宁青灵面上的情绪却愈发不稳,心口的痛苦折磨几乎让她窒息。
江聿白依旧穿着一身似火般耀眼鲜艳的红衣,脖子上的金锁随着他欢喜跑进来的动作左右晃动,将主人家心间的那点欢喜展露无遗。
“灵灵,公主和亲一事,你都听说了吗?”
‘和亲’二字砸在宁青灵耳朵里,她身形不稳的晃了晃,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都知道了?”
这消息居然传的如此之快。
江聿白一脸灿然:“我自然知道。”
他走上前拉起宁青灵的小手,不解她为何是这副神情:“灵灵,你不开心吗?为什么耷拉着脸?”
“开心?”宁青灵眼底的氤氲再憋不住,委屈的落下来:“江聿白,你是真心喜欢我吗?我都要嫁给别人了,你不难过不着急就算了,居然还要我开心?我怎么开心?”
“嫁给别人?”
江聿白被她这句说说懵了,一双眼睛眨啊眨。
“灵灵你和亲不是嫁给大凉世子吗?你还能嫁给谁?”
“你!”
宁青灵简直要被这没心肝的人气死了。
江聿白忽然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喉咙轻滚。
大手拉住她,他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宁青灵面上的神情:“灵灵,我没同你说过,我祖父是大凉王,而我,是大凉世子这件事吗?”
======第43章======
宁青灵的心绪从未在一日之内,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
江聿白还在那二愣子一样挠着脑袋:“为了娶你,我可费尽了心思。”
宁青灵眸间一改方才的颓丧郁闷,反拉住江聿白的大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所以就是说,秦云琛的计谋其实是误打误撞?”
“也……不算?”
江聿白才不会告诉宁青灵,赵大人是他爹手下的人。
秦云琛那点小心思,他当他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早被江聿白拿捏的死死的了。
一听秦云琛要使计,江聿白转头就用信鸽给祖父去了封信告知了他的心意,死皮赖脸的请他老人家做主让他自请为婿。
这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不将计就计岂不是辜负了秦云琛的一番好心。
不过要么说他不喜欢京城呢,哪哪都是勾心斗角,还是草原上来的自在,什么事儿都能敞开了说。
……
自打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江聿白后,宁青灵眉眼间的笑意就再未落下去过。
她将此事与祖母、父皇还有皇兄说明了。
既是情投意合的美事一桩,既能让大云与大凉关系更进一步,又能成全一桩姻缘,自不会有人阻拦。
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五。
择了个丰收的日子大婚,寓意着幸福美满,多子多福。
光阴荏苒,大婚在即。
这日清晨,宁青灵才从院子里起来,外头的喜鹊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莲儿和一大堆嬷嬷伺候着宁青灵熟悉更衣,嘴上跟抹了蜜似得。
“大婚之日喜鹊到,我家公主今后必定幸福美满,长乐无忧。”
大云国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婚,大云皇帝恨不得将整个皇宫搬空给她做嫁妆。
喜轿前,宁青灵一身富贵华丽的喜袍,头顶的凤冠衬得她面色愈发的白嫩,江聿白看见她的那一瞬就呆住了。
上前拉她时,脚下险些踏空。
宁青灵被他的模样逗得笑弯了唇。
“我就这么好看?”
江聿白瞪着眼睛点头如捣蒜:“好看!灵灵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能娶到你,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日日行善积德。”
宁青灵面色一红,垂下脸来:“油嘴滑舌。”
江聿白爽朗大胆惯了,不等喜婆开口,他忽然弯眉,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趁着所有人放松的间隙,他一个弯腰将宁青灵打横抱起,什么喜轿都不要了,抬脚就往府邸的方向跑。
“灵灵,京城的婚礼好繁琐啊,待会儿还有好多步骤,我不想等了,我直接带你回府我们拜堂成亲吧!”
宁青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江聿白!”
“我在呢!”
江聿白咧着嘴,迎着光。
那摸样恰如宁青灵第一次看见他时那般,干净,且惹人醉心。
宁青灵不自觉就柔了眉眼。
原来,被人好好珍惜好好爱着,竟是这般滋味。
她幸福的搂住他的脖子,抬头在他面颊落下一吻:“今后,你就是我夫君啦。”
……
刑部牢房里。
秦云琛背靠冰冷的石墙,鼻尖的腥臭惹得人作呕。
从方才起,他心间便一直空落落的。
直到,牢房大门被人打开来。
一个食盒扔到他脚边。
狱卒的声音尽是鄙夷和不耐:“今日公主与大凉的江世子大婚,这是公主派人送来的,专给你吃的。”
秦云琛木讷的抬头,漆黑的眸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
“大凉的江世子?”
“哦,你还不知道呢吧?”
狱卒嗤笑。
“要么说姻缘天定呢,你不是使诈想公主与大凉和亲?那不巧了么,咱江太尉的儿子江小公子正是那大凉王的外孙。”
“你这歪打正着也是好事一桩了,他们这会儿幸福着呢,这饭,大抵是谢你才赏的吧。”
秦云琛闻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愣愣看着脚边的食盒,他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角的泪就落了下来。
两年前,他与她大婚,饭桌上的饭菜他不曾动过一筷……
无声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满瓶的乌谷丹,秦云琛看都没看,仰头尽数倒进嘴里。
满口的苦涩竟当不得心头的半分。
他拿起食盒里的一块定胜糕,才咬了一口,漆黑的血便从嘴边涌了出来。
紧接着,五脏六腑便是痉挛一般的疼。
秦云琛脱力的靠在石墙上,他眸中的焦距逐渐涣散。
“灵灵……”
他狼狈又吐出一口血,可有些话,他执意要说。
“不要永生永世都不见我,下辈子,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定胜糕随着松开的大手滚落在地,沾染了满地的尘灰。
永盛十七年,安宁公主与大凉世子幸福完婚,定居京城。
同年,同日,罪犯秦云琛于刑部大牢服毒自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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