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堂岛村是位于山东省青岛市胶南市琅琊镇人民政府驻地夏河城东南9.5公里,岛屿面积0.4平方公里斋堂岛南北1.6公里,东西0.25公里,岸线周长5.18公里,面积0.4平方公里。它分南岛和北岛,中间由一道狭窄的沙丘连接。北岛平坦,有居民400多户,以渔业为主,村中户都是海岛渔家。
远眺斋堂岛
斋堂岛标志牌
斋堂岛简介
村西边是泊渔船和渡船的沙岸港湾,船儿进出时长篙左撑右点和抛锚收缆的景象,挽住了古朴的风情。村东边潮间带礁石嶙峋,退潮时到那里拾螺、提蟹、碰海蛎子……你定会有收获。南岛是一座海拔69米的小山,好象海岛高昂起的头。山上青松葱笼,林间绿荫野径。环岛山岩陡峭,有许多奇险的景致,也有多处适宜执竿垂钓的好地方。山南头海边的黑石洞和随潮涨潮落而显露隐没的彩画礁石,更是别有一番奇妙意趣的境地。山顶上有一座高11.8米的灯塔,虽然是上个世纪50年代建造的,但由于海风雕蚀,它颇有久历沧桑的风貌,为海岛点染出一种历史气氛。
斋堂岛和琅琊港码头之间,每隔一小时有一趟渡船来往,游人进出非常方便。
斋堂岛只不过是个面积仅0.4平方公里的小岛,比之胶南境内的灵山岛、沐官岛等其它岛屿貌似是微不足道。但正是应验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斋堂岛因沾了秦始皇,说及方士徐福等诸位仙人的灵气才有了今天的声名远播。志书载:早在两千多年前,方士徐福曾上书秦始皇,说海中有蓬莱、万丈、瀛洲三座神山,山上有长生不老药。当他提出“请得斋戒与男女之求”时,秦始皇选中小岛做其侍臣的斋戒之所。于是便有一批批能工巧匠应召而至,渡海进岛,伐木劈石,精砌细雕。不久,岛上叠起一座青瓦构筑的宏伟斋堂。一拨拨峨冠博带的侍臣走进这钟声悠悠香火缭绕古色古香的建筑斋戒、沐浴。从此,小岛便被唤作斋堂岛了。
岛上居民每天往返的交通工具--琅琊轮船
需要乘船的人们
岛上码头
船上的工作人员
拴锚绳的铁桩,看起来有个年代了
岛上渔民养的柴鸡,这才是真正的无公害
每家每户都挂有国旗,这也是一大特色,听渔民说挂上咱们的国旗出去打渔不受气
岛上的建筑
岛上渔民的小菜园
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蔬菜
岛上渔家宾馆,可以吃海鲜,可以住宿
虾、蟹网
岛上的渔民在晾嗮鱼
晾晒的鱼
晾晒的鱼
虾网
晾晒的鱼
正在晾晒的鱼
打捞的海鲜
岛上休息的地方,可以吹吹海风
岛上码头一景
岛上码头
打渔归来后,整修一下锚绳
带着晒好的鱼干售卖
晒鱼干
停靠在码头的渔船
莱维:你在头脑里已经有了一个“战斗”计划了?
泰西奥:我可能会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从对你的亲人、你的父亲、你的母亲的回忆开始,从他们到达的地方开始。我想说,总而言之,我要勾勒出你的家庭的画面,两个支系的祖父们……我们从你父亲开始?
莱维:关于我父亲,通过《元素周期表》一书你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我可以再补充一些。他因为一个肿瘤而于64岁早逝。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身体还健康时,他都懂得享受生活;他渴求知识,对教育也是如此;他旅行过很多次,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和德语;他在60岁的时候,开始学习英语,并开始重新学习积分学,他当工程师的时候曾经学习过微积分,但他仍不断地做练习。至今我还时不时地在家里发现他留下的纸页,尤其是写满解决的或未解决的积分学练习的纸页。
泰西奥:他去哪里旅行过?
莱维:首先是在法国和比利时,后来又在匈牙利。他在布达佩斯待了很多年。
泰西奥:一直是为了公司?
莱维:是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留在意大利,但他被免除了兵役,因为他领导着一个滚珠轴承厂,该厂具有重要军事意义,所以他被认为是不可缺少的。
泰西奥:工厂在哪里?
莱维:按照我的记忆,是在都灵,但我不知道是哪个工厂。在布达佩斯,他曾经遇上第一次世界大战,但那是不同的年代,他们没有把他放入集中营,而是通过一张通行证让他上船到意大利,而他也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后来他一直与匈牙利保持着联系,因为他为一家大型机械和电气制造公司工作,他是那里的设计师。随后,在我和我妹妹出生之后,他成了这个工厂在皮埃蒙特和利古里亚两个大区[1]的代表。他差不多放弃了真正的工程师职业,作为代表,他主管着这些仪器的安装,因此,他游历过整个皮埃蒙特大区和利古里亚大区。
泰西奥:他是一个很活跃的人。
莱维:他是一个十分好奇的人,“好奇”这个词有两层意思,因为他差不多对一切都感到好奇,他的阅读量非常之大。他好奇,因为他是一个“会享受的人”,他非常喜欢品尝好吃的东西。他从来也没有达到那种能被称为富有的程度。有时我会想起,他在家里似乎讲过要买一辆汽车,但那个时候拥有一辆汽车还是一个传奇,其后,也从来没有买过汽车。
泰西奥:你们是一个富裕的家庭。
莱维:是的,家里有一种不错的生活环境,一种合宜的富足。我们有一个固定的女佣,但那时有一个固定的女佣是很正常的。她什么都干,她是圣女里塔[2]的虔诚信徒,她处世谨慎,力图皈依天主教。她很有礼貌,十分平静。
泰西奥:回到你的父亲身上?
莱维:我父亲因各种奇闻逸事,因上衣,因书籍而众所周知。因为他用对数规尺来核对火腿的账目。科涅的猪肉食品商见过他快速地检查,并在瞬间做完乘法运算,感到十分好奇,于是食品商让人在阿奥斯塔买了一个对数规尺,但后来向我父亲提出抗议:“我的对数规尺不好用!”并非如此容易!如今这已经是一件文物了,没有任何人再拥有这样的尺子了。这是40年之前的物件了,现如今它是一件古代的工具。我还保留着我父亲的那个尺子。
泰西奥:作为文物珍品吗?
莱维:当需要快速地进行一项近似于乘法运算的时候,它比电子计算机还要快。
泰西奥:从体格上讲,你父亲是怎样的?
莱维:矮小,粗壮,十分强健。他曾经夸口在自己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去看过牙医。他从来没有从事过任何体育锻炼,却具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天生就有的健美体格,他是一个具有良好体质的男人。
泰西奥:当我们谈论你父亲的形象时,我觉得你可能没有受到过希伯来文化的教育?
莱维:那是一条中间道路。我父亲曾经十分不肯定,尽管他没有明说过。他曾经在一名犹太法学博士那里膳宿,他吸收过某些东西。不过,他吸收的首先是礼节。他在吃火腿方面有一些顾忌,但他仍然吃。我记得,少有的几次他陪我去参加了吉普尔[3]这样隆重的宗教仪式。犹太教堂。对他来说,戒斋的意思就是跳过早餐,其后在午餐时他可不少吃。因此实际上,关于宗教这个词语,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我更想说的是,他是反传统的;而在谈话的层面上,他也不聊宗教。我记得,当时他对我说“我们是犹太人”时,我应该是四岁。我问他,他想说什么,他对我讲了一番话,但我不明白,我把犹太人这个词与书籍那个词联系在了一起,直到现在,对我来说,在书籍和犹太人之间仍然存在着一种虚假的词源学关系,我想说是虚假的词源学的关系。
泰西奥:不过两者间却有着声音的和谐……
莱维:是一种并非偶然的声音和谐,因为犹太人是一个读书的民族。所有这些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也许我父亲也并没有体会到。当然我父亲从来没有催促过我,比如在学校里指明我是一个犹太人这个事实。无论父母还是女教师,都曾经警告过我不要这样做。那个时代,在小学里开始上课时,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说《天主经》,而我站起来,却不说《天主经》。我记得女教师给过我的一个爱抚的动作,她赞赏这个对多数人信仰的宗教表示尊敬的举动。而当有宗教课的时候,我和一个瓦勒度派[4]的人被请求离开,我们必须在走廊的一条长凳上度过令人厌烦的一小时,等待课程的结束。
泰西奥:经历这一切时你感觉到的是厌倦或歧视吗?
莱维:这些经历会让我厌烦,但我不把它们当作歧视。
泰西奥:你与你的小学同学的关系正常吗?
莱维:在小学里极为正常。
泰西奥:然而,相反的是,后来……
莱维:好吧,我想事先声明:犹太教,作为宗教,没有传播到我身上;犹太教,作为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传到了我身上。因为有可能我父亲在阅读和学习方面“没有区别的”做法,是犹太人的一种世俗财产,在这方面他与他的两个兄弟有同样的才干,虽然这两位与他很不一样,但三位都互相偷书,互相告知哪本有意思的书出现了,而且他们都读法语书。我父亲还读德语书,他固执地坚持阅读叔本华,他读德语原文,虽然并不十分明白,因为他并不精通。他上过技术学校,但没上过高中,对此他不可能懂得很多。
泰西奥:不过他却怀有这个愿望。
莱维:他肯定怀有这种巨大的渴望。我记得,恰恰因为他还是一个好追求女性的人。
泰西奥:在各层含义上他都是个“会享受的人”。
莱维:是的,他竭力诱惑我母亲的女士朋友们,向她们讲述叔本华,但成果甚微。她们在背后有点儿讥笑他,有点儿把他看得像一个躁狂症患者。他有一个发现:你记得万巴[5]的《詹·布拉斯卡[6]的日记》(Il giornalino di Gian Burrasca)吗?那是一个剽窃品。他好奇的是没有任何人觉察到这一点,因为我的父亲在《詹·布拉斯卡的日记》出来之前,曾读过意大利语的作品,与德语的如出一辙。是有过这样一部作品,我不记得题目了,只记得其中的一些词汇:那是一个不遵守纪律的小男孩的故事,但几乎与《詹·布拉斯卡的日记》完全一样。或许值得对它进行一次小小的调查。我仅仅记得Bube这个词,Bube的意思是男孩子。我妹妹和我曾经说过:“爸爸给我们读Bube。”他一边翻译一边读。
泰西奥:剽窃的事是他告诉你们的吗?
莱维:当《詹·布拉斯卡的日记》出来时,他对我们说:“这可真是抄袭的呀。”
泰西奥:你父亲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莱维:对许多人来说,他都是可爱的。对所有与我交谈过的人来说,他都是可爱的。他与我的关系很浅。他不是那种人们所说的很在意孩子、很亲切的父亲。他曾为我的学习成绩而自豪,但我们之间是一种父与子的关系,名副其实,一种保护、指导、参与的关系,有点儿苍白无力。
泰西奥:这么说,你没有他作为父亲的许多记忆。
莱维:当他离世的时候,我21岁。不,他是1942年去世的,当时我23岁。我对此没有感到很痛苦。
泰西奥:你们曾一起去溜达、闲逛吗?
莱维:没有,他憎恶闲逛,他是个城市里的男人,是个市民。他带我们溜达过,但是在波河大街;在农村,他不可能产生同我们进行一次游玩的想法。他不喜欢乡村,对大自然不感兴趣。当他来到农村——巴尔多内基亚、梅亚纳、托雷-佩利切那些通常的小乡村时,他便开始看书,或者玩纸牌。他让我们玩塔罗牌,教会了我们玩塔罗纸牌,并且求我们和他一起玩儿。我们曾经照做了,但实在提不起兴趣。
泰西奥:你们对他的依从多么少啊……
莱维:他教我们他儿时做过的游戏。他买过一个陀螺,让我们看着怎样使用。怎样让一个陀螺发挥作用,这并不容易,还有怎样用抽打陀螺的鞭子去攻击其他人的陀螺。他教我们用西洋接骨木的枝条做鞭子。
泰西奥:所谓的“鞭子”怎样发挥作用?
莱维:用一个被挖空了的接骨木的枝条,在里面塞入两个填充物,其中一个是一颗子弹,另外一个是一个压缩机,压紧压缩机,一直到子弹发射出去。
泰西奥:他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完全预料到的人。
莱维:他是一个相当孩子气的人。我不相信对于我母亲来说他曾经是一个好丈夫。他是世俗的,他喜欢结伴,喜欢看戏。我母亲十分谨慎,她比我父亲小十五岁。
泰西奥:难道他们的婚姻是被撮合的吗?(请原谅我,假如问题可能显得冒失的话。)
莱维:是的,是由亲戚们介绍安排的。照人们的说法,我父亲是一个卓越的男人;他渴望有一个大好前程,正像他实际上所做到的那样。我的母亲是以极其传统的方式被培养起来的。她是否从来没有领受过这位如此出众的工程师的魅力,这我说不好。很可能是领受过的,因为她曾是一个青春少女,而他是一个有生活阅历的男人。
泰西奥:不管怎么样,你母亲都从未对你谈过这些?
莱维:没有。
泰西奥:再回到关于宗教教育的问题,你母亲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吗?她更倾向于尊重犹太人的传统吗?
莱维:在传统上,她是这样;在那些宗教传统上,她并非特别接受。
泰西奥:这么说,她也并不来自一个宗教的家庭?
莱维:是很奇怪。我外祖父是一个传统的人,宗教上也是如此,他常去圣堂,并庆祝各种宗教节日。很奇怪,我的母亲没有接受这些。你也很清楚,在犹太人的传统里,女人地位不高,对女性并不寄予很多厚望。
泰西奥:假如提这个问题有意义的话,对你来说,谁为你做得更多些?
莱维:当然是我母亲,比我父亲做得更多。
泰西奥:她出现得更多?
莱维:我想说,我父亲从遗传学的角度对我施加影响,也通过榜样的作用,因为他传给了我对知识的某些渴望。他曾提供了我许多书籍,只要我表达出一种意愿,那好,书就到了。从我母亲的身上,我应该继承了某些谨慎的处世态度,但是很难谈论这些事情。我母亲还健在……
泰西奥:我们并不一定要谈论这些。
莱维:再说,事情是从外面、而并非从里面才看得更为清楚的。当然,我母亲和我,我们分享一种智慧的名声,我不知道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当之无愧,因此,要有自知之明。但我父亲倾向于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从另外的角度讲,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比如说,为什么我从事过登山运动,而从未到达过顶峰,不过,那是以一种完全轻率鲁莽的方式。我不知道这一点是从谁那里来的,甚至我想起来,当时我父亲以及我母亲完全不赞成我这样做。那是一种报复、一种叛逆……
泰西奥:也许是来自你的祖先们的,带着点儿尽管是柔弱的疯狂?
莱维:嗳,是的,有可能它来自远方。不过,我所认识的那些人,并不是那么疯狂的人,其他人的情况是通过各种消息传到我这儿的。请注意——这你是知道的——我所描述的这些祖先[7],是在极其广泛的意义上的祖先,我还从其他人那里借用了祖先,这些“其他人”属于某个团体,属于犹太人的团体。
泰西奥:想谈一谈你的祖父母吗?
莱维:我的祖父,我从来不曾见过他。他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杀的。我不知道是否因为他财务上很困难。我沿用他的名字,像他一样,叫米凯莱(Michele)。
泰西奥:米凯莱?
莱维:是的,普里莫·米凯莱,两个名字。对此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找到了他的一张画像,我找到了他的毕业论文,他也是工程师。
泰西奥:似乎是一种家庭传统。
莱维:我不相信他是工程师,我认为他可能在贝内瓦杰纳拥有土地,并经营、管理着那些土地。关于自杀,我一无所知,我也从不想知道。至于我的祖母,我在《元素周期表》里描写过她,没有多少要增补的内容,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我有些拍摄于19世纪末的她的照片,我还能在某些地方、某些角落找到。她很漂亮,后来她又与一个信奉教的医生再婚了。不同宗教信仰的人通婚那时比现在更为常见。她曾让我感到很害怕。
泰西奥:那时不同宗教信仰的人通婚比现在更经常发生?
莱维:是的,自由化创造了一种思想观念的开放。我听人们讲过,许多亲戚都是与不同宗教信仰的人通婚的。
泰西奥:你说现在不再如此了?
莱维:我说不好,我没有数据。在战后以及有了种族法令之后,绝对是这样的。种族法重又将犹太教封闭于自身内部。他们不会有在犹太人圈子之外结婚的念头。或者说这种念头只会出现在少数人的头脑里。
泰西奥:你父亲的两个兄弟曾经做过什么?
莱维:一个是眼科医生,他也是一个享受生活的人。他们三个都是如此。他娶了一个很不安静的女人,很不安宁……
泰西奥:他们叫什么名字?
莱维:我父亲叫切萨雷,那个当眼科医生的叫马里奥,做证券经纪人的叫恩里科。恩里科住在热那亚市,他也是一个十分不安宁的人。他是三个兄弟之中学问最少的一个,因为他大学没有毕业,但他同样自己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图书馆,里面甚至包括稀有的书籍,他读过很多书。
泰西奥: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现象。
莱维:在我的父系家族里,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现象。
泰西奥:那从母亲这边讲呢?
莱维:我的外祖父是一位子孙满堂的家长,他也叫切萨雷,姓萨尔蒂。他曾是个体型巨大的人,过度肥胖,是一位极其能干的商人。他曾在一家纺织品商店里当售货员,后来他在罗马大街接办了一家商店,并且成功经营了很多年。他是一个富有的人,曾在皮奥萨斯科购买了一套别墅,我们出入那里多年。他有六个孩子,我母亲是长女。
泰西奥:不好意思,请容许我打断一下,你的父亲与他的兄弟相比,他是……
莱维:他也是第一个孩子,是长子。相传,我叫普里莫[8],因为我是年纪最长的两个儿女生的第一个孙子。
泰西奥:萨尔蒂姥爷的六个孩子?你想聊聊他们吗?
莱维:是的,那当然。第一个是我母亲,她是一名家庭妇女,按照传统,是家里的“女王”。从我妻子的角度来讲,她住在这里,有我母亲在场,她并非没有痛苦,因此,当我母亲应该让位的时候,我妻子便成了家里的“女王”。第二个女儿叫伊达,她还活着,有90岁了。第三个女儿是学校老师,她在战争期间移居到了巴西,她叫内拉,是一位极其活跃的女人,活泼开朗,讨人喜欢。她死于肿瘤。
泰西奥:那时她多大岁数?
莱维:在55岁上下。第四个是男孩,名字叫科拉多,是几年前辞世的。关于这个,值得讲一下。
泰西奥:他也是老年去世的吗?
莱维:相当老离世的。这是个很引人注目的人,科拉多没有求过学,因为他拒绝学习。虽然如此,他却学会了演奏各种可能接触到的乐器,马马虎虎地能讲很多种语言。他在罗马服过兵役,那时他很出名,因为在允许的时间里,他去电影院里弹奏钢琴。他什么都能演奏,即兴演奏。因为阴差阳错的一瞬间,他躲过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出生于1900年,当时他17岁,他与他的父亲在一家纺织品商店当售货员。不过,他曾是都灵这里的电影摄影方面的开拓先锋之一,他是帕斯特洛纳[9]的朋友,同帕斯特洛纳一起工作,做影片中的特效,偶尔也当演员。所有人都是什么都做一点儿。他有一架“百代宝贝”(Pathé-Baby)摄影机,他制作过一部电影,并邀请朋友和亲戚们合作。他曾对我讲述,《末日庞贝》(Ultimi giorni di Pompei)中的火山就是他制作的……电影中看起来它是如此庞大,但它只是一个小模型。科拉多还曾是无线广播电台的开拓者之一。纯粹是因为思绪混乱以及不遵守纪律,他没有与广播电台的头面人物联手,不过他制造过一些矿石收音机,并加以使用。他曾经让我看过那些收音机,他有一个自己的工厂作坊。他还是一个爱冒险的人,他从事过——那个时候旅游尚不流行——危险的登山活动,他还非常会游泳,而且很快就有了首批摩托车中的一辆,而我外祖父曾经答应给他买辆汽车,假如我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性的话。因为我是男的,他能有一辆汽车是由于我的功劳。
泰西奥:关于这个,他对你心怀感激吗?
莱维:是的,他对我心怀感激,他经常带着我。但后来他又换过多辆汽车。
泰西奥:第五个呢?
莱维:第五个兄弟是第四个的影子。关于他,可以说的很少。他叫古斯塔沃。他命中注定要学习,可是他并没有学习很多。他是唯一报名上初中的,但他学了一年就停止了。他是一个幻影,一个十分温顺的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模仿哥哥,却没有获得成功。他被多次派去乘船旅游,为的是找个老婆。他也在几年前去世了。第六个姐妹现在还活着,她永远非常灵巧和活泼,或许是六个兄弟姐妹中最聪明的。但她很快就遗憾地成了寡妇,此前她及时地生下了两个孩子,然后就成了寡妇。她做过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勇敢地拉扯大了这两个孩子,在战争期间,她必须把他们藏起来,自己也必须躲藏起来。当时这两个孩子只有八九岁,教育他们不要说自己姓“赛格雷”[10]是十分困难的。不管怎么说,她和她的两个儿子都幸存下来,现在她已经远离我们四年了。
泰西奥:你还能见到她吗?
莱维:是的,我还能见到她。
泰西奥:她头脑还仍然清晰,还挺活跃吗?
莱维:是的,她的头脑非常清楚。
泰西奥:这么说,她有鲜活的记忆。
莱维:是的,她有对家庭的回忆。
泰西奥:从她那里你能获取……
莱维:已经获得过了,因为她热情地参加过一次电视节目,后来在卡拉乔洛的节目里被剪掉了。她在这个节目里被拍摄进去了,但后来他们把她的部分再次剪掉了,她那时很漂亮。
泰西奥:我很感兴趣地向你询问这个,因为我很想听到家庭里的其他声音……
莱维:现在可能不是时候,因为她的一条腿上有一种严重的关节病。
泰西奥:我没说马上,也许晚些时候……
莱维:可惜的是,这些记忆都储存在难以再承受它们的人的身上了。好吧,我母亲还记得事情,但她没有愿望,她疲惫了。我关于家庭信息的一个来源——主要来源中的一个——是她的第二个姐妹伊达的丈夫。他也是从犹太法学博士的位置上退休下来的,他记得的事情多极了。他向我讲述过许多的奇闻逸事,然后我再加以重述。他过的是一种充满好奇的生活,因为他属于韦纳斯卡唯一的一个犹太人家庭,这个地方在通向瓦尔·瓦拉依塔山谷的路上,靠近萨卢佐市。当初他过着与他同龄的男孩子一样的生活,虽然他是犹太人。也就是说,他常常骑着自行车去远足,去山上游玩,去找女人,除了庆祝节日之外,因为在他的家庭里,庆贺节日是规定好的。他曾是一个漂亮的男人,人们讲述过他追求女性的各种段子。他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得过疟疾……
泰西奥:总而言之,在你们的家庭里,存在着这种文化上、知识上的好奇心。
莱维:是的。
泰西奥:我觉得,就科技禀性方面,也是这样。你,比如说,你记得,你父亲更喜欢凡尔纳[11],而不是萨尔加里[12]。
莱维:是的,那当然,凡尔纳更为严肃。
泰西奥:假如我们从这里出发,去回忆你的童年呢?对于你的童年,你保留着什么记忆?
莱维:我有着极为遥远的记忆,我有一个几乎肯定是一年生活的记忆,一个我能够控制的记忆,记得那时我一岁,是在托雷-佩利切,他们当着我的面捣毁了一个蚂蚁窝,我不知道如何核查这段记忆,但是我可以肯定,是在那里,在托雷-佩利切,而我应该是一岁。我有许多不连贯的记忆。举例说,有一次,我一只手上有一块皮肤擦伤了,一位农妇说:“多奇怪呀!”而我问妈妈:“‘多奇怪呀’是什么意思?”我曾经有一些玩耍时的女伴,后来却再也看不见她们了。对于童年,我有一些滞后的记忆,我的童年,我不知道该说它有多么幸福,但它是平静的,平静到十四五岁为止。
泰西奥:你提到托雷-佩利切、巴尔多内基亚、梅亚纳的乡村。你们每年都要更换一下地点吗?你们是租房住的?你们有一处房子吗?
莱维:是的,我们曾租过一处房子,一个住所。乡村生活延续了三个月。
泰西奥:这么说,你的童年时期分成了两个部分:乡村的时期,以及在城市里上学的时期?
莱维:我差不多只记得农村,因为学校是单调乏味的。是的,我差不多只记得乡村,我相当清楚地记得托雷-佩利切,我也记得巴尔多内基亚,记得梅亚纳。
泰西奥:你曾经回到过你的乡村吗?
莱维:是的,我发现它们比我记得的更小些。正如已经发生的那样,现在这些地方彻底地改变了。
泰西奥:不过,某些片段还会留下来吧。
莱维:是的,某些碎片留了下来,景色风光留了下来。
泰西奥:但是,会有那么一件事会让你说“哦,这个我确实记得”吗?
莱维:巴尔多内基亚山脉。
泰西奥:还记得哪些道路、角落、特殊的地方?
莱维:我回去的次数是如此之少。
泰西奥:你不会有思乡之苦吗?
莱维:不会。
泰西奥:你们是怎么选择乡村的?
莱维:乡村被选中是基于铁路的缘故。我父亲忍受不了都灵的炎热,他竭力寻找晚上都能到达的乡村。因为只有开到托雷-佩利切、巴尔多内基亚、苏萨山谷的火车,于是选择便落到了那些地方。
泰西奥:我问你这个,因为我在想克罗齐[13]在梅亚纳的逗留……
莱维:铁路方便这是事实,对所有的人都一样。火车站在那里,不是在苏萨。
泰西奥:根本没有汽车。
莱维:实际上,就连富裕的家庭也都不是乘汽车来的,那时还没有像样的基础设施,如汽车修理库、汽车加油站。为了有一辆汽车,必须得十分大胆,还必须得有司机。
泰西奥:你与其他人玩耍吗?在家庭里你同谁一起玩?
莱维:我妹妹是我主要的伙伴。
泰西奥:你们年龄相差多少?
莱维:相差一岁半。
泰西奥:她叫什么名字?
莱维:安娜·玛丽亚。
泰西奥:一岁半的差距适合在一起玩,不是吗?
莱维:非常合适,我们有过共同的童年,亲密无间,我们拥有一大堆的回忆。我们记得互相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以及遇到过的人,这是一种从来没有中断的关系。
泰西奥:在我看来值得注意的是记忆的丰富。
莱维:我们有着大量回忆,是的,不过我已经使用得太多了,几乎已经全部用来澄清以往的经历;几乎没有给我剩下什么回忆了。
泰西奥: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
莱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说了所有可以说的,但我应该补充一些东西、一些事件。当时我是一个讨人厌的男孩子,总是感冒、嗓子痛、胃痛,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以至于我的家人决定让我进入私立初级中学的一年级。我的老师是奇诺·奇尼[14]的女儿玛丽萨·奇尼,教授文学以及数学,一个可爱的人。
泰西奥:对此我们应该谈一下,小学里所有的经历都可以谈一谈。
莱维:小学!我曾经长期是班上的第二名。
泰西奥:你在六岁时就正式上学了?
莱维:是的,在六岁时。
泰西奥:谁知道为什么我会以为你是提前了一年。
莱维:没有,是出于健康的原因,因为我没说我是一个多病的孩子,但我老生病,我还弱不禁风。我的妹妹,当然年纪比我小,却长得比我还高。
泰西奥:因此,她问题比较少。
莱维:是的,她问题较少。那是一段充满厌烦的经历,因为他们教我的一些东西都是我已经知道的。
泰西奥:你那时常去哪里?
莱维:去里尼恩,在马赛纳大街。
泰西奥:读了整整五年吗?
莱维:四年,因为五年级我跳过去了。
泰西奥:一直是同一位女教师吗?
莱维:不是,我还有过一位愚蠢又令人讨厌的男老师。
泰西奥: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莱维:不,我不记得了。
泰西奥: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莱维:我觉得好像非常老。当时他可能有40岁。
泰西奥:为什么你觉得他愚蠢又讨厌?
莱维:有一个特别的理由。我记得十分清楚,我向他提出过一个问题:我问他,一个强壮的男人是否能够横着扔掷一块石头,而他回答我说可以,他又在黑板上画了一条直线的图,最后说道:“不过,后来它掉落下来。”这是不真实的、不可能的。就是世界上最强健的男人也不可能横着投掷出一块石头。我本来就知道是如此,因此我当时是在考验他。
泰西奥:你是挑衅他。
莱维:是的,我挑衅了他。但我不记得其他事情了。我只记得,课堂都是乏味的。
泰西奥:你的好感和反感都特别明显吗?
莱维:对教我的女教师,我有着一种强烈的好感,对于女教师埃米丽亚·格拉乌达,她在几年之前去世了。她当时非常老了,她是个天使般的人。她还穿着长裙,几乎盖住踝骨。
泰西奥:那么,她对你成为作家有过帮助?
莱维:是的,是的,她用她绝妙的字体给我写过信。
泰西奥:关于她,你想对我多谈一点吗?
莱维:我不能说得很多,除了告诉你,她是一位极为亲切、耐心的人,一位《爱的教育》中一样的女老师,一位献身于这个使命的老师。她是未婚女子。
泰西奥:那时她还年轻?
莱维:她当时大概有35岁吧。
泰西奥:你小学时的成绩怎样?
莱维:就像我已经对你说过的那样,我是班上的第二名,我总是取得好的分数。
泰西奥:第一名是谁呢?你还记得他吗?
莱维:是的,他叫阿尔多·孔蒂。没几年前,我还遇见过他。一个优秀的男孩子,非常出众,特别聪明。
泰西奥:你在整个四年中都是第二名?
莱维:是的,整整四年当中。
泰西奥:永恒的第二名。
莱维:是的,但并不是我竭力想当第二名。
泰西奥:你的反应如何?在这方面你有怎样的记忆?
莱维:唯一有的就是厌烦。
泰西奥:我猜你保存着成绩单。
莱维:没有,我从来没有保存过它们。我觉得,好像都得交回去的。在成绩单上没有分数,但是有“优秀”“及格”等评语。我摇摆于“优秀”与“良好”之间。
泰西奥:你更喜欢的学科是什么?
莱维:我记不清楚了……
泰西奥:历史呢?
莱维:不喜欢,历史,我恨它。遗憾的是,我始终憎恨它,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了解历史。地理,我稍微感兴趣一点。我记得这样一件事,是发生在一年级或者二年级,我觉得好像是检查一个短句……也许是在二年级,是的。他们对我说,要写出六个关于太阳的短句,我写了压缩成一个句子的六个短句。我写道:“太阳照耀着,温暖着,太阳是天空最闪耀的行星……”我记不清楚其他的了。女老师让我注意到,短句的意思就是句子,因此我只做了一个。我被迫写出其他五个短句,这十分困难。
泰西奥:词语上的节省……
莱维:我还记得我在点逗号时所遇到的困难,因为我试图点出如同出版的书籍里面的逗号,也就是一个句号加上一个尾巴。我点的逗号极大,因为我竭力把它们重新复制成出版的书的书写形式。我在上学之前已经开始阅读了,当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学会看书了。
泰西奥:说不定烦恼也来自这里。
莱维:是的,我已经学会阅读了,因为我的母亲和父亲曾经教过我。我有着把一切教给我妹妹的热情,但没有得到好的回报,她对此毫不在乎,这对她无关紧要。她比我还喜欢运动,也比我更活泼,她厌烦听我说话。她根本就不听我的,还会对我做怪相。
泰西奥:后来你妹妹做了什么?
莱维:她也上了初中和高中,但她的高中经历因种族法令被中断了。之后她完成了犹太高中,战后她大学毕业,最终获得文学及艺术史的博士学位。
泰西奥:她后来教过书吗?
莱维:没有,她从未教过书。她受雇于奥利韦蒂公司[15],专注于抽丝模。
泰西奥:我很想回到你们的女佣上,刚才我们注意到了别的而放弃了这个话题。你曾经对我说过,她很可爱。
莱维: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妇女。有一年或两年时间,我们曾经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泰西奥: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莱维:西尔维亚·梅内盖蒂。
泰西奥:她是都灵人吗?
莱维:不是,她是菲奥伦佐拉·迪阿尔达人。她是圣女里塔的虔诚教徒,她甚至参与了圣女里塔教堂的建造,为教堂送去了她微薄的捐款。她在晚上做祷告,跪下祈祷。
泰西奥:她在你们那里待了多少年?
莱维:从我记得开始,至少从1924年到1934年,10年时间。
泰西奥:在她之后,你们没有其他的用人了吗?
莱维:后来我父亲生病了,他长了一个肿瘤,必须动手术,我们必须雇一个女护工,西尔维亚·梅内盖蒂就被解雇了。我们有了另外一个女佣,她什么事都做,一直跟着我们,直到她做不动了为止。
泰西奥:她怎么都没法取代那个梅内盖蒂。
莱维:她是一个精力十分充沛的威尼托[16]人。
泰西奥:梅内盖蒂当时年迈还是年轻?
莱维:在我看来,好像很老了,她大约有55岁到60岁的样子。
泰西奥:后来的那位更年轻吗?
莱维:是的,更年轻。
泰西奥:你愿意再继续聊一会儿小学的话题吗?我猜班级里人数很多吧。
莱维:我们当时是三十五个人。
泰西奥:你说你反感历史,那么算术呢?
莱维:我相当喜欢算术。我喜欢独自做算术游戏。我注意到,任意写一个尽量长的数字,然后将数字颠倒过来写,两个相加,可以得到九的倍数,但我没有力图明白这是为什么。[17]
泰西奥:你是靠直觉发现这一点的吗?
莱维:我是经过多次游戏,才发现的。
泰西奥:你做数字游戏。
莱维:是的。
泰西奥:那自然科学呢?
莱维:它们被缩减了,他们不教自然科学。我感兴趣,但他们不教自然科学。
泰西奥:你在自己身上发现有某些早熟,还是你觉得自己就和其他孩子一样?
莱维:没有,我是最纤弱的一个,个子最小,除了长期是第二名之外,我还是个头儿最小的。因此,体操课列队时我始终排在头上,这是羞辱我的事情。
泰西奥:不过,你说没有与你身为犹太人相关的歧视。
莱维:我没感觉到,不记得任何事件。
泰西奥:但你注意到了与自己体格有关的一个区别。
莱维:与别人对比,是的,为此我痛苦了很久。
泰西奥:是你要这样生活,还是你记得某个人让你做如此权衡?
莱维:在初中是这样,在小学不是,因为小学还是有一些贫穷的孩子。曾经有一个佝偻病患者,总而言之,有一些穷困的人。在初中,体质如此纤弱的事实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泰西奥:你先前说你用做数字游戏。也做文字游戏吗?
莱维:也做文字游戏。
泰西奥:关于书籍的篇章,你记得某些特别的事件、儿童小报或连环画吗?
莱维:那时候没有连环画,有《幼儿邮报》,它几乎是我们必读的。所有的家庭里都有,我会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我乐在其中。关于小学,我为了跳过五年级,曾做过某些努力,这也是我的幸运之处,因为假如我没有跳过五年级的话,后来由于种族法令,我可能会被隔绝孤立起来。
泰西奥:但你跳过五年级,是因为厌烦还是别的什么?
莱维:不是,是我父亲和我母亲,他们决定让我跳过五年级。
泰西奥:这么说,你是作为在里廖恩的私立学校的学生,经过考试后,才过渡到初中的?
莱维:是的,在达泽利奥。正像我对你说的那样,初中一年级我是在私底下靠自己完成的。
泰西奥:当然了,是同玛丽萨·奇尼一起,她为你上课。但是通过初中,我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范畴。我们还是再稍稍停留在童年时代,停留在童年书籍的篇章。比方说,《爱的教育》这本书,你读过吗?
莱维:《爱的教育》这本书,是他们作为奖品赠送给我的,我不记得是在哪个班级了,是发给最优秀学生的奖品。它给我留下一个并不十分深刻的印象,它没有感动我,我并不非常信服,也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泰西奥:你那时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孩子吗?
莱维: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孩子。我记得一件事情:当从报纸上读到诺比莱在北极的结局时[18],我号啕大哭。一艘飞艇沉到了海底,里面还有活着的人,他们敲打飞艇的内壁,但无法获救,这件事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甚至令我落泪。我那时特别害怕骷髅,画有骷髅头骨的书籍使我产生生理上的厌恶。
泰西奥:你记得其他能回忆起童年的书籍吗?
莱维:我记得书名,记得一本《弗利克或者在一个马戏团里的三个月》。这是我在上学之前就读过的。我还读过《木偶奇遇记》,感觉挺好玩的。
泰西奥:那时你读书很多还是很少?
莱维:我一直读书,我手中始终会有一本父亲提供给我的书。
泰西奥:咱们活跃一下,你说过你是出生在这里,在家里。
莱维:我有一段令我感到好奇的记忆,很可能与我妹妹的出生有关,那么,我当时大概只有一岁半的样子。这是一段混乱的记忆,我记得某个人把我抱在怀里,在挂毯前把我举起来,又把我放下,而我看见挂毯在动。我母亲从来没有生过病,假如我母亲当时是躺在床上,那大概是因为分娩才卧床的。
泰西奥:你们家有如此众多的亲属,在家里经常会有亲戚聚会,以及来往走动吗?
莱维:是的,那是一个庞大的家庭。我母亲的兄弟姐妹经常来往,他们来看望我们,我们也去他们的家里。星期日,所有的外孙辈去我外祖父母的家里团聚已成礼节,开始只是一群外孙子、外孙女,后来增加到十一个人。舅舅,那位搞电影的,组织过当地的电影院,后来他又在走廊里放映过电影,我也不知道这些影片他是从哪里租来的,放映完电影,他又驾车送我们回家,有几次还乘过四轮马车。不过,只有一公里之遥,因此,也不算很远。
泰西奥:这些都不是发生在波河大街?
莱维:不是,在波河大街上的是我祖父母的家。我外祖父母住在维托里奥大街,翁贝托国王大街的拐角。那位舅舅用汽车送我们回家,那永远都是一场斗争,我们永远都愿意是最后一个被送回去的。这样就能走更长的路程。
泰西奥:你们的住宅是你父亲购置的吗?
莱维:不是他的,是我母亲的嫁妆。那是结婚的礼物,我母亲的嫁妆。
泰西奥:那时这里都是草坪吗?
莱维:是的,当时几乎全是草地。这儿附近有里廖恩别墅。我模模糊糊地记得,人们可以去毛里齐亚诺那边不远处看火车,曾经有一个平面交叉的道口。
泰西奥:你认为自己具有哪种类型的记忆力?视觉上的?还是听觉上的?
莱维:我有一种无特殊性的记忆力,一种部分是视觉上的,部分是对讲过的事物和听说过的东西的记忆力。奶妈、保姆都曾经说过:“不要接触毛茛属植物,它们会让你掉指甲。”另外,马铃薯会让人腰背痛。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是一个文字游戏:让人腰背痛,因为必须弯下腰身以便捡起它们。
泰西奥:我们看看,是否还能找到其他一些记忆?
莱维:有初中的,假如你感兴趣的话。
泰西奥:那当然。
莱维:我当时是10岁到11岁的样子,我收集邮票,我有些伙伴……
泰西奥:在你私底下学习的那年之后,你已经进入了初中。
莱维:是的,我在一年级时,曾有一个女老师,其实应该说在二年级和三年级,因为我没有上过一年级。那是一个聪明却恶毒的女老师。
泰西奥:我们是在谈论从前的大学预科,也就是相当于目前中学学生的年龄段。
莱维:那时有初级中学和高级中学,是三年加上两年。
泰西奥:因此,我们正在谈的是预科阶段。
莱维:是的,我曾经有一位聪明的女教师,我不说她恶毒,而说她不怀好意。她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女人,老是盯着我。我记得,由于我在初中里表现得很棒,我成为把别人甩开很远的绝对的第一名,于是她对我说:“在这间教室里,他们将放上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普里莫·莱维在这里学习过。”这件事造成了一个令人好奇的印象。
泰西奥:这个女教师叫什么名字?
莱维:叫玛丽亚·博尔戈尼奥。
泰西奥:但我知道她是谁,她叫安娜·博尔戈尼奥。
莱维:也许是安娜……
泰西奥:她生活在罗马,写过一本小说《失去的城市》,我还给这本书写过评论。她是作家维托里奥·阿克蒂斯(阿米尔卡雷·索尔费里尼)的孙女,在书里她讲述了童年、法西斯时期,以及作为不驯服的派的教师曾有过的困难。
莱维:是的,她不是法西斯分子。不管怎样,她总是盯着我。她故意把我放在最笨的学生旁边,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泰西奥:当然了,从小说中摘取的情况来看,她不是个倾向于温情主义的女人。
莱维:在《这是不是个人》出版之后,她给我写过一封信,为的是询问我,那个普里莫·莱维是不是她当初的学生,那个曾用一种极为细小的、难以辨认的字体写过一些作文的学生,我回答她说,那正是我,但我相信那封信寄丢了。
泰西奥:不管怎样,她搬家到了罗马。
莱维:是的,她那时在罗马,并且当了图书馆管理员,我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也许她是安娜·博尔戈尼奥……
泰西奥:是的,是安娜·博尔戈尼奥。
莱维:她把我的座位安排在班上最笨的学生旁边,为的是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她喜欢做这种试验。后来,由于那是一个男女孩子混合的班级,她又让我靠近女孩子坐,以便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做过这些尝试……
泰西奥:那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莱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那时极为胆怯,缩手缩脚的,总爱脸红。我很清楚地记得一件事。当时人们在讲着吝啬,某个吝啬鬼……一个人从课堂的尽头说“总之,一个犹太人”,而博尔戈尼奥则表现出强烈的愤慨,她对那个人说:“这些事情是不许说的。”
泰西奥:她教什么课程?
莱维:她教意大利语、拉丁语、历史和地理。
泰西奥:其他教师呢?
莱维:我有过一位讨厌到极点的数学老师,他不懂教书,也并不优秀。我在拉丁语方面很棒,我十分喜欢拉丁语。我是一个“语法学家”,我喜欢拉丁语的语法,那时我就已经对意大利语词汇的词源学感兴趣了。我让人送了我一本词源学字典。不过,我会写出一些好的作文,当中甚至涉及虚构,也就是说一些有创造性的作文;而当涉及批评,也就是评论诗歌时,我写出的作文就很糟糕。我对诗歌绝对没有兴趣。它们经常会黏在我的头脑里,卡尔杜齐的诗、帕斯科利的诗[19],我都记得住。诗句粘在脑袋里,但我并不喜欢。
泰西奥:而在创造性的作文里……
莱维:我很优秀,我写过一些饶有趣味的作文。
泰西奥:你没有保存那个时代的任何东西吗?
莱维:什么也没有。
泰西奥:一些照片呢?
莱维:一些罕见的照片。我应该说……好吧,是的,一本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书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读过耶罗梅[20]的作品《三个闲逛的男人》,还有《小船上的三个男人》,我不自觉地竭力在写作中模仿他。
泰西奥:你模仿他的幽默……
莱维:是的,我无意识地在模仿他。
泰西奥:那么你成功了吗?
莱维:哎,怎么说呢,是的,关于作文,当初在初中时我得过十分。而在高中时,当涉及曼佐尼、阿里奥斯托[21]的作文题时,那就不是我的份儿了。
泰西奥:继续谈教师的话题,你记得数学老师的名字吗?
莱维:是的,他姓潘多尔菲。
泰西奥:名字呢?
莱维:不记得了。
泰西奥:关于博尔戈尼奥[22],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莱维:我的同学中,比我进步的人怀有恶意地谈论过博尔戈尼奥。她做过一些影射,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纯洁。当然,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泰西奥:文学、数学、希腊语还没谈。体育课呢?
莱维:那个时期的体育课是被法西斯主义垄断的。
泰西奥:但是在学校里是有体育课的。
莱维:是的,教体育的老师是一个法西斯党的党魁,但他是一个已经上了岁数的可怜家伙,他不会做体操。他让人竞走,跑步,做跳跃运动。我那时候有点纤弱,但相当敏捷。
泰西奥:其他课程呢?图画课?
莱维:当时没有图画课,有几何课,画几何图形。我从未学过画图。
泰西奥:对这所中学,你连记分册也没有保留?
莱维:没有,什么都没有保留。
泰西奥:对于自己的东西,你不是一个好的保存者。
莱维:不是。但是除了这一点,你知道,这中间经历了战争,谁知道有多少东西都被丢失了。
泰西奥:还因为后来你们所有人都不得不躲藏起来。
莱维:我那时被关进集中营,我母亲被迫躲藏起来,她必须把自己的东西分散藏在信教的朋友们那里,这些人事后把一部分东西归还了她,还有一部分他们自己保存了下来,书籍散落到许多不同的地方了……
泰西奥:这就是为什么你童年时期的书,你都没有了。
莱维:除了少数一些。
泰西奥:你还保存了一些吗?
莱维:我还有一些,我保存了二十来本。你看那上头顶部,左边的高处,那一排重新装订过的书,那里面曾有我父亲的书籍,不知道后来都去了哪里。
泰西奥:以你父亲看过的书籍的数量,他本该有一个很好的图书馆。
莱维:一个很好的图书馆,是的。
泰西奥:但书都散失了。
莱维:有十分之九都下落不明了。
泰西奥:对于这个损失,你从来都不抱怨吗?
莱维:可是,即使保留下来的书籍,也全部被毁坏了,它们遭遇了雨水。它们是回忆,是文物珍品。
泰西奥:对于中学的同学,你有些记忆吗?
莱维:一个是费尔南达·皮瓦诺。
泰西奥:是结伙的同伴吗?
莱维:我没和费尔南达·皮瓦诺结过伙儿,因为她特爱摆架子,她比我年长。
泰西奥:皮瓦诺性格怪诞吗?
莱维:不仅性格怪诞,正像人们所说的,她已经发育了,而我还没有。整个初中和高中阶段,她都跟我同班,整整四年的时间:五年减去一年。不,我和皮瓦诺,从来都没有相互信任过。其他的人,我在这一路上都失去了,现在有时候还能碰上某一个。
泰西奥:你没有和任何朋友保持密切的关系,与他更长些时间地待在一起,比如一起度过某个下午吗?
莱维:这方面,我有过一个。但是,我们一会儿再说,因为他遭受了一次厄运。追溯到初中时,他是在与我平行的班级,也是犹太人。我们感到彼此成了朋友,我们一起做过许多事情。现在他得了一种精神病,一件十分令人伤心的事情。
泰西奥:你的自由时间怎样度过?当时已经开始爬山了吗?
莱维:爬山那时是家庭式的。在初中时代,它是家庭的活动。总之,所有人都去,我父亲除外。
泰西奥:他晚上到……
莱维:我父亲不去,他不喜欢走路,但我母亲让我们走路,她喜欢爬山。那是一些小型郊游,在托雷-佩利切附近的安格罗尼亚河里游泳,在草地上游玩。我母亲在辨认植物方面有某种天赋,她教给我们植物的名称,尤其是我妹妹。我和我妹妹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我用蚂蚁做些游戏,也就是说,我试图看一下处于困难之中的一只蚂蚁如何摆脱困境,但我从来不会伤害它。我设置一些障碍,在一只蚂蚁身上放上一片带一个洞的叶子,蚂蚁被迫从孔洞中钻出来,然后爬到叶片上,于是我再用一段干树枝把叶片放到一个水盆里让它浮着,为的是看看蚂蚁是否能够重新找到干树枝。我养着小蝌蚪,我讲过这个了……
泰西奥:你做过小实验,你应用过实验方法。
莱维:不是,不过我很早就读过达尔文,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还保存着那个版本的达尔文的书,也许我是在十五六岁时读它的。
泰西奥:你以那种方式观察选择是怎样诞生的。
莱维:是的,它让我印象非常深刻。首先是推理的力量。
泰西奥:不过,我们实际上一直围绕着高中一年级发生的事了。
莱维:是的。
泰西奥:那你后来有见过皮瓦诺吗?
莱维:是的,我见过她一次。有一次我去参加她的一个演讲会,让她认出了我。最近她还遣人来问候我。
泰西奥:她写了一本小说。
莱维:是的,她写了一本小说,但是我没有读过。
泰西奥:还是来谈谈教师们。在初中,你的老师始终没变过吗?
莱维:博尔戈尼奥,在中学的初级阶段有两年时间,她是我的老师;后来在高级阶段,我有一个非常令人讨厌的老师,他姓塔韦尔纳,名字我不记得了。他十分生硬,教书能力很差,对孩子们没有爱心。他很严厉,我对他印象很坏。我记得我和同学们一起,我们曾经挖空心思地想出最为凶狠的折磨来惩罚他的冷漠无情。他教授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历史和地理。
泰西奥:从初中过渡到高中,你受罪了吗?
莱维:怎么说呢,为了博尔戈尼奥,是难受过,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跟她的相处还有一点类似从母亲的怀里出来;而另一个是男人。总之,对我而言是又开始了一个困难的阶段,因为我的同学们开始对姑娘们感兴趣,对性产生兴趣,而我在这方面特别滞后,我强烈地感受到了压抑,我强烈地滞后了。于是我向自己做出一个古怪的誓言,从达尔文主义出发,我说道:情况有两种,要么我适合繁殖,要么不适合。假如我不适合,没什么,我不想以任何方式采取措施;假如我适合,那将由自己发育,自己诞生,自己到来。
泰西奥: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成熟的推理。
莱维:我应该说,从那时开始,我便进入了那个痛苦的时期,它一直延续到包括奥斯维辛集中营,而且直到后来才化解了。也就是说,我曾有过一种受抑制的生活,为此,我忍受过极大的痛苦,通过以莽撞的方式登山,通过剧烈的运动,通过跑步,通过骑自行车,我正是通过这所有的事情,来补偿那段日子。但是我的伙伴们嘲笑我,因为他们发现我与众不同。
泰西奥:你没有他们的那些欲望,他们的冲动。
莱维:他们不谈论其他事情,他们讲述肮脏的奇闻逸事,而我的性教育是通过肮脏的小故事和弗洛伊德获得的。
泰西奥:也就是说?
莱维:我父亲为我提供了曼泰加扎[23]和弗洛伊德的书籍,他完全无意向我伸出援手,无意向我走来,给予我帮助。
泰西奥:这就是说,让你自己应对吧。
莱维:他甚至还嘲笑我。有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的他,曾经对我说:“你指望什么时候女孩子自己送上门来吗?”
泰西奥:他非常不敏感……
莱维:我妹妹开始有了一些情人……
[1] 意大利全国共有二十个大区,此为其中两个。——译者注
[2] 圣女里塔(S. Rita,1381—1457):意大利中部佩鲁贾省卡莎镇的圣女,每年5月22日是其节日。她嫁给一位崇尚暴力的男人为妻,后来成功地感化了丈夫。守寡后,她成为修女。——校者注
[3] 吉普尔(Kippar):是用来忏悔的重要宗教仪式,时间在9、10月份,守斋25小时,古时候举行祭祀,把替罪羊或种马送到沙漠里去。——校者注
[4] 瓦勒度派:12世纪创立的一个教派。——译者注
[5] 万巴(Vanba,1858—1920):路易吉·贝尔特利(Luigi Bertelli)的假名,儿童作家。——校者注
[6] 詹·布拉斯卡(Gian Burrasca)系作家万巴在那部作品中塑造的一个可怕的小顽童的名字。——校者注
[7] 莱维指的是《氩》(“Argon”)篇,它介绍《元素周期表》(埃诺迪出版社,都灵市,1975年)是“一本关于化学和关于化学家的书”。《氩》恰恰是在讲述、描绘真正的和虚构的祖先们(也就是说,这些祖先不是提取于狭义上的家庭回忆,而是由更广泛的证据和叙述摘取出来的)。它是一篇有点儿疯狂和预言般的讲述,阿尔贝托·卡瓦利奥恩(Alberto Cavaglion)在杂文(随笔)《〈氩〉和皮埃蒙特的犹太文化》(“Argon e la cultura ebraica piemontese”)中给了它一个启迪性的解读——在莱维赠送的一份打字稿的基础上。见多人著:《普里奥·莱维过去时的现在时》(Primo Levi. Il presente del passato),阿·卡瓦利奥恩编,佛朗哥·安杰利出版社,米兰市,1991年。
[8] Primo在意大利语中可做序数词,意思是第一。——译者注
[9] 乔瓦尼·帕斯特洛纳(Giovanni Pastrone,1882—1959):意大利电影导演、编剧和演员,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代表作有《卡比利亚》(1914)等。——译者注
[10] 赛格雷(Segre)是犹太人的姓氏。——译者注
[11] 凡尔纳(Jules Verne,1828—1905):法国冒险小说家,作品富科幻小说色彩,著作有《80天环游世界》(1873)、《神秘之岛》(1874)等。——校者注
[12] 萨尔加里(Emilio Salgari,1863—1911):意大利冒险小说家,著有《马来西亚海盗》(1896)等作品。——校者注
[13] 贝奈戴托·克罗齐(Benedetto Croce,1866—1954):意大利哲学家。——译者注
[14] 奇诺·奇尼(Zino Zini,1868—1937):实证主义道德哲学家,赞成社会主义(作为社会主义者,他在1906—1919年曾是都灵区的议员),从事达尔文主义、马克思主义、犯罪人类学的研究(但也关心诗歌,《诗歌和真理》是1926年他写的一个文本),他也曾经是都灵大学伦理哲学的一名讲师。奇尼也是《人民报》《报刊》《前进!》以及葛兰西的《新秩序》的合作者。他曾在达泽利奥高中教授历史和哲学,直到1934—1935学年为止,这里所谈到的玛丽亚·路易莎(玛丽萨)·奇尼,则是从1930年10月31日开始在达泽利奥初级中学里担任文学教员。
[15] 奥利韦蒂公司:一家生产打字机的公司。——译者注
[16] 威尼托为一个大区,首府为著名的水城威尼斯。——译者注
[17] 原文如此。——编者注
[18] 此处指1928年翁贝托·诺比莱(Umberto Nobile)将军驾驶“意大利”号飞艇去北极完成使命的事件。——译者注
[19] 卡尔杜齐(Giosue Carducci,1835—1907)和帕斯科利(Giovanni Pascdi,1855—1912)均为意大利著名诗人。——译者注
[20] 耶罗梅(Klapka Jerome,1859—1927):英国幽默小说家。——校者注
[21] 亚历山德罗·曼佐尼(Alessandro Manzoni,1785—1873)为意大利的著名作家,其代表作为长篇历史小说《约婚夫妇》(I promessi Sposi)。路德维柯·阿里奥斯托(Ludovico Ariosto,1474—1533)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诗人,其代表作为《疯狂的罗兰》(Orlando Furioso)。——译者注
[22] 安娜·博尔戈尼奥那时候三十二岁,是初中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文学教师,她的品格被记叙在1981年于潘出版发行的小说《失去的城市》中,虽然叙事顺序颠倒了。在这本书中——后来由于她迁居到罗马,做了图书馆管理员——她描绘了自己带着自豪与严谨,怀着独立自主和反对知识分子随波逐流的深刻意识而度过的一种生活。
[23] 曼泰加扎(Paolo Mantegazza,1831—1910):意大利神经学家和人类学家,著有《快乐的生理学》(1854),《痛苦的生理学》(1888)。——译者注
农村家庭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能不能扫地,能不能宰鸡。人们印象最深的,也是各地最普遍的,只有一天,那就是大年初一,既不能打扫,也不能宰鸡。对其他的特殊日子,各地有各地的风俗。
“三天不扫地,三天不宰鸡”这句农村俗语,是民间风俗禁忌,既指一些特殊的时段,也指全年之中的特殊日子。其中“三天不扫地”的风俗禁忌最多,“三天不宰鸡”的风俗禁忌,相对来说就要少一些。
1、三天不扫地“三天不扫地”在农村有很多个“三天”的讲究,下面例举一些农村各地方风俗。
一是春节期间三天不扫地的讲究
对农村来说,大多数地方只有大年初一不能扫地,其他日子是可以扫的,只不过扫地时有一定的讲究。比如,初一之后的日子扫地,只能从外往里扫,而不能从里往外扫。扫地的垃圾要放在屋内存放,不能往外倒。有的地方破五(初五)那天才能将垃圾倒出门,还有一些地方要到正月十五那天才能将垃圾倒出门。
我国有一些农村,家里的环境卫生,要赶在农历年三十前就打扫干净,年三十(没有三十年分,就是二十九)、初一、初二共三天不能扫地。因此,从节日上来说,“三天不扫地”就指这三天。还有一些地方则依古俗,认为大年初三“不扫地,不乞火,不汲水”。诸如此类,各地还有很多说法。这种风俗禁忌的说法,俗信认为,如果家里在这三天内扫地,会把家里的财运或财富扫走。
二是新婚三日不扫新房之地
很多地方风俗,新婚夫妇所住的房间,称为新房(即结婚时的洞房),新婚后的三日内是不能打扫的,有的地方则连厅堂也不能打扫。按照日子算起来,实际上是五天,因为三日后,新娘和新郎要“回门”,一起到娘家住两天。“回门”结束后,回家以后,也就意味着新婚所有的程序完成了,也就可以扫新房之地了。这种风俗禁忌的说法,俗信认为,新婚三日扫新房,名为“扫地出门”,预示夫妻分离,或者夫妻过得不长久,人们也就忌讳这样去做。
我国有一些农村则没有这种风俗禁忌,有的地方还要求第二天必须把新房打扫干净,“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这种地方风俗的差异性,是很正常的事。
三是乔迁新居三天内不能扫地
这也只是部分地方的风俗禁忌,有的地方没有这种讲究。乔迁新居在农村称为“进火”,或“进新屋”。进入新居后的三天内,不能打扫新居之地的卫生,也不能动土、搞装修之类的动作。
这种风俗禁忌的说法,与春节期间扫地的禁忌一样,俗信认为,进入新居后的三天,如果扫地,会把家里的财运或财富扫走。
四是家人出门行远路三天内不能扫地
这是有一些地方旧时代的一种风俗禁忌,具有一定的时代背景。旧时,出门交通不便,出远门具有很大的风险性,路途中会有各种意外的事情发生。民间俗信认为,家里有人出远门,如果家里扫地,意味着将出门之人“扫地出门”,会让路途之人遭遇不测。事实上,这里在家里的人对外出之人的一种牵挂,希望家人在路途之中平安无事。
现在农村交通发达,出门非常便捷,在路途的时间也缩短了,路途的危险性也大大降低,因此,这种风俗已基本消失。
五是办完丧事后的三天内不能扫地
通常来说,农村老人去世后,在家里办丧事期间是不能扫地的。这就要看具体操办丧事的时间。有三天以上的,有五天的,也有七天的,等等,无论多少天,家里都没不扫地。出殡的那一天,要请帮忙的人把家里的所有地方彻底清扫一遍,这就是农村人们平时所说的“扫地出门”的最初的民俗意思,即把已故的人送出门的同时,家里的垃圾也要清扫出门。现在的人对“扫地出门”用的是引申意思,一般指剥夺某人的所有财产,赶出家门。
从出殡后的次日开始计算,三天内,家里不能扫地。这种风俗禁忌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说法,主要有两种。一种说法认为,在这三日内扫地,会把家里的财运和财富扫走;另一种说法认为,在这三日内扫地,意味着家里人很快就把老人忘记了,是对老人的大为不敬。
六是祭祖后的三天不能扫地
我国有一些农村,除了节日祭祀祖先,以及在宗祠、祖庙祭祀祖先外,也有在定期家里堂屋祭祖的习俗。在祭祖期间,家里不能扫地,祭祖完成的那天,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从次日开始,三日内不得扫地。这种禁忌风俗的说法,与办丧事的说法类似。
2、三天不宰鸡过去,农村有一句俗话:“无事不宰鸡,宰鸡必有事”。过去,农村人的生活水平不高,宰鸡改善生活是常有的事,但是对普通农村家庭来说,并不是天天过着吃鸡鸭鱼肉的生活,一个月能够改善一两次生活的家庭,就算是很不错的了。就是一些比较富裕的农家,大多过着俭朴的日子,也不是每天的餐桌上都有鸡鸭鱼肉。
因此,农村才有“无事不宰鸡,宰鸡必有事”之说。鸡在我国传统民俗文化中有着特殊的地位,鸡的读音与“吉”谐音,因此,凡是家里有重要事情的时候,都能鸡为牺牲献祭。这里的“有事”,指逢年过节祭祀、平时祭祖、新屋上梁祭天地能及梁柱、小孩出生报信献祭土地爷或城隍爷、嫁女结婚仪式、办丧事礼仪等等,当然,我国农村民众历来好客,贵客登门也要宰鸡招待。农村有一句“问客宰鸡”的笑谈,意思是说,这样的家庭不懂待客之道,家里宰不宰鸡,要去问客人,客人当然不好回答。
虽然农村宰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根据人们的信仰和习俗不同,有些日子是不能宰鸡的。
一是春节期间不能宰鸡的日子
春节期间能不能宰鸡,各地风俗不一样,说法也就不太一样。有的地方年三十、初一、初二不能宰鸡。还有的地方遵循古俗中的六畜之日和人日,即正月初一为鸡日、初二为狗rì、初三为猪日、初四为羊日、初五为牛日、初六马日、初七为人日。古俗认为:“一日不宰鸡、二日不宰狗、三日不宰猪、四日不宰羊、五日不宰牛、六日不宰马、七日不行刑”。因此,正月初一不能宰鸡,有的地方则大年初一到初七,禁止宰生。
还有一些地方的民俗认为,腊月二十八、年三十、大年初一不能宰鸡。这里累加起来也是“三天”。腊月二十八不能宰鸡的原因,主要是民间有“七不打,八不冲”之说,即腊月二十七不能打糍粑,腊月二十八不能宰生。“冲”为地方语,就是“宰生”的意思。
当然,一些地方还有一些地方性习俗的说法,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二是因个人信仰不能宰鸡的日子
这种习俗主要是民间信仰佛教的人,比较典型的就是一年的三个“大九”,即农历二月十九、农历六月十九和农历九月十九,民间传说这三天为观世音菩萨的三个生日,即诞辰日、成道日、出家日。因此,民间信佛之人不能在这三天宰鸡。
另外,民间信佛的人,在每月斋日不能宰鸡,根据不同的人,每月斋日不同,有一天的,有两天的,也有三天的。
三是表示庄重和虔诚的重大事项前三日不能宰鸡
据史料记载,斋戒沐浴在商周时期就已经有这种讲究,最先是为最高统治者在登基、继位、祭奠、开元等重大活动中,都要戒斋三日。后来为民间所效仿,一般来说,人们在参加祭祀、行大礼等严肃庄重的场合,为了表示虔诚之心,前三天要进行素食、清心和洁身,也就是所谓的“戒斋三日”,这三天“戒斋”之人的家里不能宰生,当然也就包括宰鸡在内。
3、“三天不扫地,三天不宰鸡”有没有道理?“三天不扫地,三天不宰鸡”的说法,是旧时人们出于一种趋利避害心理的民俗禁忌,是一种原始的古老文化现象,是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符号。
由于旧时科学不发达,人们尚未用科学方法分析未知事物,对事物本质缺乏认知,因此,对某种神秘力量产生恐惧心理,从而采取一种消极防范性措施。这些民俗禁忌带有浓厚的唯心主义色彩,自然也就有愚昧和迷色的成份,但是在民间得到人们普遍遵守和认同。“三天不扫地,三天不宰鸡”这种民俗禁忌,放到自然科学面前是毫无道理,也是没有科学可言的。
如今的农村,随着人们文化水平的提高,以及科学知识的普及,人们对事物本质的认识越来越科学化,像“三天不扫地,三天不宰鸡”也就逐渐消失。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民俗禁忌,在农村一些人中依然存在,尤其在一些老人中尤其突出。而现在的农村留在家里的大多是老人。
因此,对一些地方的民俗禁忌,我们可以不信,但还是要尊重。尊重他乡民俗也就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以免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俗语说:“入境问俗,入国而向俗,入乡而随俗”。我们到他乡去做客或者旅行,还是要打听当地的风俗禁忌,不说犯忌的话,不做犯忌的事,更不能提出犯忌的要求,如此,才能使主客双方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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