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感觉农村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黄昏时,各家各户烧炕产生的浓烟,已贴着地面从村子里弥散到村外的麦田里,把麦田四周稀疏分布的村庄打扮得如同仙境一般。
用柴火烧热的土炕,是农村人家家户户冬日里的最爱。下雪天,一家人盘腿坐在热炕上拉拉家常,不觉间就是一天。冬夜里钻进捂在炕上的热被窝里,直挺挺的伸展腰身,一天的乏困就荡然无存。因为家家户户住的是土房子,自然家家户户都有土炕,而盘炕的技艺并不是人人都擅长的。我们村子里雷老大,就是方圆地界上有名的盘炕把式,他盘的炕烟道利,容易烧热,结实不易坍塌,而且美观细致。他经常被人请去盘炕,得到人们的夸赞和感谢。
炕是用土坯盘成的。盘炕前,必须先做好准备工作。准备好砌墙基的砖块;打上一二百页的胡基晒干;用拌了碎麦草的土和成粘粘的泥巴,用模子脱制成型的泥坯,要制做二三十块,脱制好的泥坯在太阳下晒干,期间防止干裂,还有用抹子蘸水收抹几遍,直至四棱饱满、表面光滑、挤压密实,晒干成型后运回;再就是,事先用铡刀把干麦草铡成稍长和稍短的两种渣料,准备和泥用;还要趁着晴好的天气,晒些干土用来防潮;一切准备停当,就只等雷老大安排工期准备开工了。
匠人进门,喝了几壶酽茶后开始盘炕。弓着腰,提着瓦刀在房间里踏上一圈。在房里靠墙的位置,画出大致的线条尺寸,用砖砌了六七层高炕墙的基础;用胡基和软泥砌好炕的外墙、立好炕柱;把晒好了干土铺在炕下的地面,用来防潮;掏空烟道和炕的火门后盖上泥坯,一块块对接整齐,铺贴、按压平稳;用胡基或者青砖在铺好的炕沿上垒上一道短墙,叫“背墙”,上面铺一块木板,便于坐在炕头依靠和放置油灯等;在靠炕里面的墙上掏上一方窑窝,方便放置零星的物品;用短麦草和泥把砌好的炕墙裹泥平整;用稍长些的麦草和泥,在铺好的泥坯上面抹上一层约两寸厚的泥皮,用来保温;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事先准备好木制的炕沿板镶嵌在炕沿上,便于上下炕和临时的小坐;费时一整天后,雷老大的两只裤腿上沾满了泥巴,拍拍两手的灰土,在干土里蹭明亮了沾满了泥的瓦刀,嚷嚷着:“快给咱传茶,渴死了!”美观宽大的土炕便盘成了。
盘炕的技术看似简单,其实雷老大总有自己的诀窍,比如烟道与炕门的位置,正中或偏离,会影响到烧炕时烟走的利不利、火烧的旺不旺。还有炕里地面的铺土的坡度等,都影响到使用的方便程度。在炕盘好,点一把柴火试过后,匠人的工作就算完工了。因为招待匠人的好赖差别,常有匠人恶作剧,盘好的炕烧了柴火不出烟,在主家重新酬谢后,用绳子挂了秤锤去捅开塞在烟囱里的异物。
盘好的炕是要烘干的。用麦草等细碎的软柴,均匀的在炕洞里点着,小心的烧着,烧到炕皮上渗出水珠时,开始“出水”了。放慢烧的频率,小火慢慢烧。在炕皮开始变硬发白时就要停火,用铁抹子蘸了水,蹲到架空在炕上的木板上,使劲儿地挤压、抹光,如此重复几次,直至抹不动时,平平整整、光光亮亮的一座新炕便盘成了。在新炕使用前,还要再蓬上炕席“出水”一次,为的是把潮气烘干。
冬天的黄昏,放学后,每天的任务是从羊圈里抱上几捆被羊吃过叶子的玉米杆,送进炕洞里点火,用在长棍顶端定了木板的炕杷均匀的烧开去。最后在没有了火焰时撒上麦糠来煨炕,能保暖一夜呢。烧炕要掌握火候要均匀,不能一个劲地烧,否则就要起火。经常有烧得太热,把炕席烧着的,就要赶紧把炕席揭起来,把炕晾凉。村子里就曾发生过,给新盘的炕烧“出水”时起火,把房子都烧着的。
炕烧得久了,里面的草木灰堆积得越来越厚,影响填柴烧炕,就要掏灰。用铁锨伸进炕洞里,掏出的灰用笼盛了抬进麦田里,是上好的肥料。烧过两年的炕,生产队每年搜肥时,就要派人砸了,炕土拉到生产队的大田里施肥,再派人帮忙盘上新炕。每年春季,队里都要挨家挨户地动员砸炕搜肥。在那个时候的农村,土坑简直就是个“宝”!
盘炕用的建材是土制的,便宜方便。烧炕的柴火是农家的秸秆柴草,热得快、成本低。再旧时农村,的确是帮人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夜。可是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烧炕时的烟大,每当夜幕降临时,各家各户、各村各镇全都笼罩在浓烟里,浓浓的烟薰得房子的墙壁和顶棚黑黑的;土房子里盘土炕,睡在土炕上,难免要粘土,人人都有一股子“土气”,件件衣服都有一股烟火的气味;每当下雨变天时,炕上总是由土里放出阵阵的潮气;再就是土炕容易生虱子,大人小孩棉衣棉裤上,经常有虱子在爬,除也除不尽,每天晚上母亲都会在煤油灯下坐在炕上依靠着背墙,翻着我的衣裤挤虱子。
随着生活的变迁,原来的土房子早已拆掉,盖成了砖混结构的平房或者楼房。家家户户窗明几净的,地面上铺了瓷砖,白白的粉墙代替了原先的泥墙。用上了各种的家电,冬天里偶尔用电热毯取暖,炕也不用烧了。砖和瓷砖砌成的炉子炕干净卫生。炉子白天用来做饭烤火,夜晚推进炕下,不用柴烧却也暖暖的。炕的样式也砌成了床的样式,铺了床罩,不仔细看是认不出来的。
家具和装修越来越高档了,农村和城里的房子都干净整洁;年轻人不穿棉衣了,大冬天的穿着裙子也不感觉到冷了;睡觉的炕早已换成了“席梦思”;空调保证着室内冬暖夏凉;农村人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着,很少有人还能想起火炕来。
“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多少辈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现在却找不到了!人人却都幸福的生活着!
享受惯了都市的文明生活,住窑洞、睡土炕却成了现在城里有钱人追求的时尚生活。挑一个周末,专门开车几十里到山下的农家小院,吃土菜、土鸡蛋,喝粗粮的粥,吃着黑面的馒头。住进窑洞里睡在土炕上,铺上土布的被单,总想做个小时候土里土气的梦。却坦然地睡了一夜,睡醒后失望的开车又回到了城里,过起了文明人的生活。
慢慢地,土坑只有在民俗村才能看到了。就连农村的年轻人也不知土炕为何物了。盘炕人赖以谋生的技艺也渐渐的失传了,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没有了市场的盘炕人生活却一样的幸福。
但冬日里,黄昏下,烟气从村子里顺着麦田漫延如仙境般的画面,定格在曾经农村人的脑海里。
盘炕烧炕,恐怕以后再也无人知晓了!
“炕”简介:炕是一个汉字,读作kàng,本意是指烧火排烟的管道,引申义是用热管道加热烘烤或者带有烧火排烟管道的暖床。该文字在《诗·匏叶传》和《汉书·五行志》等文献均有记载。北方寒冷,人多在房中置一铺大炕,炕的结构远较床复杂,搭法也不尽相同,有洞炕、花炕和空心炕之分。
作者简介:唐勇,男,1972年生,毕业于陕西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西安市阎良区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关山文学创作基地会员,西安丽登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现从事企业高级管理工作,喜好文学创作,多以散文著长,《母亲的愿望》《分的趣事》等文被配乐朗诵,在喜马拉雅电台等反响极佳;《躺在草垛上数星星》等文被各网站刊登和收录。
在农村里为了抵抗严寒都会盘火炕取暖,尤其是北方至今还有睡火炕的习惯。睡惯火炕反而不习惯睡床了,火炕睡着才踏实,按村子里的话说叫接地气。从小就是睡着炕长大的,也经历过几次盘炕的经历,对于火炕来说自然特别的熟悉。老话说的“炕热屋子暖”火炕不仅能睡觉,还有着诸多的功能。
在农村里都会把灶台和火炕连起来,灶台可以烧火做饭,火炕可以取暖。日常的做饭就能满足取暖的需求,整天屋子里都是暖和的,一举两得还能节省不少的柴火。农村条件好了,暖气空调越来越普及,火炕的的需求也变少了,不过仍受到许多人的喜欢。相比传统的火炕,现在的火炕的样式也有了新变化,大都和灶台分开了,样式也变的精美。
盘火炕是一个技术活,若是盘不好了烧火都费劲,弄的满屋子烟熏缭绕的,衣服被褥熏的都是烟味。老爸就是这方面的好把式,常说“地下能卧狗,上面伸开手”,是人们总结出来的盘炕经验。设计好了烟道才好烧,这是盘炕的要点,能让烟筒产生一个向外的吸力。
老家火炕是用泥坯垒成的,用砖的话烧一段时间就变酥了,泥坯只会变的越来越结实。而且泥坯盘的炕能储热,虽然热慢一点,凉的也慢,天亮了还很温乎。另外这炕上的泥坯也是上好的肥料,用到地里面一点都不会浪费。家里的火炕基本上过个五六年就会重新盘一次,换下塌陷的泥坯,清理下烟道的积灰。要是火炕没有什么损坏的话就方便了,拿上一壶水顺着房顶的烟筒向下充,积累的灰充干净了又能坚持用几年。
家里还留着一座火炕,睡习惯了也舍不得拆,冬暖夏凉能睡炕是一种享受。现在的床大都比较软,躺上去舒服可睡醒了以后却特别的累,而且还会感觉底下漏风。火炕软硬适当,从下向上反热睡的踏实。有腰酸背痛的最适合睡炕了,暖烘烘火炕的能有效的缓解这些症状,老话常说“睡炕能养个好身板”,说的也是这个意思,睡炕让人受力均匀,还可以有效的防止驼背。
农村里也衍生出来了许多的火炕文化,火炕不仅是睡觉的地方更是交流的场所。当串门的时候人们习惯的盘腿做在火炕上拉家常唠嗑,甚至也有专门用来在炕上吃饭的炕桌,这些显得特别有人情味。在冬天里没有比在暖和的炕上还舒服的事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曾经是每个农村人最向往的生活。
现在农村生活在变化,取暖也更加的便捷方便。火炕这样的传统方式越来越少了,只有一些老人还习惯睡火炕,或许这样的传统方式只能存在记忆里。
盘炕,是典型的天水话。盘,就是垒、砌之意。天水人常说的盘灶、盘炕,就是砌灶、砌炕,修建灶台、修建土炕。
火炕,又称土炕,是北方农村御寒取暖的主要方式,家家户户,都有土炕。它虽然没有列入衣食住行之列,亦未入选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但在以前的农村,严冬之际,其作用可以与灶台并列。
我小时候,老家几乎全是土炕。每到冬天,家家户户都要烧炕,树叶、草皮,都是烧炕的好料。每天晚上,家家炊烟升起,户户炕洞冒烟,整个山村笼罩在一片烟云之中。儿童放学回来,大人干活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脱鞋上炕,赶紧暖和暖和腿脚。及至亲朋来访,也是赶紧招呼上炕喝茶吃饭。至于老人小孩,一个冬天,几乎都在炕上,有似蛰伏。没有热炕,冬天将会十分难熬。
盘炕,是个力气活,更是技术活。盘炕的原料,是几百块土坯,一堆黄土和麦衣和成的泥浆。土坯,天水定西一带的人称之为“基子”。关于基子和土炕的关系,他们有句口头禅——重(chóng)打基子重盘炕,意思是把某件事推倒重新再来。
制作基子的模子叫基子架,是四块木头制成长方形的模具,长宽厚是多少?我已不记得了,大约是两尺长、一尺宽吧!现在的农村,已经难觅基子架的踪影。基子架上面两头、左下面以木轴固定,右下角可以开合关闭,可以平面以梯形向外打开。制作土坯的原料,就是黄土,黄土的湿度以用手一捏成为一个土疙瘩为准。太干了聚不到一起,太湿了则无法搬着竖立起来。
一块基子,是经验、力气和技术的产物。先在基子架内撒一把草灰,用铁锨铲入把湿度合适的黄土,用杵子从前向后拍三下,然后从后向前拍三下,再用脚在四角踩实,一块基子也就是土坯便制成了。打开基子架,像搬麻将一般搬起,端到一旁竖着层层码起来,风干之后便可以盘炕垒墙了。
不知从何时起,盘炕的技术便分为两派。一曰炕虚派,盘炕时尽量少用土坯,以四块竖立的土坯为柱、横放的土坯为面组成。这样的土炕,内部的空间比较大,可以装更多的柴火,使炕烧起来更为暖和,但也有烦恼,因火炕过热而引起被褥燃烧,多是这类土炕。另一派则是炕实派,用土坯的数量非常之多,如果虚派用四百可以盘好一个土炕,则实拍至少需要八百。密密麻麻,将土坯竖立着,一块一块土坯间隙5-10厘米,斜排成叶轮状,弯弯曲曲,如回字迷宫一般。此派盘炕的核心技术,就是要让烟带着热量,在回字迷宫里窜动,让整个土炕均匀的受热。
刘爸是实派盘炕的高手。他是我伯母的哥哥,我们习惯上尊称其为刘爸——刘家爸的简称。秦安人对父辈男性的称呼,多为“大”或“爸”。比父亲年龄大的称之为“大”,有大一点的意思。比父亲小的一般称之为“爸”。如父亲弟兄五人,父亲老三居中,则其子女称老大老二为“大大”“二大”,称老四老五则为“四爸”“五爸”,最小的也常叫“爸爸”。
我亲眼在大伯家领教过刘爸的盘炕手艺。整整用了八百多土坯。炕多是长方形的,以炕门为半圆心,一块块土坯竖立着,如同斜立的多米洛骨牌,左右各形成三个盘曲的烟道,在炕沿处汇合引向烟筒,然后铺上土坯,用草泥抹平炕面。别人用抹子左右来回抹炕面,而刘爸用铁锨压着前后左右抹。由于用力较重,这样抹出来的炕面,更为光滑,更为瓷实,更为牢固。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盘炕,认为土坯太多,炕里面装不了多少柴火,冬天恐怕要受冻。刘爸不搭言,抹平炕面之后,喝茶抽烟,两个时辰之后,用手摸摸炕面不怎么湿了,便抱了一些柴火,塞到炕里烧了起来。不一会,炕面上便有了热气,炕面从炕口部位开始逐渐变干,如同煎煎饼一般。不到一个小时,整个炕面,包括靠墙的部分,已经全部变干了。上去摸一下,果然整炕温热。
现在生活逐渐好了起来,年轻人大多喜欢睡木床,已不适应睡炕了。嫌烧炕麻烦,炕烟的味道又绝非檀香熏衣草,睡久了便会粘在身上,到哪里都是一股土炕味,这让油头粉面的人儿如何忍受呢?尽管农村的老人,仍然喜欢柴草烧的热炕。但时代的变化却又让土炕更为尴尬,这几年农村又兴起了电暖炕,随着取暖方式的多样化,土炕将越来越少,逐渐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遗忘,盘炕的手艺,也将逐渐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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