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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陆钧的第六年,他将我送给了别人。
然后向一个青涩的大学生高调求婚。
我问他,喜欢那个大学生什么,她没有我漂亮,也不及我嘴甜。
陆钧看着我发疯,最后淡淡吐出三个字:「她干净。」
我彻底si心,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却对外宣布:「我陆钧的妻子,只能是薛寒露。」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这是我跟着陆钧的第六年。
他身边从来没有女人能待这么久的时间。
认识他的人,都习惯喊我嫂子。
每次听到我都是只是笑笑,不敢真的应下。
因为我知道,陆钧不可能娶我。
可是昨天晚上,他半醉半醒之间喊我老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温柔的模样,他wen着我的无名指,说这里缺一个钻戒,要送给我。
原本以为只是醉话,没想到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让我今晚去餐厅找他,还让我穿得漂亮点。
我这一整天都很忐忑,如果他真的求婚,我是该克制着自己别哭出来,还是让眼泪更汹涌一些呢?
演戏演得久了,有点不会做自己了。
可等我打开包厢的门,却发现里面不止陆钧一个人,与他对面而坐的男人我见过,叫顾瞻。
两人这几年斗得你si我活,现在竟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刚坐下,陆钧就向对方介绍:「这位是薛寒露薛小姐,她可是 M 姐手底下,最漂亮的一个。」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他从不这样介绍我,像是,像是在介绍一件商品。
陆钧见顾瞻的视线落到我身上,轻笑着拍了拍我的腰:「帮顾先生倒杯酒。」
我咽了下口水,僵硬地走过去。
顾瞻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我身上的裙子,一身儿很不适合应酬的裙子。
他将我倒在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刚要说话电话响了,道了声抱歉便走出接电话。
我看向陆钧,无声地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也相处了六年,陆钧只一眼便懂了我的意思。
他笑得温柔,就像昨晚说要给我买钻戒时一样蛊惑人心。
「宝贝儿,帮我搞定他,陆太太的位置就是你的。」
顾瞻接了电话回来脸色有些凝重,自罚了三杯酒,便匆匆离开了。
陆钧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对我更加温柔。
「姓顾的长得不错,身材也好,你不亏的。」
回去时,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
是啊不亏,跟谁不是跟呢?
之前 M 姐说过,一个男人要是将自己的女人送出去,那就意味着他想和这个女人断了关系。
如果一个女人相信「帮我搞定这个男人我就娶你」这样的话,那她活该倒霉。
可是怎么办?
我好像有点期待,又有点儿相信呢。
有没有一丁点儿可能,我对陆钧来说,是不同的?
想着想着又觉得可笑,都是金主和金丝雀,能有什么不同?
「你在生气吗?」
陆钧没有看我,点了根烟靠在床头。
「没有啊,不过……」我起身亲wen他的喉结,「我配不上陆太太的位置,我想要别的奖励,可以吗?」
他低头看我。
这六年,我很少这样明目张胆地提要求。
「好,我的宝贝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们离得很近,一直都很近,却又那么遥远。
之后的几天,我和顾瞻偶遇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他倒是对我的靠近并不排斥,只是也不亲近。
这个男人之前也一直在北方做生意,一年前来了南方。
他想横叉一杠,陆钧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两人斗了一年多,每次他都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让陆钧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竟然是陆钧先和解了。
「听说你跟着陆钧六年了?」
我点点头心里担心,他不会要问我关于陆钧商业上的机密吧?
「我只在生活上照顾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的。」
我实话实说,陆钧喜欢笨女人,我就是最笨的一个。
顾瞻笑起来:「那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
我并没有生气,没什么可生气的,从小到这难听的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
「我本来就没什么本事,是陆先生看我可怜才一直照顾我的。」
他突然伸手mo我的头发:「男人不光喜欢笨女人,还喜欢……年轻的女人。」
我不年轻了?
好像是,我已经二十五了,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到了二十五岁就该有危机感了。
「知道你的陆先生此刻在干吗吗?」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耳畔,「他,在跟一个大学生求婚。」
顾瞻为了看好戏,还特意带我去陆钧的求婚现场。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个能做陆太太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到了那里之后,说实话,我很失望。
她穿着白色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将自己包得像个北极熊,一脸羞怯。
很普通的长相,很普通的身材,连一句情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这种女人,到底哪里吸引陆钧?
陆钧已经年过三十,他说过自己不想结婚,也说过,如果真的有想结婚的那天,人选一定是我。
我不是在等一场婚礼,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我看到那女孩儿手上的戒指,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陆钧。
我在等他爱上我,哪怕只有一点。
不是演戏,没有虚情假意。
我真的爱他。
我逃回了别墅,这里有我和陆钧生活了六年的痕迹。
这是我和他的,谁也无法取代的过去。
应该是无可取代的吧?我们一起走过来彼此最美好的年华呀。
他还会回来吗?
我看着窗外,等着那辆黑色的车驶入。
很可惜,一夜过去,佣人打开门开始收拾院子。
看到我站在窗口,他们吓了一跳,随后又不屑地撇撇嘴,开始打扫。
我一连等了三天,陆钧终于回来了。
我像之前那样讨好地过去帮他拿外套,柔声问他累不累。
他没有回应,喝了杯水,才问我:「那天,你去了?」
我愣住,原来他知道。
「嗯。」
他叹了口气:「我要结婚了。」
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真诚的,温柔的光。
「哦……」
我转身,将他的大衣挂好,最后还是在他进浴室之前冲过去。
陆钧怔了怔,松了松肩膀等着我开口。
「为什么?」
他微微眯眼:「什么?」
往常看到他这样便是要生气了,我总是害怕,然后壮着胆子去哄他。
可是此刻,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娶她?她没有我漂亮,身材也没有我好,她没有我会讨你欢心,没有我了解你,为什么要娶她?」
我输在哪里?为什么陆钧愿意抛下和我六年的感情娶她?
陆钧好笑地看着我,淡淡开口:「她干净。」
我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灵魂,扶住门框才稳住身体:「我,我……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这一点你很清楚。」
干净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太好了,只要我向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我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陆钧突然笑了一声:「M 姐手下的干净女人,这话也有人信吗?」
他眼中的讽刺,让我害怕,比之前为他挡刀差点si掉的时候还让我害怕。
「那玩意儿,随便就可以修复。」
我的指甲嵌进肉里,再说点儿什么吧?
他对我有误会,只要是误会就能解释清楚的。
「我爱你。」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这三个字,说出来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口的伤疤开始变得滚烫,竟然有些期待他的回应。
陆钧看着我时,有些疲倦,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我不再是他的解语花,成了他的一个da ma烦。
被我这样不干净的女人爱上,他真够倒霉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遣散费能高点儿吗?」
那天,陆钧答应了我的要求。
等我帮他搞定顾瞻,他会让我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的梦想,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去垃圾桶里捡吃的。
我会有花不完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会开着车到我那个负心汉的老爸那里耀武扬威,让他后悔抛弃我。
可是,为什么我开心不起来呢?
M 姐过来一把拿走我手里的酒瓶:「你sha bi了吧?为了男人喝成这样?」
我看到她,眼泪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喝醉酒的女人很难缠,也很丑,我之前见识过。
我不想这么难看,可是,我哭得干呕,妆都花了,头发粘在脸上。
「姐,他说,他说要给我买钻戒,说将来结婚的话,新娘是我……」
M 姐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后才拧了一下我的耳朵:「这种gui话你也信?老娘为了这一句话等了三十年,这个教训不够惨烈是不是?让你一点儿都没记住。」
我抬头看她的眼睛,她很心疼地帮我整理头发。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 M 姐时,她蹲在垃圾桶旁边狂吐。
那时候,我在饭店里端盘子,为我妈赚钱。
她喝酒喝得中风,躺在家里半si不活。
我爸,在我初中的时候找了小姑娘,将我和我妈扔了出来。
这些年,无论我怎么求他,他也没有给过我生活费,就算是被告上法庭,他也什么都不怕。
其实,我成绩挺好的,当初辍学老师也都很可惜。
可是没办法,我妈太不争气了,li hun不到两年就因为喝酒进了好几次医院。
M 姐吐完站起来,一把掐住我的脸:「长成这样在这里端盘子?跟姐走,姐让你挣大钱。」
要么si,要么穷si,我选择du一把。
她教了我很多,还报课让我学习英语,学习插花,还有家政课,总之乱七八糟的钱花了一大堆。
直到我在插花课上,看到了来接母亲回家的陆钧。
他也看到了我,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在 M 姐的cao作下,我成功住进了陆钧的房子陪他,一陪就是六年。
每次去看 M 姐,她都会告诉我,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可是,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娶她。
之前有个嫁入豪门的姐妹说 M 姐,好像没了男人就不能活似的,令人瞧不起。
她要是看到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M 姐一把将我拉起来:「寒露,之前sao扰你的刘公子最近一直在打听你,要是被他知道你没人保护,他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你呢,毕竟当初你那么给他冷脸,他可是一直怀恨在心。」
那个丑陋的蠢货?
能让我记住的男人不多,一种是出类拔萃到极致,一种就像刘公子那样丑得令人作呕。
我心里慌了一下。
有些人,即便我有钱也不可能斗得过他。
想起刘公子的脸,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了很多。
等我起身,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M 姐拍了下我的pi gu:「送上门的猎物,拿下他。」
那晚,顾瞻将我带回了家。
「我知道陆钧给了你任务,跟着我,我就答应以后不再为难陆钧。」
这么好说话?
我有些不相信。
谁知他下一秒就说:「我的本意就是赚钱,就算陆钧这次不找我,过段时间我也会找他和谈,现在还白得这么一个大美人儿,你不觉得我赚了吗?」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欲擒故纵啊。
「怎么样?回去交差后跟着我,又能赚钱又有人保护你,不亏吧?」
我揪住他的领带:「你这么替我着想?为什么?总不能是看我可怜吧?」
顾瞻抽回领带,仰躺在chuang shang:「不知道,第一眼看你就挺喜欢的。」
他没有给我确切的答案。
不过,我有了他的意向合同,就好交差了。
去找陆钧的时候,他刚陪未婚妻试完婚纱。
一进门就看到我收拾好的行李,眉头微微皱起:「这是在干什么?」
我将合同递给他:「顾瞻同意合作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将最后一个行李箱锁上,起身真诚地看着他:「陆先生,这六年多谢您的照顾。」
他将合同扔到一边没有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算我结婚,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这不冲突。」
我摇摇头:「不了,我现在有钱了,就没必要了,本来当初也为了钱。」
我很少说这种话。
讨好男人,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尤其是陆钧。
我不可能留在他身边,在发现自己爱上他之后,更是如此。
爱会让我嫉妒,我必须远离这种嫉妒。
我的话让陆钧变了脸色,他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握住我的下巴:「你说,这些年都是为了钱?」
我点头:「不然呢?陆先生以为是什么?」
他胸口微微起伏,平时的伪装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du狠辣。
我心跳得很快,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他呢?
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人。
看吧,我就说爱会让我变得愚蠢。
好在陆钧下一秒就甩开了我:「滚吧。」
我赶紧点点头,拉上行李箱小跑着离开。
「寒露……」
刚跑到门口,陆钧却突然喊我的名字。
我停下,没敢回头。
「今天你走了,以后就算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再进这个门,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
「你不用急着拒绝。」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们毕竟有六年的情分,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好。」
我坐车下山,先去了医院看我妈。
结果竟然在医院走廊里看到了我那个负心汉的老爸,他见到我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你妈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躺在病chuang shang。
如果不是看到脑袋,还以为chuang shang没人呢。
「你还有脸问这话?她变成这样不都是你这个负心汉的杰作吗?」
当初赶我们走的时候,他当着那个狐狸精的面,说得清清楚楚,以后我和我妈是si是活,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十几年,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今天是怎么了?
我笑着看他:「你是快si了还是那个狐狸精给你戴绿帽子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虽然很快反驳了我,但是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他头顶很绿啊。
虽然在医院,我还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张豪啊张豪,你知道什么叫报应吗?你今天是专门来给我送笑话的吗?父女一场,你有心了。」
张豪看着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气得身子晃了晃,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你别生气嘛,劝你最好回家验验,别这几年都是在给别人养儿子。」
他虽然没有回头,身形却顿了顿,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的嘴今天开过光了?不会又被我说中了吧?
难怪今天来医院恶心我了,原来是尝到了被背叛的味道啊。
真是活该啊!
我冲进病房,将正在睡觉的我妈摇醒,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可惜啊,她已经病得连张豪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你就是为了这个hun dan才病的,结果你倒好还把仇人先忘了。」
她迷茫地指着桌上的水果:「吃,吃,吃。」
「就知道吃。」
等她吃好喝好我才告诉她,我们以后都有钱了。
陆钧还是很大方的,他给我一千万,外加两套房子,一辆车。
我最开始的梦想只是想带我妈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看她的样子,别说好日子了,清醒的日子都没有。
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还有些迷茫。
走出医院,顾瞻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我又住进了顾瞻的别墅,比陆钧的更大更气派。
顾瞻说,这是专门为了我买的。
其实,这房子他早就定了,只是最近才带我住进来而已。
M 姐特地和姐妹们给我庆祝,庆祝我又找到了这么大一个金主。
「为你买的和给你买的,你应该还是能分清楚的吧?」说话的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嫁入豪门的姐妹,她叫许莺。
我喝了点酒,突然听到她的话有些不开心:
「我又不差他那套房子,我自己也有房子,陆钧给我的。」
许莺轻声嗤笑:「那就好,我怕那些gui话他一说,你就又信了,当然如果他愿意娶你,当我没说。」
娶我?
我们好像真的很在意男人会不会娶我们。
其实跟着陆钧之前,应该说跟着陆钧的前几年,我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许莺看出了我的想法,她微微叹息:「没办法呀,ji nv想要嫁人从良,这是千古以来的传统。」
许莺之前跟过几个男人,这次找的是个开会计事务所的。
听说很多大公司的账目都是经过他的手,将钱转到海外去的,其中就包括陆钧的公司。
我见过几次,一看就是那种非常精明睿智的人,长得也不错。
当初 M 姐还以为许莺会被骗得很惨,可是一物降一物,他对许莺真的不错。
至少,他愿意顶住压力给许莺那张结婚证。
两人办的婚礼也都是按照许莺的心意布置,这个简直就是业内传奇。
我喝酒喝到一半,服务生过来说顾瞻来了,要接我回去。
M 姐醉醺醺地拉住我的手:「别信男人的话,千万别信,他妈的,这些王八羔子没一个靠得住的。」
她等的男人yi min去新加坡了,他太太喜欢那里的气候。
走的时候给 M 姐留了一千块钱,说是两人前一夜的费用。
M 姐抱着拿一千块钱,哭到晕厥住院。
我钻进车里,顾瞻一把将我抱进怀中,用大衣包裹住:「怎么穿得这么少?」
我以为他不喜欢我这样,按陆钧的话说,女人只要在chuang shangfeng sao就可以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穿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轻笑几声:「如果你不怕冷随时都可以穿啊,再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我抬头看他温柔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这人即便穿着西装也是透着狠辣的痞气,可是这个眼神,我只在陆钧骗我的时候见过一次。
我急忙低下头,不然真要溺si在这眼神里了。
顾瞻突然低头wen住我,等我睁眼却看到他挑衅地看向我身后。
「宝贝抱住我。」他咬住我的耳朵,「陆钧在看你。」
我猛地转头,就看到了陆钧一脸阴沉地看着我们,嘴角han zhuo一抹冷笑。
顾瞻用拇指mo了mo嘴角的口红,直起身子xi xue地看着面色铁青的陆钧。
不过很快,陆钧就扯了扯嘴角笑起来。
我真是有些醉了,竟然在担心陆钧会为了我争风吃醋。
「打个招呼,宝贝。」
顾瞻的手从我背后穿过,按开了车窗。
「陆先生来吃饭?」
陆钧的视线早已经从我身上移开,浅笑着:「来接未婚妻。」
顾瞻点点头:「巧了,我也是来接女友的。」
说话间,陆钧的未婚妻已经捧着一杯奶茶过来了。
陆钧面色终于缓和,目光极尽柔情,抬手帮她整理围巾。
她又穿得像只笨拙的企鹅,真难看。
一阵冷风吹进来,我看到自己短裙下已经冻得青紫的腿。
再看向车外的两人时,我竟然觉得十分般配。
干净,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褒义词了。
「顾先生有艳福了,」陆钧突然开口,「薛小姐味道不错。」
女孩儿脸色一变,推了一把陆钧:「干吗这么形容女孩子?」
她看上去比我还要生气。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M 姐说,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褒奖。
顾瞻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司机将车窗关上,车子开出去。
我忍不住从后视镜去看两人,女孩儿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陆钧低头哄着,又在她粉扑扑的脸上亲了又亲。
「嫉妒了?」顾瞻声音有些冷。
陆钧已经将女孩儿哄好了。
我收回视线,摇摇头:「羡慕。」
他微微皱眉,似乎不明白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
只有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一条……此生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晚顾瞻留了下来,满室旖旎,他对我很满意。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顾瞻已经去公司了。
如今要和陆钧合作了,他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不过回家之后,就和我腻在一起。
他和陆钧不一样,他什么都告诉我,对我完全不设防的样子。
宠着我的时候,即便我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也会笑着满足。
陆钧却是一个习惯将所有事情都计划周密的人。
他的计划里不会有我,所以我只能看着他的眼色,百分百听话不去打乱他的计划。
慢慢地,我跟着顾瞻也习惯了。
陆钧这个人,好像彻底离开了我的生活似的。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真的爱过陆钧吗?
直到两年过去,看到他的婚讯,心口的刺痛才再一次告诉我,爱过他。
「陆钧邀请我参加晚宴。」
顾瞻拉住我的手,将我抱在腿上:「我不想去。」
他的脸埋在我的心口:「我不想让他看到你,怎么办?我也不想让你见到他,我怕他会把你抢走。」
这样的话顾瞻还是第一次说,他永远都是一副慵懒随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今晚喝了些酒,看起来很脆弱。
「寒露,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的心猛然一颤。
「说嘛,说嘛……」他一声声地撒娇,哄着我说永远不会离开他。
「寒露,我今天去看了钻戒。」他说着拉开抽屉,将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拿出来,「我觉得很适合你。」
这是这个品牌新出的婚戒,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
我的手臂在颤抖,警惕地看着顾瞻,生怕又是一场美梦。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陆钧,我愿意等你,多久都愿意。」
见我发蒙,他轻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上面许多我的照片。
有些甚至是好几年前的,像是tou pai。
「如果不是陆钧,我们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我等了很久,知道吗寒露,我等了你很久。」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的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等待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即便是对我的父母,我也从未奢望过他们会等我。
我只能拼命地向前跑,才能不被扔下。
原来我这么渴望有一个人将我放在心上。
我又想起两年前,陆钧低头哄着那女孩儿的场景。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可怜虫。
「顾瞻。」我坚定地唤他的名字,「娶我吧,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们的婚讯在去陆钧家赴宴前就公布了出来。
网络上对我的抨击不用想也知道,大家都在心疼顾瞻。
顾瞻无所顾忌,一次又一次地出面维护我。
他说了一大堆我的好处,希望改变外界对我的看法。
「不是。」他纠正我,「我并不是想改变外界对你的看法,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儿,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爱。」
我又哭了。
自从婚讯公布,我变得很爱哭。
有时候他只是牵着我的手散步,我都会哭。
我担心自己是生病了,还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除了低血糖,其他的都很健康。
去陆钧家赴宴的那天,顾瞻早早地回家接我。
造型师为我化妆,他就坐在身后看着,时不时冲我笑。
二十七年了,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我很怕这又是一场梦,但是顾瞻让我相信他,说他会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去的时候,陆钧亲自出来迎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陆钧这身儿西装怎么像是我几年前给他买的。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当初买给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衣服由家族里的裁缝量身定制。
所以那套西装一直被搁置在更衣间的角落里,他只是随意的看过一眼而已。
这样的宴会我是跟着顾瞻后才开始参加的,很是无聊。
顾瞻将我安置在不起眼的地方,然后自己去应酬。
我被悠扬的钢琴曲弄得昏昏欲睡,为了避免丢人便走出去吹吹风醒一醒神。
陆钧的家没怎么变过,那片湖还是那么漂亮。
「我记得你很喜欢这里。」
我的身体一震,猛地转头,就看到陆钧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婚戒上:「顾瞻对你好吗?」
「嗯,他对我很好。」
陆钧神色黯淡,慢慢走到我身边:「你应该很恨我吧?」
我想了一下,诚实地点头。
我恨过他,也恨过自己竟然会有那样的痴心妄想。
陆钧定定看着我,突然苦笑一声:「我也没有想到在你离开后,我会……」
他没有将话说完。
我只觉得今晚的陆钧和平时很不一样,有些陌生。
我胃里开始反酸,头也跟着晕起来。
从出发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东西。
陆钧将手伸到我面前,一颗小小的糖果躺在他的手心。
「两年过去了,我还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我心口突然一阵胀疼。
当初和陆钧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在他西装口袋里放一两颗糖果。
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机,希望他每次出门在外都能想到我。
他知道我低血糖,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制止。
慢慢地,即便我不放,他也会抓起一两颗放到口袋里。
「寒露,回到我身边吧,除了那一张纸,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呵!
我心里想笑,陆钧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了。
「我带糖了,先回去了。」
我从他身边走过,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扯到怀里,嘴chun紧接着贴下来。
他将我箍在怀中,急切地wen着。
我虽然奋力反抗,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的反抗杯水车薪。
直到一声颤抖的「陆钧」才让他冷静下来。
我勉强站稳身子,顺着声音看过去,陆钧的未婚妻和顾瞻都站在那里,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中年男人。
「宋清?」陆钧喃喃喊了一句。
我害怕得失声,顾瞻肯定也看到了。
他不会再要我了。
顾瞻快步走过来,一拳挥在陆钧的脸上。
陆钧没有躲。
顾瞻攥紧了拳头,但是没有继续打下去,而是脱下西装将我裹住抱着我离开。
一直到车上,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顾瞻先开口:「我知道是他强迫你的。」
我一愣,眼眶发热。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这样相信我。
「傻瓜哭什么?」他抬手轻柔地帮我擦眼泪,「你一定吓坏了。」
「嗯。」
回去之后,顾瞻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在新闻上看到陆钧未婚妻宋清抑郁症复发后zi sha,被送去了医院。
城南的项目暂时搁置,徐家和陆钧彻底闹翻,在董事会上徐董事长打了陆钧一个耳光。
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总觉得心里不安。
几天后,陆钧宣布和宋清解除婚约。
顾瞻和陆钧开始合作,将徐家踢了出去,城南的项目再次启动。
顾瞻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很少回来。
我心里却一直在担心宋清的身体,我不想她出事。
直到那天,我去顾瞻的公司找他,想问问宋清的情况。
却听到他和几个经理在里面喝酒,说是要开庆功宴。
他公司的管理人员,都是跟着顾瞻从北方过来的。
好几个都是顾瞻的好兄弟,说话也不避讳。
「还是瞻哥厉害,一招就让陆钧妥协。
「瞻哥现在成了受害者,徐家和陆钧自然不会怀疑上咱们。」
顾瞻嗤笑:「做生意嘛,和气生财,徐家和陆家盘踞在上海这么多年,以后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姓徐的竟然还挺看重那个私生女的,竟然就因为陆钧和别的女人亲了下,直接解除婚约了。」
宋清是徐董事长的私生女?
原来顾瞻从那么早就开始计划了,而我,大概是他成本最低的一步棋了吧。
里面的欢声笑语冷下来,半晌后才听到顾瞻说:「婚约是陆钧解除的。」
助理从电梯上下来,见到我惊了一下,大声喊:「薛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
门很快从里面被打开,顾瞻满脸寒气地盯着我。
等里面的人纷纷出来,顾瞻才将我一把拉进去。
「你听到了?」
我想说是,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只能点点头。
「寒露,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那宋清怎么办?她会si的。」
昨天,宋清再一次在病房内zi sha了。
如果不是徐家人看得严,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竟然去关心前情敌的生si?」
我不是关心她的生si,我只是觉得她真的很美好,希望她可以一直这么美好下去。
「顾瞻,既然你们已经达成合作了,我去和宋清解释一下吧。」
顾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没事儿吧?你想徐家和我陆钧合起来搞我是吗?」
「不是,我……」我握住顾瞻的手,「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出事,顾瞻,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他喉咙里发出阵阵低笑,抬手抚mo我的脸,眼中的嘲讽让我害怕。
「寒露,那可是上百亿的项目,你让我为了你放弃?」
顾瞻俯身在我耳边笑道:「你很诱人,但,你并不值钱。」
等我反应过来时,顾瞻已经离开了。
我打开手机,通话还在继续,对面是宋清。
「薛小姐,谢,谢谢你。」
我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好好治疗,好好活着。」
她哽咽了一下:「嗯。」
我收起电话,将无名指的戒指取下来装进包里。
我想找 M 姐喝酒,等走出办公大楼才想起,她已经不在了。
一年前,她酒精中dusi在了家里。
一直到shi ti臭了才被人发现。
想了想,我还是拐去医院看看我妈。
她这会儿倒是很清醒,盯着我的手:「亮亮的,很漂亮的呢!」
她说的是我的钻戒。
「这个不比那个大?」我将自己的钻石项链凑到她眼前,「我都不惦记,你倒记到心上了。」
她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抬手mo了mo我的头:「别哭,别哭。」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紧紧抱住她:「都怪你,眼光那么差,找得男人不行也就算了自己也这么不争气,才让我现在一直被人家欺负。」
她无措地拍着我的背,连一句完整的安慰都说不出来。
「妈妈,我被人欺负了,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擦眼泪的时候,脸很疼。
再看妈妈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自私,无能……」
我一边骂,一边将她扶到chuang shang躺下,收拾好自己才回家。
回去时,顾瞻已经先到家了。
「去哪儿了?」
「去医院看我妈妈了。」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还以为他今天不想看到我这个便宜货呢,早知道就忍住不哭了,真是没面子。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掰过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才问:「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不回答了。
见我沉默,他却突然生气了,甩开我:「我这几天不回来了。」
说完,就摔门走了。
我心里没有太大的感受,洗澡睡觉,照常生活。
顾瞻将近一个月没有回来,听说他最近和一个小明星打得火热。
我无心去想这些了,只要他一天不让我走,我就还是安全的。
许莺说,那个姓刘的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
我听得想笑,谁说没人惦记我的,这不就有一个吗?
惦记我八年了,自己都已经结了三次婚了,还想着怎么报复我呢。
顾瞻是有办法帮我解决的,但是他不会,这是让我听话的好办法。
或许,他觉得我不值得他出手对刘家做点什么吧。
尽管刘家在他面前并不算强大,但,谁让我不值钱呢?
许久不见面的许莺突然约我见面,我和她关系一直都淡淡的,M 姐si了后,我们反而走得更近了。
有一种互为娘家人的感觉,她爸妈si得早,关系近的人也只有我了。
而我,也差不多。
「一起做生意怎么样?」她开门见山地问我。
我是想过做生意,开个小店什么的。
但是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要干一票大的。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莺笑容淡去:「他在外面有人了。」
我被噎住,但心里并不惊讶。
「他现在对我很愧疚,所以我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将一份合同放到我面前,我看了下,她竟然要开会计事务所。
「你要和你老公抢生意啊?」
她摇摇头:「不是抢生意,是共享他的资源,我告诉你,凡是做生意的手底下就没有干净的账,所以他们的账必须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圈内人。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干这个是最有前途的,不要浪费辛苦爬上来的资源。」
我被她说得愣住。
我以为她要找我伤春悲秋,然后我们再一起痛骂渣男。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老娘没那个时间,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靠谱的。」
她见我心动继续说:「你现在跟着顾瞻,他的名号能保护你,可是他抛弃你呢?薛寒露,你都二十八岁了还不明白吗?盾牌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起到保护作用。握在别人手里的,那叫把柄。」
我的心随着她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跳着,像是有一股兴奋快要从血液里喷涌出来。
「你知道顾瞻手底下有多少个小公司吗?」
我摇头,她比了个数:「至少上百个,不全在他名下,想办法让那些公司把账交给咱们的新公司,有我老公的名头在外,再加上这些生意,我们很快就能在行业内站稳脚步的。」
她跟我说了一下午,我大概听明白了,就是哄着顾瞻让他把生意交给我们。(知乎看全文)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译文】1、——离别于此白马王,悲愤之下成此篇。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彪、任城王彰与我一起前往京城朝拜,迎奉节气。到达洛阳后,任城王不幸身死;到了七月,我与白马王返回封国。后来有司以二王返回封地之故,使我二人在归途上的住宿起居相分隔,令我心中时常忧愤!因为诀别只在数日之间,我便用诗文自剖心事,与白马王离别于此,悲愤之下,作成此篇。
【原文】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译文】2、——清晨帝都我启程,黄昏经过首阳山。在承明庐谒见我的皇兄,去时返回那旧日封国的疆土。清晨从帝都扬鞭启程,黄昏经过首阳山的日暮。伊水和洛水,多么广阔而幽深;想要渡过川流,却为没有桥梁所苦。乘舟越过翻涌的波涛,哀怨于东方漫长的旅途;回首瞻望洛阳的城楼,转头难禁我哀伤反复。
【原文】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译文】3、——浩荡空谷何寥廓,山间古木郁苍苍。浩荡的空谷何等寥廓,山间的古木郁郁苍苍。暴雨让路途充满泥泞,污浊的石浆纵横流淌。中间的路途已绝不能再前进,改道而行,登临高峻的山冈。可是长长的斜坡直入云天,我的座马又身染玄黄之疾。
【原文】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译文】4、——试图一同上归路,中途变更无法聚。马染玄黄,可是仍能奋蹄;我怀哀思,却曲折而忧郁。忧郁而曲折的心志啊,究竟何所牵念?只为我挚爱的王孙即将分离。原本试图一同踏上归路,中途却变更而无法相聚。可恨鸱枭鸣叫着阻扰着车马;豺狼阻绝了当途的要津;苍蝇之流让黑白混淆;机巧的谗言,疏远了血肉之亲。想要归去却无路能行,手握缰绳,不由得踟蹰难进!
【原文】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译文】5、——感于物象伤胸怀,以手抚心长叹息。踟蹰之间,此地又有什么留恋?我对王孙的思念永远没有终极!秋风激发微薄的凉意,寒蝉在我的身侧哀鸣。广袤的原野啊,多么萧条;白色的日影倏忽间向西藏匿。归鸟飞入高大的林木,翩翩然地扇动着羽翼。孤单的野兽奔走着寻觅兽群,口衔着蒿草也无暇独食而尽。感于物象触伤了我的胸怀,以手抚心发出悠长的叹息。
【原文】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译文】6、——岁月桑榆年迟暮,光影声响无法追。长叹又能有什么用处?天命已与我的意志相违!何能想到,我那同胞的兄长,此番一去,形体竟永不返归!孤独的魂魄飞翔在昔日的故土,灵柩却寄存在帝都之内。尚存之人,须臾间也将过世而去,亡者已没,我的身体已自行衰微。短暂的一生居住在这世间,忽然好比清晨蒸干的露水。岁月抵达桑榆之年的迟暮,光影和声响都已无法追回。自我审思并非金石之体,顿挫嗟叹间令我满心忧悲。
【原文】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译文】7、——心悲我神莫复陈,丈夫四海犹比邻。心境的悲伤触动了我的形神,望弃置下忧愁不再复述哀情。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海,纵使相隔万里也犹如比邻。假若兄弟的眷爱并无削减,分离远方,反会加深你我的情谊,又何必一定要同榻共眠,来传达你我的殷勤?过度的忧思会导致疾病,切莫沉溺在儿女之情的缧绁;只是仓卒间割舍的骨肉之情,怎能不让人心怀愁苦和酸辛!
【原文】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译文】8、——人生变故在须臾,有谁能持百年寿。愁苦与酸辛引起了怎样的思虑?如今我笃信了天命的可疑!向众仙寄托祈求终究虚妄,让神人赤松子久久地把我诓欺。人生的变故发生在短暂的须臾,有谁能持有百年的长寿;一旦离别永无相会之日,再执王孙的手,将要等到何期?但愿白马王啊,珍爱您尊贵的躯体,与我一同安度寿者的黄发之年;饮泪踏上漫漫的长路,从此收笔永诀,与君分离。
二、赏析9、——恐怖悲伤又痛恨,愤怒交织感情杂。《赠白马王彪》一诗共分七章,表现了曹植恐怖、悲伤、痛恨和愤怒相互交织的复杂感情,深刻地揭发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尖锐矛盾。第一章共十句,写这次“会节气”结束之后启程返回封地的经过和心情。诗人在“承明庐”朝见了魏文帝曹丕之后,将要返回自己的封地鄄城。按曹植于黄初二年(221年)改封鄄城侯,次年立为鄄城王。清晨从京都洛阳出发,傍晚经过了首阳山。这前四句都是过程的介绍。
10、——济川无梁河无桥,瞻望前途步难行。接着“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则寓有深意。说伊水、洛水既宽广又幽深,已经感到路途艰难。“欲济川无梁”竟然说过河无桥,更表明是难以克服的因难。作者瞻望前途,寸步难行。只好从水路“泛舟”,却又遇见“洪涛”,因而“怨彼东路长”:东归鄄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个“怨”字,不止怨路,实际还包括怨人,怨曹丕和他的爪牙。
11、——曹彰暴死不明白,作者悲愤至恐怖。“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是在旅途的困苦之中回头再朝京城看了一眼,内心不是怀念曹丕,更不是留恋“会节气”的活动,而是想到了曹彰在洛阳暴死得不明不白,引起作者的极大悲愤,甚至恐怖,所以在伸着脖子遥望城阙时心情也是悲伤的。第二章共八句,写归途中的困苦。诗人经过寥廓的太谷关,山上的树木郁郁苍苍。接上章可知诗人弃舟登岸,走入山谷。不巧“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连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积水纵横流淌,行路和“泛舟”同样困难。这里路途难行,也隐喻处境危险。
12、——水有洪涛山遇雨,长长斜坡入云天。下文“中途绝无轨”和上文“欲济川无梁”一样,还是无路可走,这里可以体会出曹植身受的痛苦和威胁多么深重。水上有洪涛,山谷遇大雨,只好改道登上山坡,然而长长的斜坡直入云天,前面的路程辽远而又高峻。恰在此时马又得了玄黄的病。困难加剧,矛盾激化,东行归藩的路途竟然如此充满险阻,有如唐诗人李白《行路难三首》说的那样:“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隐约说明了曹植人生的道路多么坎坷不平。
13、——进退两难骑病马,失去自由返封地。第三章共十二句,开始直接抒发内心的悲愤,进入诗的核心部分。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作者还得骑着病马前进,说明当时诗人已失去自由,只能返回封地,没有其他选择。因此“我思郁以纡”,心中愁闷郁结。接着提出自己和亲密的弟弟曹彪不得团聚的问题:“亲爱在离居。”这点明了写这首诗的直接原因。途中派有监国使者灌均,灌均使他们弟兄“离居”。灌均其人,过去就曾经“奏植酒醉悖慢,劫胁使者”(《三国志》曹植本传)。
14、——窃据要津混黑白,挑拨离间进谗言。如今曹植想在途中同曹彪互叙兄弟情谊,灌均竟然不准,因此曹植对他恨之人骨。把他比做鸱枭、豺狼、苍蝇。他们窃据要津,混淆黑白,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进谗言,说坏话,使得亲人之间都疏远了。这里当然有难言之隐和违心之论。由于当时的恶劣的政治环境和君臣名份的限制,诗人不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对曹丕的不满,而只能把满腔怒火烧向使他们“亲爱在离居”的监国使者灌均之流。
15、——势利小人在胁迫,心情沮丧无退路。诗人表面还要回护一下曹丕,好像曹丕对他们本来很好,是“谗巧令亲疏”的。“中更不克俱”是说中途才改变主意不让他们弟兄同行的,似乎说曹丕本来是没有明确让他们分路而行的。曹植的这种用心是清清楚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诗人受到这帮势利小人的胁迫,心情沮丧愤慨,一时想要重回京城,但“欲还绝无蹊”,没有退路,只能拉起绳在那里徘徊犹豫。
16、——前途茫茫路徘徊,相思之情无穷尽。第四章十二句,诗人于路上触景生情,感物伤怀。曹植在路上徘徊,前途茫茫,自己不禁发问:但在这里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原来相思之情是无穷无尽的。“相思”指弟兄之间的关怀,也就是指他对曹彰的悼念和对曹彪的思念。在陷入相思的苦痛之中,又面对着秋风、寒蝉、萧条的原野和西匿的白日。
17、——肃杀凄清蝉哀鸣,无路可走无家归。秋风没有温暖,寒蝉发出哀鸣,一派肃杀凄清景色。此外“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更引起诗人的无限伤感。归鸟有林可赴,孤兽有群可归,鸟兽尚且各自寻求归宿,然而曹植本人却无路可走,无家可归,从而产生人不如物的感触,这就是“感物伤我怀”。最后只能“抚心长太息”,拍着胸脯长叹罢了,现实生活,没有前途和希望。
18、——不料一母生兄弟,来到洛阳就死去。第五章共十四句,表现了曹植对曹彰暴死的哀悼和对人生的感慨。这章接触到写这首诗的根本原因。作者深知,叹息没有什么用。好像上天安排的命运故意和他作对。这种念头是由曹彰暴死引起的。根本不会料想到一母所生的兄弟,一道来到洛阳就突然死去了,落得“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曹彰如果死而有知,也会感到孤独寂寞的。其实这是作者当时的心境。
19、——前途未卜运难料,兔死狐悲颓丧情。曹彰之死,使曹植感到前途未卜,命运难料,不免产生兔死狐悲的颓丧情绪。曹彰突然间就死去,活着的人身体也渐渐衰弱下来。人生一世,只不过像早晨的露水那样,太阳出来一照就干了。而且进入晚年,时光流逝更快得惊人。诗人又自知不如金石长寿,只能叹息悲伤。
20、——浩浩阴阳如朝露,人生如寄寿无固。曹植写作此诗时年龄不过32岁,正在有为的壮年,然而居然认为“年在桑榆间”,到了人生的暮年,这种反常的心理,是他对个人命运难以把握的反映。“人生如朝露”或“人命若朝霜”(曹植《送应氏二首》),为汉代末年士大夫中较为流行的思想。《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就有“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的诗句,但较之曹植的忧愤深广就显得肤浅得多了。
21、——曹彰之死引悲愤,感人肺腑催人泪。第六章共十二句,诗人以豪言壮语和曹彪互相慰勉。上一章诗表现的是由曹彰之死引起的悲愤,感人肺腑,催人落泪。然而一味沉湎于忧伤之中,于身无益,于事无补。曹植清醒地知道“心悲动我神”,因而毅然“弃置莫复陈”,不能陷入忧伤的深渊而不能自拔。诗人抖擞精神振作起来,用“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的豪言壮语和曹彪共勉。唐代诗人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名句(《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是受了曹植的启发。
22、——弟兄情谊没减弱,离远情份益亲密。情绪的由低沉而变得昂扬,使诗的情调也变得开朗豪迈了。下面“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是对曹彪的开导。告诉他:弟兄之间的情谊如果没有减弱,离得远了情份反倒会日益亲密。不一定要像后汉姜肱那样,和弟弟常常共被而眠才算表示深情。言外之意是说对这次途中没得同行不要介意。
23、——因此得病失气概,沉溺儿女之私情。如果因此而得病,那就是失掉了大丈夫的气概而沉溺于儿女之情了。和上文所引的王勃诗中的“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是一个意思。话是这样说,但诗人还是不能从沉重的忧愤之中完全解脱出来,因此末二句“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情绪又急转直下,曹彰的暴死以及由此产生的兄弟残杀的恐怖阴影是永远不能忘怀和消除的。
24、——形同囚禁动辄咎,没有前途没希望。最后的第七章共十二句,在赠诗惜别的情意之中,表示了诗人对天命的怀疑和对神仙的否定。作者后半生形同囚禁,动辄得咎,生活没有乐趣,前途没有希望。经过这次“会节气”和归国途中受到的刁难,使他对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弟兄骨肉之间的权力之争的残酷性,有了深刻的认识。以前还认为命运不好,“天命与我违”;如今知道“天命信可疑”了。似乎意识到,他的遭遇,不是上天意志的安排,而是人世斗争的产物。至于神仙,更是骗人已久了。
25、——神仙虚无有认识,变故斯须顷刻间。汉末建安时期,求仙之风很盛行,曹操的诗有一半是描写神仙世界的。曹植也有不少游仙题材的诗。略早于建安产生的《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里也有“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抒写。曹植对神仙的虚无有所认识,不能不说是一种觉悟。曹植感到“变故在斯须”,顷刻之间就会发生曹彰暴死的惨剧。
26、——人生百年谁把握,曹丕随时加害他。那么,人生百年,谁能把握不了,曹丕随时都可能加害于他,所以他说“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不然,和年青的兄弟分手是不会有诀别之感的。在这作者看来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只能祝愿对方保重身体,并且互相祝福而已。诗人与白马王曹彪最后洒泪而别。《赠白马王彪》一诗,直接反映的是曹植对曹丕手下的鹰犬爪牙的仇恨和愤慨,实际是对其兄曹丕对他们弟兄残酷迫害的抗议。
27、——篇幅之长结构巧,感情之深实罕见。这首诗是继屈原《离骚》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首长篇抒情诗。诗的正文共80句,400字,篇幅之长,结构之巧,感情之深都是在古典文学作品中罕见的。全诗气魄宏伟,结构严谨。曹彰之死有如一个阴影笼罩全篇,由此构成的悲剧气氛,在序文和一、五、六、七各章里都反覆渲染,突出了这一事件的严重后果。中间“欲济川无梁”,“中途绝无轨”,“欲还绝无蹊”的“三无”,把作者走投无路,进退失据,悲愤交加的境遇和心情联结起来,并使文气贯通,前后勾连,全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28、——全诗结构如一体,各章之间顶真格。全诗结构的浑然一体,和各章之间运用辘轳体有密切的关系。辘轳体即修辞学里的“顶真格”,它要求行文在段与段或句与句之间用相同的字句相互衔接。古代《诗经》中的《大雅·文王》和《大雅·既醉》两篇;乐府诗《平陵东》、《西洲曲》都运用了这种形式。《赠白马王彪》除第一章和第二章没有使用辘轳体(《古诗源》把第一章和第二章视为一章)之外,其余各章都用了。
29、——抒情方式有变化,段落分明易传诵。如第二章的末句是“我马玄以黄”,第三章的首句就是“玄黄犹能进”;第三章的末句是“揽辔止踟蹰”,第四章的首句就是“踟蹰亦何留”,下皆仿此。这种手法能够使结构紧凑、段落分明而又便于人们记忆和传诵。此诗抒情的方式也时有变化,有时直抒胸臆,有时却把抒情和叙事、写景结合起来。“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看起来是叙事,实际是抒情。
30、——借景抒情情景生,耐人寻味发人思。第四章借景抒情,情景相生,发人深思,耐人寻味。诗中的寒蝉、归鸟、孤兽都是诗人自身的写照。冷落空旷的秋季原野,也是当时诗人所处的政治环境的形象再现。另外,恰当的比喻也是此诗的特色之一。作者把监国使者比之为“鸱枭”、“豺狼”和“苍蝇”,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这些比喻不仅可以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而且免于授人以柄。
三、创作背景31、——天下人才有一石,子建独自占八斗。曹植一生以曹丕称帝为界分为前后两期。这是曹植后期创作的代表作,写于黄初四年(223年)七月。当年,曹植和他兄弟曹彰,以及异母之弟曹彪一道来京师洛阳参加“会节气”的活动。于此期间,曹彰突然暴死。返回途中被人监视,于是写出这首传诵千古的名诗《赠白马王彪》。
四、曹植简介32、——三国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代表人。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国曹魏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后人因他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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