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与天津土话看似不搭界,但从1860年天津开埠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90年间天津租界林立,面积远超华人居住区,各种遗老遗少、东洋西洋的冒险家、回国效力的留学生、预备出国的风华少年都在这里混居。
这种跨国界、跨文明的融合,不仅在租界中。
所以与上海人创造的“洋泾浜英语”(以中国文法英国字音拼合而成)相比,天津人则采用更直接的“拿来主义”,干脆就“英国律斯(English)”了。
像“拉斯卡儿”(英语last card的音译,意为打扑克决定输赢的关键一张牌)、“哈拉绍”(俄语xopoLLLo的音译,意为“好”)这样的洋词洋话,摇身一变就成咱天津味儿了。比如马三立大师曾说的:
绑的立的,英语,boundary,边界,到头了,“说真格的,说实在的”的代言词了。例句:咱说~。
俄勒金德,英语,elegant,优雅,极好,讲究。例句:给你说点~的。
起初只流行于天津洋行、银行和从事贸易的小圈子中,后由码头逐渐传入天津市民社会。
除了专业名词,天津那时的体育发展正盛,足球、篮球、棒球、排球等纷纷传入,赛场用语则多套用英语,如前锋叫“缝儿”(forward的音译)、后卫叫“嘎儿”(guard的音译)。30年代后,这些专业用语逐渐有了中文翻译,唯有“秀一个”(shoot)还时常能在老天津的口中听到。
后来,各国语言纷纷进入天津土话,成为老天津话的一部分。
帕司,来源于英语pass,扑克牌在老天津话中称为帕司牌;
嗝屁(死亡),来源于德语crepieren。
评论里有很多朋友提到,嘎斯林,gasline,汽油、煤油。以及嘎斯灯。
天津话中的“孬心”,则与英语的nausea,音意皆相近。
天津话中还有一个有音无字的“shun(二声)”,有人提出可能与德语有关。(据评论里的网友说,这个“鬊”与与德语里的“schon,读音一样,但德语意思是”美、漂亮)。天津人常将“shun鸟”与“外国鸡”连用,是否又与外来语有关,尚有待专家考证。
天津这个地方有吸收外来语的传统,这本身也是由于这座城市源于漕运、海运,既是要塞更是商业城市。一方面有蒙古、满族驻军,一方面有各方来客,所以在安徽方言的基础上,天津话里的外来语显得活泼有生气。
比如可能来源于蒙语的:
又勾勾又丢丢,来源于蒙语,勾读作goo,意思为美,丢读作丢人,意思为丰满。
老嘎达,天津人习惯于把排行最小的孩子称为“老嘎达(达字读轻声)”,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汉语外来词词典》中对“嘎达”的解释是:幼子,源于蒙古语。
罟罟头儿,天津人通常把禽类头上生长的冠状羽毛叫做“罟罟头儿”。似乎源于蒙古语(kokül),是一种头饰的称谓,汉字亦写作“罟姑(gǔgū)”或称为“罟罟冠”。
个个,蒙语。李世瑜先生编著的《天津的方言俚语》一书中收入了“个个”一词(后一个“个”字读轻声),在天津话中指。在这里,这两个字与其所表达的意思似乎并不贴切,因而在网络上有人干脆以汉语拼音(gège)替代它。有前辈对得力格尔玛和波·索德编著的《蒙古语族语言概论》一书中的资料进行比较,发现“个个”一词与阿尔泰语系多个民族语言中“”的发音相近,其中,发音最为接近的当属蒙古语族的东乡语和蒙古语。
还有常见的词语,可能来源于满语词。
掰呲(分辨清楚);
巴不得(就盼着);
脖梗子(梗,满语词,脖子);
叨腾(挪来挪去,来回搬);
德合乐(摔跤术语,用勾腿绊倒的跟头);
嘟噜(板着面孔);
个扭儿(奇特,个别);
胳肢(用手挠别人痒痒);
刳嚓(把里面粘附的东西用利器刮下来):
哈喇(食物变味);
划拉(好歹扫几下);
卡巴裆(裆部);
邋里邋遢(衣衫不整);
罗嗦(说话絮叨,反反复复);
勒特(邋遢);
麻利(爽快、利落);
萨其马(一种蜜制甜点);
挺(很,十分,非常);
央各(求告,请托);
咋唬(虚张声势吓唬人);
撞客儿(中邪,癔病之一)
融八方语音,就是老天津卫的生活,这座600年的城市就是化你为我、化为我用的大熔炉。由此观之,天津人痴迷生活,乐于生活,有大智大慧。
要说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们,以及很多主持人容易说错的一个字,“卡(qiǎ)壳”的“卡”字算得上一个了吧?
出错率高到什么程度?
我的老师说,她在听到太多播音专业的学生说“卡(kǎ)壳”,反复纠正无果之后,一度怀疑是自己错了。
下面这些词语,你能正确地读出来吗?
打卡、磁卡、发卡
卡顿、显卡、卡脖子
关卡、卡其、卡住、卡壳
↓你读对了吗↓
打卡kǎ、磁卡kǎ、发卡qiǎ
卡qiǎ顿、显卡kǎ、卡qiǎ脖子
关卡qiǎ、卡kǎ其、卡住qiǎ、卡qiǎ壳
如果有哪个词你一直读的都是错误的,也不要觉得奇怪,因为“卡”是常见的易错多音字,就连普通话相当标准的主持人们有时也会说错。
为什么人们会混淆这两个读音,将qiǎ错读成kǎ?大概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01.
卡kǎ的发音难度小于卡qiǎ
kǎ的声母k是塞音,qiǎ的声母q是塞擦音(一半塞音一半擦音紧密结合而成);
kǎ的韵母由单元音a组成,开口呼,iǎ则是复元音,齐齿呼,有韵头i。
所以从语音角度出发,无论是声母还是韵母,kǎ的发声都比qiǎ更加简单。
人们趋向化繁为简,说母语又多是自然习得,不翻字典的,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给弄混也再正常不过了。
02.
卡kǎ的使用率大于卡qiǎ
如果你今天网速不给力,你会说:
我的网好卡(?)。
如果今天同学/同事电脑死机了,会说:
这电脑卡(?)住了。
语言本就是约定俗成的,由于网络和相关电子产品的迅速普及,“‘kǎ’顿”的情况也变得多且常见了。人们都这么说,传着传着,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卡”的正确的读音了。
但实际上此“卡”非彼“卡”。
03.
外来词影响
如果翻开词典你就会发现,卡kǎ无论是在名词还是量词中,背后都有音译的影子:
卡片 Card
卡带 Cassette
卡通 Cartoon
卡尺 Caliper
卡丁车 Karting
卡路里 Calorie
而“卡kǎ”这一发音,或许还受到日语影响(日语中“カ”发“ka”的音):
カード:(card)卡片
カセット:(cassette)盒式录音(磁)带
04.
方言影响
北方的一些方言中有“卡kǎ倒了”,“卡kǎ了一个跟斗”,“卡kǎ了一跤”的说法,即摔跤,绊倒的意思,和普通话中“卡qiǎ”的意义接近,都是因为遇到外力而行动受阻。用“卡”字,很可能是因为方言中有音无字,后来借“卡”过去的。
粤语中“卡”字的声母全部为k,因为各种版本的粤语声母里都是没有普通话中的q的。
(《南京方言词典》中“卡”的词条)
其他地域的方言里也存在“多kǎ少qiǎ”、“有kǎ无qiǎ”的情况,如此种种,都对普通话“卡qiǎ”的存在和使用产生了冲击。
看到这里我们不免要奇怪,qiǎ的读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清代吴任臣在《字汇补》中记,卡“从纳切,音杂。楚属关隘地方设兵立塘,谓之守卡。”这里的“卡”字读音更是和现在大不相同,不知是否与古汉语尖团音的颚化有关?
在查阅字典时我们还注意到,卡qiǎ的第三个释义和掐qiā的第二个释义相同,也许qiǎ的读音就出自这里。
05.
那么“卡”,应该怎么读呢?
我们还是要回到它的释义来看。
“卡”是常见的多音字,第七版现汉代汉语词典中这样解释:
kǎ
qiǎ
所以,“卡”不仅是多音字,还是多音多义字(字音不同,字义也不同)。
“卡qiǎ”所跟的意思是“卡”字的本意,可以从字形上理解,又是“上”,又是“下”。实际是不上不下,动不了了。因此,和“卡”本意有关的动词和名词,都应该念“qiǎ”。
而通过音译的外来词,或因为方言有音无字后来借过去的,念“kǎ”。
现在你懂“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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