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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说...山的那边还会是山吗？”
我停下手中的搓洗的动作，望向旁边同样劳作的少女，眼中闪过向往和迷惘
大妞身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棉布衣服，头发也乱蓬蓬的，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梳理了一样
“二妞，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只晓得要是天黑前不能洗完这些衣服赶回家，我们又要被爹娘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卖力的洗着衣服
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苦涩和麻木
我没有再说话，继续着干的活，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外面的世界也许是虚幻的，但爹娘的打骂确是实实在在的
棒槌敲打在衣服上的声音一阵阵又一阵阵地传出，动作早已重复进行了千百回
............
我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只知道这是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
我更不知道山的外面有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机会走出这座大山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大山里，从未离开
我叫二妞，我的姐姐叫大妞
我还有个弟弟，叫耀祖
从小，我就明白弟弟和我们不一样
他是宝，我们是草
弟弟是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男子汉，而我们二姐妹是赔钱的贱丫头，是吸血虫
在这个家里，我们负责一切杂货，甚至连老黄牛的地位都不如，动辄打骂
娘说，我们要伺候好爹和弟弟，等嫁出去后，再伺候好丈夫，这就是我们一辈子的归属，因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爹说，女孩子命贱！不配读书，找个给彩礼的人家嫁了，算是不白养我们俩女
每每听到这种话语，我都觉得无比难受，渐渐挺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但每次只会遭受到更猛烈的毒打，分配更多的活计，睡在牛棚里，赶出家门去
我时常想着，难道就因为他是男的，我是女的，我就活该吗？
我得不出答案，因为这里家家户户如此，对待自己的子女，好像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羡慕城里来的支教女老师，她识字漂亮，是我想活成的模样，我也是给弟弟送饭时才偷偷瞧见过她一眼
但我知道，我办法成为她
我慢慢的放弃了挣扎，只是每天多做一点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偷偷看弟弟的课本，在地上学字再偷偷抹掉
我想有一天证明自己，证明女子也能学好知识，只希望爹娘能够改变对我的态度
然而没想到，我原以为的希望却给我带来了致命的痛苦和毁灭
"二妞，你看看那边那棵树"
我抬起头，顺着大妞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从远处伸了过来
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黄的光芒，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气息，让我忍不住想靠近
"二妞，这树可真粗，俺俩去捡柴火啊"
大妞转头，朝我喊着
而我依然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呆滞
“二妞，你傻了？”
大姐跑过来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大姐，你知道树字怎么写吗？”
我看着大姐，开口问着，心中莫名自得
大姐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不知道，俺们又不识字，难道你知道？”
大妞疑惑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捡起地下的树枝在草地上写下了歪歪扭扭的“树”字，还在旁边写下”生机”两个字，然后又写下"大妞"字和"二妞"字
"二妞，这是什么意思？"大姐好奇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用树枝指着地上的字
"大姐，这是‘树‘，这是‘生机‘，树有生机”
“这是你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我们也有生机”
“哎呀，二妞你真棒，竟然会写字”
大妞一脸兴奋的摸着我的脑袋，眼中满是惊喜
"呵呵，大姐，这有什么，爹妈说俺们女孩子不能读书，说我们笨，我偏不"
说起这些，我的眼中充满了伤感，随即又转变为斗志
夏天的蝉聒噪个不停
晚上爹爹照常下工回来，母亲忙地迎了上去，照往常一样，脱鞋打水，我和大姐摆好碗筷
当然，只有两对摆在桌子上，一对是爹的，一对是弟弟的，我和妈妈大姐只能等他们吃完再打扫剩下的残羹剩饭
“儿啊，今天上学怎么样”
父亲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和蔼地问道
也只有在弟弟面前，爹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谁知弟弟脸子一垮，嘟囔道
“爹，你是不知道，学校里教写字的宋老师多严格，我错了字，还打我手心”
说罢便摊开手掌，果然有一道细小的红肿
“啪——”桌子被拍得一震
“还反了天了，女人还敢打男人”
“我就说这个宋老师不老实，做女人还不本分，之前老四想娶她当媳妇，竟然还被威胁？！不过一个老师罢了”
“这种老师，走了也好”
边说边瞟像我们！随后目光有转到自己儿子身上
“还是我儿好，聪明能干，不像你俩个姐姐，大字不识，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谁说的？二妞就会写字” 大姐嘀咕着
“你说什么？”
爹立马瞪圆眼睛，狠狠地看着她，大姐连忙闭嘴，低头不再说话了
"二妞，你能写字？"父亲看向我
“我能！”我骄傲地扬起头，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弟弟跑过来一瞧
“嘿呦，爹，二妞还真会写字”
我心中无比得意，期待着爹的认可
没想到爹看了一眼地上的字，竟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我猝不及防
“哎呀”只听见周围传来惊呼
“好你个小蹄子，你还真长本事了啊，敢偷着学写字？谁给你的胆子”
“说！你是不是也想像那个女老师一样不本分”
说罢便撸起袖子，作势要再打下来
我的脸火辣辣，却不及内心的绝望
这一刻，我感到无尽的羞辱
这时又是一巴掌
甩了过来，我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耳朵嗡鸣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落下
"啪"这一下，我的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
“我打死你这个不本分的，你记住了，在这个家，只有男人可以读书写字”
弟弟也在一旁装腔作势
我偏头看向娘和大姐，她俩头埋的很低，根本不敢抬起来，仿佛是怕惹怒父亲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父亲一脚踹倒我，指着门口大声嚷道
大姐连忙搀扶着我，跑出院门，一路跑出了村庄，来到河边，才停止了奔跑
大姐将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背
"二妞，别哭了，谁叫俺们是女子呢”
我趴在大姐肩膀，大颗的眼泪不断的滑落，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姐，为啥.....为啥我们不像弟弟一样，也能读书”
我呜咽着，泣不成声
"二妞，别太伤心了，等到岁数了，嫁个好人家，生个儿子，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受气了"
大姐轻抚着我的背脊，续续说道
听到大姐的话，我越发悲凉起来，心中也愈发坚定，脑海里一个计划无比清晰
我擦掉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向天空，一轮弯月高挂天际，洒下淡淡的清辉
太阳有太阳的光耀，月亮也有月亮的银辉
一个月后，大姐出嫁了
这桩婚事来得仓促，但礼却丰厚
两头牛三亩地，堵住所有牢骚和仓促
爹娘喜不自胜，大姐也觉得是嫁入”高门”
而这，也是我逃离的好时机
因为今天，是弟弟学校女老师离开的日子
我趁着他们吃席时无暇顾及，溜到了学校，躲进了放物件的后车厢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必须要争取这个机会
车厢很闷，甚至快要呼吸不过来，我的心情忐忑又紧张
直到过来很久，我意识到已经远远离开了那做大山，我的心才沉下了，缓缓睡去
......
“不行，我们要把这个女娃送回去！”
“她躲在这里就是想离开那个地方”
“.........”
“这个责任......我们”
我是被刺眼的光和争吵声惊醒的
睁开双眼，我发现我还躺在后备箱里，一群人围在一边，他们似乎发生争执
我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时一个和大山完全不同的世界，土地看起来是硬的，到处是村里罕见的“铁皮车”
“你醒啦”一道温柔的女声传入耳朵里
我知道她，她是那个支教女老师
“你....”她话音还未落下，同行一人说道
“小妹妹，我们把你送回去吧”
我猛的跪地，朝他们磕头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求你们，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
"你为什么要逃走"
最后是那个女老师开了口
我掀开衣袖，露出被鞭打的痕迹
众人大惊失色，直呼打人者是个混蛋
“小妹妹，你跟我们走了，只能去福利院待着了，那里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你确定吗”司机问道
“那里的女孩那读书写字吗？”
我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可以啦”
女老师轻抚我的脸蛋，笑得温柔
“每个人都有学习的权利”
"确定...."我坚决地说道，“我确定”
我又重复了一遍，生怕他们抛下我
“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
我的泪又掉下来了
这一次，众人不再拒绝
.......
我...得救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十年光景
我成功考上大学，没有辜负资助我的好心人
我很少想起那座大山
偶尔在梦里梦见，梦见自己和娘一样，和大姐一样，和那里所以的女性一样，万劫不复
醒来时也能让我更加坚定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是幸运的
希望....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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