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巨商姓段者蓄一鹦鹉原文及翻译
一、原文:
一巨商姓段者,蓄一鹦鹉,甚慧,能诵《陇客》诗及李白《宫词》、《心经》。每客至,则呼茶,问客人安否,寒暄(安否,一作起居)。主人惜之,加意宠。一日,段生以事系狱,半年方得释,到家就笼与语曰:“鹦哥,我自狱中半年不能出,日夕惟只忆汝,汝还安否?家人喂饮无失否?” 鹦哥语曰:“汝在禁数月不堪,不异鹦哥笼闭岁久?”其商大感泣,遂许之曰:“吾当亲送汝归。”乃特具车马,携至秦陇,揭笼泣放,祝之曰:“汝欲还旧巢,好自随意。”其鹦哥整羽徘徊,似不忍去。后闻,止巢于官道陇树之末。凡吴商驱车入秦者,鸣于巢外曰:“客还见我段二郎安否?若见时,为我道‘鹉哥甚忆二郎’。”
——选自宋·文莹《玉壶清话》
二、翻译:
有一个姓段的大商人,养了一只鹦鹉,它很聪明,能朗诵《陇客》和李白的《宫词》和《心经》。每当有客人来时,则会大叫上茶,会向客人请安并问是否寒暄。主人十分爱惜它,特别宠爱它。有一天,段生因为一些事情被捕入狱,半年才获得释放。一到家,段生便走到笼子旁边对鹦鹉说:“我在狱中半年无法出来,朝夕所想的只是你,你安好吗?家人没有忘记喂你吧?” 鹦鹉回答:“你在狱中几个月就忍受不了,比得上鹦哥我被关在笼子里这么久了?”这话让商人感伤得泣不成声,于是许诺它说:“我应当亲自送你回去。”于是段生特备车马,将鹦鹉携带到秦陇,揭开笼子,哭着把鹦鹉放了,祝祷它说:“你可以归巢了,好自随意吧。”这只鹦鹉整羽徘徊,好像不忍离去。后来听说,它将巢筑于官道陇树之末,凡吴商驱车入秦者,这只鹦鹉一定鸣叫着到巢外问:“你见过段生吗?他还好吗?若见到时,请代我说‘鹦哥很想念二郎……’”
三、点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昔者秦王好猎而扰民原文及翻译
一、原文:
昔者秦王好猎而扰民,下令猎于北郊。前日,民皆徙避之。有韩生者止之曰:“王之爱子病三日矣,王心忧之,必不出。”已果然。或问之曰:“吾宿卫王宫,且不知王之爱子病也。子何以知之?”韩生曰:“吾闻王之爱子好纸鸢,吾登而望王宫之上,三日不见纸鸢矣,是以知之。”
二、翻译:
从前秦王喜好打猎因此扰民,有一次他下令在北郊打猎。(国王打猎的)前一天,百姓都离开打猎的地方回避他。有个叫韩生的人阻止他们说:“国王的爱子病了三天了,国王担心他,必定不会出猎。”事实果然是这样。有人问他说:“我在王宫里担任值宿警卫,尚且不知道国王的爱子病了。您凭怎么知道他病了呢?”韩生说:“我听说国王的爱子喜欢放风筝,我登上高处望见王宫之上,三天不见风筝了,所以知道。”
三、点评:天下之物,见形可以测微,智者决之,拙者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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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王克明
按:王克明先生《原音词浅论》一文运用学界研究成果,通过与汉语上古拟音和蒙语等语言语音的对应比较,对陕北方言中成群的嵌L形态词语和圪头词语等,做了较新视角的探讨,认为这些词语来源于单音汉语形成前的原来语音形态,具有发生学意义上的原始继承性,称谓其“原音词”更切近本质。论文收载于邢向东教授主编的《西北方言与民俗研究论丛》第三集。作者稍有修订后,“陕北记”分五篇连载,每篇保留文中小题,外加新拟标题。
4.多种语言对应关系中的原音词认知
汉语与周边藏缅语言、侗泰语言比较,有一些与汉语上古音对应的词语,学界多有例举,如:“孔”khlooŋʔ,暹罗语klong,泰语kluŋ、kluang。“禀”prɯmʔ,藏文 brim。“烙”ɡ·raaɡ,泰语klak。“兼”kleem、kleems,泰语klem。“蓝”ɡ·raam,暹罗语 k'ram、gram,泰语 k'ram,古泰语 gram。“欄”ɡ·raan,标敏瑶语glan。“凉”ɡ·raŋ,藏文graŋ。“狗”klooʔ,标敏瑶语狗 kla。这些词语与汉语密切相关,尤其与汉语原音词特征高度相合。对密切相关的语言,学界释为同源性亲属语言。同源性定义为原音词提供了一种源流解释。
同时,历史语言学认为,汉语在上古时期或许没有单音节、有声调、无形态变化等‘孤立语’特征。因此,汉语词汇与不认为有亲属关系的不同语言词汇进行比较,有学术合理性的空间。“如果这几种语言表达同一事物或现象的词的语音存在着整齐的对应关系,那么这几种语言在历史上必定有发生学上的关系。”1当代对于“远距离语言”亲属联系可能性的研究,扩展了原音词观察的视野。这方面有汉语与南岛语系语言的对应研究、汉语与北欧语言的对应研究等,如狗,爱沙尼亚语 koer,芬兰语 koira,乌拉尔语 koje-ra,2都与汉语、瑶语对应。但对汉语与北方阿尔泰语系语言的比较,关注度则较低。
元明时代的蒙语汉译词“抹邻”、“秣邻”、“牧林”、“抹伦”,都是“马”。《哭存孝》杂剧有“米罕整斤吞,抹邻不会骑”,《破天阵》杂剧有“我做番将委实好,不骑抹邻则是跑”。蒙古语、女真语、满语,“马”都是morin、mori。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和满-通古斯语族中各族语言里的“马”,发音都接近“抹邻”:土族morə,东乡mθri,东部裕固moorə,保安morə,达斡尔morj,女真morin,满morin,赫哲mθrin,鄂温克mvrin,鄂伦春mvrin,锡伯mærin、mθrin。3汉语的“马”,前上古音 maarg,4上古音 mraaʔ。在原始语言中,中原与北方民族语言的马,语音是对应的,源于共同的祖语。“马”是公认的非单音节演化为单音节的“二合之音”。同时,东亚的“马”一词与印欧语也有相关性:原始印欧语词根marko-,古威尔士语march,康瓦尔语margh、march,不列尼塔语marh,原始凯尔特语母马是markā,马是markos。5 所有这些不同语言称谓马的语音,存在着整齐的对应关系,应该有发生学意义。曾用汉字记音书写的“抹邻”一词,可谓“马”的原音词。
陕北话“头”有“得劳”之谓。“头”列在200个基本词汇表中,是人类语言基本词汇之一。“头颅”一词,《战国策》有“头颅僵仆,相望於境”。由于用字固定,现代汉语普通话使用,不列为嵌L词。《说文》还有“(duó),颅也”。《康熙字典》记:“《释名》颅谓之骷髅。”这也是头颅。元明时代文字里,记有蒙语“头”teriɡün 的汉译词忒娄温、铁里温、帖里兀等。6 如《至元译语》作“忒娄温”,《紫钗记》传奇有“风声大,撞的个行家,铁里温都答喇(杀)”。元人也写汉语词汇“天灵”。蒙语今亦记 tɔlɡoe:,译“陶勒盖”。这个译音北宋已出现在汉语文字中,写作“天灵盖”。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尝令子和药,有天灵盖,温叟见之,亟令致奠埋于郊。”元杂剧中“天灵盖”与“天灵”通用。如马致远《黄粱梦》:“推一交险攧破天灵盖。”康进之《李逵负荆》:“则蚤砍取我半壁天灵盖。”高文秀《襄阳会》:“则你这宣花斧著他天灵碎。”关汉卿《单刀会》:“七稍弓,八楞棒,打碎天灵。”元代以前汉语中已有的“天灵”,与“头颅”音义相通,“盖”音成为名词,使义域变小。除蒙语,蒙古语族的“头”,东部裕固语作turyːn,土族语是turoŋ,东乡语是tceiərun。7 这些都与汉语“头颅”音义对应。“头”的上古音是 doo ,未见前上古音。《集韵》《广韵》谓“”音铎、牍、讬,这三个字的上古音分别是 l’aaɡ、l’ooɡ、lhaaɡ。观察“头颅、颅、天灵”与蒙古语族语言的对应关系,和它们的蒙元之前汉语词汇性质,可以认为它们同“得劳”一样,是“头”的记音,是“头”的原音词。
“说”也是斯瓦迪士200个人类语言基本词汇之一。陕北词“圪咧”是“说”义,如“瞎圪咧”,是谓瞎说。蒙语的“说、讲说、言语”,是kele、kelen、helehu等,元明时候汉字写作客连、客勒、客列等,8 如《桃源景》杂剧“他道是卯兀客勒莎可只”。汉语“说”义词语有“侃”,与“客连”同义。《说文》“侃”无“说”义,但之前《论语》中“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实为说话样貌。至元代,《西厢记》杂剧“隔墙酬和都瞎侃”,是谓瞎聊、瞎圪咧。口语如此民间熟用,说明不是当时借用,而是口语固有。限于《说文》的定义,认为“侃”迟至元代才是“说”的同义词,但在口语里未必如此。“侃”的上古音为 khaanʔ、khaans,未知其前上古音。除蒙语外,阿尔泰语系蒙古语各族的“说”是:土族kəle,东乡kiəliən,东部裕固kelen,保安kalə,达斡尔xəlj。另,女真语xəlsə,土耳其语keleci,波斯语kalām。9 侃与诸语言应有共同的祖语。故而认为陕北的“圪咧”和元人汉字书写的“客连”,是汉语说义之侃的原音词。
蒙语darasu、darasun是说黄酒,有辞典解释为中国黄酒,10 元代前后汉字写作“打剌苏”、“打辣酥”、“答剌孙”等约16种。11《东窗记》戏文有“打辣酥满斟来一醉酣”,朱有燉《元宫词》有“白酒新刍进玉壶……何似西凉打剌苏”。后有“塔拉苏”译音。黄酒在东亚出现甚早,蒙语这个黄酒名词,应是在汉语形成早期源自农耕人群。这个早期词语是什么?今天汉语里是否留有痕迹?在黄酒的词义上,与“塔拉苏”音义一致的词是“屠苏”。“屠”的上古音是 daa,未知前上古音。《晋书·孝愍帝纪》有“今欲闻城未陷为羞死之事,庶令黎元免屠烂之苦。”明·宋濂《鲍氏慈孝堂铭》有“群寇相挻而起,肆其屠刘。”屠戮、屠烂、屠刘等同义的连绵词,反映了“屠”曾有L复辅音的可能性,“打剌苏、塔拉苏”应接近双音词“屠苏”的早期多音形态。“屠苏”本指黄酒,在汉语中让位于“酒”一词后,逐渐演变成了酒名。南北朝《荆楚岁时记》始有记载,说正月初一先幼后长喝屠苏酒。唐始出现传说,韩鄂《岁华纪丽》说屠苏酒是以前一个住在叫“屠苏”的草庵里的人,发明的一种过年喝的药酒。故事性传说使这个词彻底远离了本义。但蒙古语族语言保留了“屠苏”的原始词义,东部裕固语duraːsən、土族语daraːsə、东乡语darasun,都是说黄酒。12 马伯乐先生提及语言亲缘关系时说:“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人们认为它们相似的那些地方其实只不过是史前这两个语言间的相互影响所造成的。”13 黄酒名称出自史前影响,因此有理由认为元人汉字书写的“打剌苏”是“屠苏”的原音词。李葆嘉先生认为:“由于年代久远的早期借用和远古同源之间的界限已趋泯灭,因此当语言成分借贷到达一定程度,双方无疑就成了亲属语言。”14
阿尔泰语系满语的“牛录”,本义“大箭”。朱学渊先生指出:“‘箭’字在芬兰语中为nuoli,爱沙尼亚语为nool,匈牙利语为nyil;它们都与满语的niru(牛录)一致。”15 周策纵先生说:“汉语中的相关词汇‘弩’、‘砮’等,是否与之相关?也很值得深思。”16匈牙利语、芬兰语和爱沙尼亚语都属于乌拉尔语系芬兰-乌戈尔语族,满语属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弓箭名称的一致性,暗示了它们之间的早期传播。这为困扰学界的“欧亚语系”假说提供了一个素材。蒙语的弓numu、numun,元代汉字写作弩木、弩门,17 与汉语“弩”和满语及乌戈尔语族的“牛录”,音义也有对应性。《说文》谓“弩,弓有臂者”,应即“大箭”。弩出现较早,不晚于商周,“牛录”或是“弩”的原音形态。“弩”上古拟音有 naɣ(周法高)。18
“10万年前或语言刚发展起来的时候,与6000或1万年前作为现代语系的祖语期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19 相关语言词语的对应性,是认识原音词的条件之一,它提示了人类语言的交汇和汉语的发生。如兽角,陕北话谓“角(juě)偻”:牛角偻,羊角偻。角上古音 ɡ·rooɡ、krōk(斯塔罗斯金),原始汉藏语音 kruā,缅甸语 khrəw。20 角偻是角的原音词。又如“壳”上古音 khrooɡ,宋代谓“壳漏子”。《五灯会元》卷七《长庆慧棱禅师》有“保福抛却壳漏子,向甚么处去也?”壳,吴语谓“壳落”,标敏瑶语 gli;同时,爱沙尼亚语 koor,芬兰语 kuori,匈牙利语 kéreg,乌拉尔语 kore。21 壳漏、壳落是“壳”的上古音。这些语言的流音中缀与汉语上古拟音的复辅音流音呈比较规律的对应,也与汉语方言词汇的嵌L形态呈规律性对应。蒙古语族等语言与汉语方言的若干词汇也有这样的对应性。
此外,陕北人呼父为“大”,源于“爹”的前上古音 daad 22 和上古音 daaʔ。还有㸙(zhē),《玉篇》释“父也”,《广韵》《集韵》音遮。遮上古音 tjaa。父亲义,梵语 attas,拉丁语和希腊语 tata、attached,赫梯语 attas,哥特语 attas,古爱尔兰语 athir,康瓦尔语 tād,23 英语 dad,都与陕北的“大”有对应关系。
注释
1 周及徐《历史语言学论文集》126页。
2 引自冯蒸《汉语来源的新假说》文。
3 均引自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60页。
4 引自周及徐《历史语言学论文集》153页。
5 均引自周及徐《历史语言学论文集》154页。
6 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靠实词典》45页。
7 引自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靠实词典》45页。
8 参见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266页。
9 均引自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267-269页。
10 参见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236页。
11 参见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234-236页。
12 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靠实词典》236页。
13 [法]马伯乐《唐代长安方言考》20页,中华书局2005年。
14 引自王士元主编、李葆嘉主译《汉语的祖先》11页,李葆嘉《汉语的祖先》译序。
15 朱学渊著《中国北方诸族的源流》252页。
16 朱学渊著《中国北方诸族的源流》周策纵序言,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
17 引自方龄贵《古典戏曲外来语考释词典》105页。
18 引自周法高主编《汉字古今音汇》91页。
19 [澳]罗伯特·迪克森著 朱晓农等译《语言兴衰论》2页。
20 斯塔罗斯金上古音和原始汉藏语音、缅甸语音均引自王士元主编、李葆嘉主译《汉语的祖先》387页,[俄]S.斯塔罗斯金论文《上古汉语词汇:历史的透视》。
21 引自冯蒸《汉语来源的新假说》文。
22 引自周及徐《历史语言学论文集》168页。
23 均引自周及徐《历史语言学论文集》168页。
简介:陕北记(ID:jiadushu) 一个离开陕北的青年,酷爱陕北文化,写作、知识分享。「陕北记」长期向您约稿:原创稿件一经选用,以资奖励!题材:真实故事,历史,陕北文化,等等都OK~邮箱:qinke04@163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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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明专栏
来自远古的蒙汉“不浪”群
蒙藏汉都说“牛不劳”?
上古汉语里,“圪溜”也成群
陕北记陕北 | 物产 | 文化 | 出版小编:陕北君(微信 :shufangj)合作邮箱:qinke04@163在刚刚过去的2019年,倘若总结一下微博上什么商品销售最火、什么商品被各路大V们集体推荐得最多,一马当先的,当属不同品牌的电动牙刷和洗牙器。作为一位曾经的健康媒体记者,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对牙齿健康的维护与关注,与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息息相关,认真刷牙、定期洗牙、从小护牙完全可以视为发达国家的标志。而且一般来说,“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确实有其逻辑上的合理性,在爱牙上做得比较好的国家,国民普遍都比较长寿。所以,2019年的这股普及新型牙具和洁牙理念的风尚,不应仅仅视为商业运作,更应看成我国医疗卫生领域不断进步和国民保健意识不断提高的象征。
最近一段时间,笔者在翻阅多部清末民初的笔记时,都发现了跟治疗牙病相关的段落,摘引出来,恰恰可以描绘出一幅“牙科乱象图”,读来有趣,又引人深思。
一、宁可满口齿落,不可西医入国
现代人提起中医,臧否不一。客观地说,我们的老祖宗是很对得起子孙的,尤其在医学上,曾经绝对领先于世界。就说牙科吧,在扁鹊、张仲景、李时珍等名医所著的医书中,都有大量跟牙齿保健相关的记述,比如张仲景的《金匮要略》有“小儿疳虫蚀齿方”,葛洪在《抱朴子》里提出叩齿保健法,宋代笔记《玉壶清话》载治齿药歌一首曰:“猪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升麻蜀地黄。木律旱莲槐角子,细辛槐叶要相当。青盐等分同烧毁,研末将来使最良。揩齿牢牙须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南宋名医严用和的《严氏济生方》记载当时的人“每日清晨以牙刷刷牙,皂角浓汁楷牙旬日数更,无一切齿疾”,还出现了专门生产和经营牙刷、牙膏的“刷牙铺”、“牙粉行”等等……这些足以说明,中医不仅很早对防治牙病有了正确的知识、经验和方法,而且在民间具有相当高的普及率。
《严氏济生方》
但是,随着西方医学的不断发展,尤其是法国医生皮埃尔·福歇尔于1728年出版《外科牙医》之后,牙科在欧洲各国获得飞速进步,特别是各种手术的推广,极大地缓解和治愈了牙病患者的痛苦。与此同时,中医在牙病治疗上进展有限,清末的笔记中提及牙病,多半还是用偏方施治。比如《浪迹丛谈》中谈到治疗牙痛,“最灵”的处方是冰黄散:“用牙硝三钱,硼砂三钱,明雄黄二钱,冰片一分五厘,麝香五厘,合共为末,每用少许擦牙,有神效。”而治疗牙齿出血和固齿健龈则是:“生地黄、细辛、白芷、皂角各一两,去黑皮并子,入藏瓶,用黄泥封固,以炭火五、六个煅,令炭尽,入白僵蚕一分,甘草二钱,合为细末,早晚用揩齿牙。”还有漱口水:“用细辛、芫花、川椒、小麦各五钱煎汤漱口者,亦效,但不可咽下,或用好烧酒漱口,亦可。”总的来看,多为内服和外敷。当然还有些玄而又玄的言辞,比如《两般秋雨庵随笔》写:“目有病当存之,齿有病当劳之,治目当如治民,治齿当如治军。治民当如曹参之治齐,治军当如商鞅之治军。”又是传统文化中“医儒不分家”的产物。
有趣的是,随着西方科学技术的不断引进,西医牙科诊所逐渐在各地有所开设,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这反而引起了一些保守派的攻击。在光绪年间任吏部主事、苏州知府的何刚德在笔记《客座偶谈》中引用郑稚莘言曰:“齿与胃相表里,齿之咀嚼力有若干度,胃之消化量亦有若干度;若齿之力强,而胃之量弱,未有不受病者。今之补牙,是助齿之力,而不能助胃之量,害事孰甚。况补牙种种不便,流弊尤不可胜言乎。”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牙齿和胃互为表里,人老了,牙齿坏了,同时胃力也下降了,正好可以少食慢食,这时如果补牙,等于是扶持了齿力,而胃力不能增进,导致食量增加而肠胃不能消化,反而致病。听起来似乎有理,其实是一段谬论。首先从保健医学的角度讲,任何年龄都应该适量饮食、细嚼慢咽,其次年龄大了肠胃的蠕动和消化能力确实不如年轻时,但这种情况下,如果要补充营养,就更需要坚固的牙齿,不仅能够正常摄入主食、菜蔬和肉蛋,同时可以食用相对坚硬的干果等等,以达到膳食平衡。
《春明梦录·客座偶谈》
何刚德很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守旧派,宁可满口齿落,不可西医入国。他自己年老时一共掉了七颗牙,“凡落齿时,虽不甚痛苦,终觉累赘,有人屡劝补牙,余终深信稚莘之说为不可破也”,表现得相当顽固。而他护齿洁牙,靠的是“防风”:“齿病只有风、火、虫三种,而风尤甚。医家重治火、虫,而略于风。此方用薄荷八钱治风,为独得之秘。”以及卫辉知府华辉赠他的擦药偏方:“生熟石膏四两,青盐二两,骨碎补六钱,薄荷八钱,四味而已。”
二、牙齿美白秘方,竟是稀释盐酸
科学不昌,必然导致横行。就在西医牙科缓慢地,克服重重障碍地进入中国之时,另外一种牙科治疗方式在民间流行起来,俗称“挑柴吊汉儿”的,其实就是江湖医生施行的骗局。
清末民初,拔牙镶牙治牙病跟治疗阳痿早泄、点痦子、治脚气归入一类,都属于不关乎人命的,所以很多地方的卫生局不设考核,无照亦可营业。连阔如在《江湖丛谈》一书中记载,当时北京的这些“牙医”们都散落在各个市场里,支着药摊儿,上面挂一“XX牙疼药,立时止疼,不灵退洋(指洋钱)”的幌子。有些个患牙疼的人,找他当面去治。这些“医生”单有一种密不外传的药物,抹在患牙上立刻就不疼了,可是药劲儿过了照样疼。患者再找他,他就有话说了:“这个病要想去根儿,必须把牙洞里面的虫子给,才能永远不犯。”病人疼的龇牙咧嘴,当然渴望彻底治好,多花几个钱也认了。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他用根细篾儿另抹上点儿药,待不了一袋烟的工夫,再用骨头针儿,从牙上往外拨吧,像线头儿似的小虫子,全都拨出嘴来,还都是活的。”病就算治好了。
《江湖丛谈》
稍有现代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造成牙疼的原因,多是牙龈炎、牙周炎、龋齿或折裂牙而导致牙髓感染所引起的,哪里有什么真的虫子?!可是在那愚昧的时代,一见到活生生的肉虫,患者的病就算好了一半,喜滋滋地交钱走人。可是还没走到家,牙又疼得挖心钻髓的,再去市场里找那个医生,可就再也找不到了……原来,“医生”的治病其实是变了个魔术,“做这样生意,必须事先将菜虫子粘在细篾底下,往牙上一绷,菜虫儿便掉在牙上,愣一会儿再取出来。小小的戏法儿,便能馈下杵来(要下钱来)。”据连阔如回忆,这种生意曾经很是发达,后来随着知识日见开化,才渐渐没人再上当了。
不过,骗子们总是能花样翻新的,既然支摊儿蒙不了事,那就增加“权威感”,租门脸,挂上专治牙病的招牌。这种门脸往往油漆彩画,颇为唬人,其实都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几样简单的医疗器械,无一不是锈迹斑斑,肮脏不堪,然而患者还是源源而来。那时的人们平常不注意口腔卫生,久而久之,牙齿受损,疼痛难忍,江湖医生们唯一的方法就是拔而镶之,所镶之牙也自然不是什么好材料,没有多久就镶而复拔,拔而复镶……最终落得满口假牙,所以那时的这些所谓“牙科诊所”,其实都是“镶牙诊所”。
还有一种颇受欢迎的生意,就是治疗牙齿黑黄的。“医生”将一种淡黄色的液体抹在患者牙齿的表面,黑褐色或黄色的污垢立即脱落,露出一嘴洁白如玉的牙齿,这种“奇妙的美容术”曾经让很多患者惊叹不已,但用不了多久,牙齿就会坏掉。原来,那种淡黄色的液体只是经过稀释的盐酸,其腐蚀性极大,所以在除掉牙垢和牙菌斑的同时,也破坏了牙齿表面的釉质。
骗子们的生意一帆风顺,正经牙医却反而有生命危险。清代王无生所著笔记《述庵秘录》中记过一事:有一天,城里的一位有名的牙医,家中突然来了个客人,客人“以脱齿一枚令其镶配”。牙医说镶牙必须见到患者本人才行啊,那客人才承认自己乃是宫中的太监,带着牙医进了皇宫,“至宫中一极远极深之处,见一人服青布袍,独坐座上,面色惨黑,痛苦之状,目不忍见。口齿上津津血液溢露”。牙医为他镶好了牙。第二天那位太监再次来访,说昨天镶牙效果很好,那位患者特地让他赠给牙医一个荷包及四两银子表示感谢。又过了一天,有个陌生人仓皇走进牙医的家,痛哭道:我是那位导引你进宫的太监的兄弟,如今他已被太后扑杀,“尸骇掷露,无钱买棺”。牙医大惊,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位穿着青布袍的患者乃是光绪皇帝,牙齿是被西太后指使人打脱的,而慈禧又恨那位太监找人为光绪镶牙,故扑杀之。
三、正规牙医收入,轻松可破百万
随着时间推移,西医牙科诊所逐渐普及,而在牙医的人才培训方面也日见成就,特别是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上海,尤显突出。
1926年的《新上海》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说明了上海牙科兴起的盛况。上海当时已经有了专门的牙科学校,一所叫做中国第一医科学校,位于汉口路九号,由俄国人设立,有七八个学生,既教学,也对外治疗各种牙病;还有一所叫做万国牙科学社,位于南京路,由一位名叫陈思明的人设立,除了教学和治病外,还兼售各种医科材料,据说全国各地牙医室内所挂的一张齿部解剖图,就是由他印刷发行的,每张五角钱,在当时不算便宜,但销量很不错。当时的上海,牙科诊所多设于南京路,很多欧洲牙医就在那里营业,江西路上还出现了赫德、裴盘等品牌诊所;其次是虹口,那里是日本的牙科医生汇聚地;中国的牙科医生中,最著名的有江西路的徐紫峰、南京路的徐峻民、霞飞路的司徒博、三马路的郑灼臣。专门为女性患者诊治的女牙医也有几位,多是欧洲人,当时的一大新闻是,有位名叫宋佩珍的中国女牙医,在俭德会附近开设了一家独立诊所,“这是中国破天荒的第一个女牙医”,引起了社会上很大的反响。
这篇文章可谓对1926年上海牙医情况的摸底。在随后的时间里,中国牙医培训和诊疗又取得不断的发展。据1934到1936年间的统计,全国公立大学医学院、独立医学院及医药牙医专科学校共计33所,上海占了8所,而医师的主治科别分类,又以普通外科和内科最多,第三就是牙科。与此同时,随着当时的国民政府对学生体检工作的推进,牙齿卫生也被纳入体检的项目之一。在1933年北平市社会局卫生教育委员会制订的晨间体检章程的第六条中,就有“该生放下两手,张口并露出牙齿,教员注意该生口腔内是否清洁,有无牙疾”的字样。
到1947年,据上海医师公会的调查,牙科医师中领有正式医师执照者117人,而领有临时执照者147人,这也必然会吸引患者接受更加科学、规范的牙科保健与治疗。同时,牙医的收入也水涨船高。正规的牙医在四十年代末收入二三百万算是保守的。有上海档案馆的资料为证:“牙医吴绶章,300余万元;西医司徒博,办理一牙医院,规模相当可观,有医师二三人,护士数名;包宜蕴,收入200万元,家有一妻三子一女一护士一车夫;牙医科瓦伊康,700万元收入;汪公复,资产3000万元,月收入400万元。”由此可见,当时的优秀牙医在生活水平上已经进入中上游。
不过,牙医作为一种“高收入行业”是世界性的。有些“不懂行情”的患者,还闹出笑话来。《汪穰卿笔记》中记一事,有个姓欧阳的人到英国旅行,住在旅馆里,有一天牙齿掉落,他非要拿腔作势,使人召牙医来镶牙,“造型配质,往返凡三四”。镶牙之后结账时,账单上写着一百五十英镑。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把欧阳吓呆了,问其他在英华人:“岂英伦配牙至一百五十镑欤?!”人家说谁让你不自己去牙科诊所,反而把医生召到旅馆诊治的。欧阳实在没办法,到那位牙医的诊所理论,牙医说:镶牙虽贵,但明码标价。倘若你一开始就来我的诊所,那么就按照定价收费即可,但你是把我叫到旅馆诊治的,就涉及到路上花费的时间,而在那段时间里我给其他来诊所的患者施治也可以有收入,所以必须收你的钟点费。两个人辩论再三,乃以一百二十镑作罢。
《汪穰卿笔记》
迄今,牙科医生都属于待遇颇高的职业,不过想成为一位合格的牙医,所要接受的教育和职业训练也相当艰苦和漫长,高技术高收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从另一个角度也提示我们:每天认真刷牙,做好牙齿保健,别等到躺在牙科诊室里,一边体验难言之痛,一边付出高额的诊疗费用,再肉疼并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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