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沙敏
元代都水监郭守敬,引白浮泉水汇集到积水潭,解决了漕运货物直通京城的运输问题,使什刹海一带商贸繁华。白天客船穿梭,晚上夜色撩人,酒楼商铺幌子林立,当年京酒以半碗起卖,有能饮半坛的酒仙。到了明代,吴仲主持重修通惠河,卸货码头从积水潭移到东便门附近的大通桥。晨曦微明,近在咫尺的崇文门城外,早已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南来北往的客商,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在此等候。钟楼报时,城门洞开,众客商皆在此交税。明清两代,崇文门税关在京城财政收支上占据重要角色,被列为全国八大税关之首。
崇文门旧影
随着岁月的流逝,崇文门已经消失,在档案中,却留存有“古代天下第一税关”——崇文门税关的记忆。
明代列八关之首
北京税务博物馆展厅,《崇文门税关兴衰历史》短片生动地再现了崇文门税关收税的场景。位于京城东南方的崇文门巍峨壮观,日出东方,钟楼报时,城门打开,身着古代税服的税官开始收税。客流如潮,熙熙攘攘,肩挑手提的、骑着驴赶着马车或骡车的、手推车拉货的客商,在税官处缴税后,从崇文门进城。
崇文门,元代称为文明门,据《钦定日下旧闻考》四十五引《析津志》,因哈达大王府在门内,又称“哈德门”或谐音“海岱门”。据明《英宗实录》,明正统四年(1439年),修造京师内城九门城楼,城壕、桥闸完工。过去的十一门改为九门,文明门改崇文门。北京的九座城门各有用途,其中崇文门又称为税门和酒门。
明朝宛平县知县沈榜在《宛署杂记》志书中记述:“永乐初年,都城设立都税司、九门宣课司,专掌一应货物之税,验值为差。不知何时革去各门之稍僻者,并入都税司,正阳门、崇文门二宣课司,安定门、德胜门二税课司,共五处,俱隶户曹掌行。凡官府所需,及各衙门大小之费,咸取办之。”这段记载,明确了崇文门税关最初的设立时间是明永乐元年(1403年),是商税的征榷机构,称榷关。弘治六年(1493年),在崇文门大街路东上三条和上四条之间,设立了专门的税务机关——京师税务衙门,专门负责纳税事务。
宣课司是明初的税务机关,主要负责征收商贾、侩屠、市场杂税,设于北京。府、州、县则为通课司,后来改通课司为税课司、局。北京的宣课司设于崇文门,是京城“九门宣课司”之一,最初由顺天府派人员管理,归地方管辖。从弘治元年(1488年)开始,京师九门税课统于崇文一司,差官也从地方任用改为中央派遣,彰显出崇文门宣课司的重要地位。在官员任命上,《明史》记载:“大使一人,从九品,典税事。”大使就是宣课司初期的长官,从九品。除大使外,还有其他署吏。万历《通州志》载:“掌凡商侩屠沽之税,皆有常数,以时榷之,攒典一人,巡栏八人。”巡栏是直接负责征收的人员,为差役的一种。
《明史·食货志》载:“关市之征,宋元颇繁琐,明初务简约……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由此可知,明初商税较轻,约为百分之三。随着朝廷开支的加大,百姓和商户承担的税赋也不断增加,税率的波动变大,万历后更是严苛混乱,商货进京纳税也增加了不少。史册记载:“令商贾进京者,河西务给红单,赴崇文门并纳正、条、船三税;其不进京者,河西务只收正税,免条、船二税。”河西务在明代属北京,是大运河的一个关口,目前属于天津。这一记载表明,如果商品要进京销售,河西务就不收税,而是由崇文门全部征收其所有税,包括正、条两税以及船料钞。
万历二十七年八月(1599年)契尾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北京修筑了外城,崇文门税关已发展成为京师十三门的税收大户。万历六年(1578年),崇文门税关年收税银共19816两;铜钱188770余文;条税银15996两,船税银4515两。到天启五年(1625年),崇文门税关年收税银达89929两,已位列全国八关之首。
清代进城也收税
清代北京城中属于户部管理的关税机构主要有三个:崇文门、左翼和右翼。左、右翼由崇文门税关管辖,负责征收牲畜税与房产税,崇文门主要征收进城的商货税。各关征税、税课包括盈余银两部分,其中盈余银两溢额给予奖励,盈余不足则有各有关监督赔补缺额、罚俸降级等处罚方式。
史玄在《旧京遗事》所记:“京师九门,皆有税课,而统于崇文一司,原额岁九万余两,今加至十万余两,例加也。”因崇文门为京师收税总机关而位置显赫,财权在握,在这里“当差”的,与张家口的税务监督和宝泉、宝源钱局监督一样,被视为“京师十大美差”之一。有人戏称“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管崇文门”。
崇文门税关,设正、副监督各一人,由皇帝指派满族王公、贝勒及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尚书侍郎和各旗正、副都统中的二人充任,任期一年,隔一年始可再任,不可连任。监督下设有奏批的正、副总办委员各一人,堂委帮办委员各二人组成“务上”(税关总机关),决定一切大事。
清代崇彝,曾任崇文门税关的帮办委员,他著有《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书中记叙了他任崇文门税关官员的年薪:“余充崇文门税关帮办委员,岁约可得四五千金(四五千两银子)……监督岁入亦不过数万金。彼时视此差遂为京官最优者”。京官中帮办委员待遇优厚,年薪有四五千两银子,普通百姓每月三四两银子养活一家人,崇文门帮办委员一年的收入,相当于普通百姓100年的收入。
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宛平县卖契(红契)
富察傅恒、福隆安、和珅、福康安等人,都担任过崇文门监督。大贪官和珅任崇文门监督多年,长期向商人索贿受贿。他大量兼并土地,开设当铺银号,放,还开设煤窑……大量银子进入他的私囊。和珅在什刹海畔建起豪宅(今恭王府),府内甚至仿宁寿宫建起楠木房,并仿皇帝建制修建垂花门等。和珅还在北京海淀建有淑春园,即今北大未名湖。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贪婪无度的和珅,终被嘉庆皇帝赐白绫自尽。被抄家时,估算出和珅家产约值白银8亿两,是清王朝十年财政收入的总和,当时清政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七八千万两。
从康熙和雍正及乾隆、嘉庆及各朝《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中,可查知清代财政大权归中央,崇文门税关属于中央管辖。北京市税务博物馆收藏有《关税》《钱法》等10余卷,其中包括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崇文门税则。从崇文门税关告示碑的拓片复制件中,可管中窥豹,了解清末税关制度。
清代,崇文门税关主要征收货物税和进城税。自顺治年间起征,康熙年间分成食物、衣物、用物、货物四类进行征税。户部则例记载了15类货物如釉缎类、布匹类、皮张类等。
据震钧在《天咫偶闻》中记载:“御河西岸尽南(今天的东交民巷),名为达子馆,乾隆年间,为接待少数民族客人之处。少数民族客人携带皮物(裘褐之属)、毛物(毡绒之属)、野物(狍鹿之属)、山物(雉兔之属)、菌物(茹茵之属)、酪物(乳饼之属),少数民族客人们冬来春去,古代称之为雁臣也,此处称为里馆。安定门外为外馆。少数民族的客人中不仅有王公贵族,还有售卖特产的客商。”
咸丰九年(1859年),崇文门税关告示碑碑文拓片
咸丰九年(1859年),喀尔哈蒙古王公带蘑菇、黄油、皮张等土产进京设立栈房寄存。当时京师课税总署归崇文门税关统领。崇文门税关通过此碑文公示告知,如果商贩想贩卖寄存的土特产,在规定的东至安定门古道,西至黄寺西村,南至关厢,北至土城范围内,必须到崇文门统一缴税。如违反,将严惩。
巧立名目鬼门关
清代进士查嗣瑮(lì)曾赋诗《杂咏》:“九门征税一门专,马迹车尘互接连。内使自取花担税,朝朝插鬓掠双钱。”形象地描述了清代商民肩挑手推,赶着马车驴车过崇文门税关的情形。卖菜的菜农,在鬓边插钱二文,以凭小内使径往摘取,彼此不相问也。
九门征税,集崇文门一司。崇文门税关的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最终成为皇家的提款机,令各地客商,甚至官员与百姓望门生畏,因此鬼门关之名传遍京城。
《光绪顺天府志》中提到:“道光二年谕,御史许乃钊奏请严禁崇文门税局需索蠹弊一折,所奏甚是。”奏折说:“崇文门税局于寻常行李往来,不论有无货物,每衣箱一只勒索银二两四两至八两之多,或偶然携带常用物件,不知应税科则,一经查出,辄以二十倍议罚,即有照例开报纳税者,又以输课无多,仍百计刁难,否则押赴官店守候,不准放行。”
崇文门的征税乱象,也时常遭到御史弹劾。比如《清实录》记载,道光年间特派御史到崇文门调查。商旅进京,经常遭到讹诈,以致往来官民人等视为畏途。但是,走私商反而不受影响,有奸商私贩违禁等物,胥吏收受钱财后就予以放行。
清末,陈康祺在《郎潜纪闻》笔记中,记载了外地官员进京的故事。山东布政使司陆中丞赴京觐见皇帝,携带行李,需过崇文门税关。由于税丁索税过重,陆中丞一怒之下扔掉行李,说:“我有身尔,何税为?”于是向友人借裘被,办事后出京。陆中丞为清代从二品官员,掌管财政与行政,尚被勒索,更何况百姓乎!
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记载:“京师三月有黄花鱼。初次到京时,由崇文监督照例呈进。否则为私货。虽有挟带而来者,不敢卖也。”鲜货未上市,崇文门监督声称先要转呈皇家尝鲜,否则不允许这些鲜货上市售卖,其实是变相索贿。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崇文门税则》
崇文门税关所收银两,除官吏贪污外,主要是供皇帝及八旗官员使用。据清代徐珂著《清稗类钞》中所记,户部每年奉慈禧十八万,德宗二十万,名曰“交进银”。崇文门税关除统领九门税务外,专门设置负责左右翼税署的管辖和海巡队。海巡,类似于水上缉私队。对偷税者理应重加处罚,但他们对已纳税的货物,常按漏税处理,要求商家交罚款。海巡敲诈的陋习,甚至延续至初年。
酒税繁重称“酒门”
1912年,崇文门税关改为北京商税征收总局,1915年改为京师监督税务公署,不久后改为监督京师税务公署。据档案记载,1916年3月,监督京师税务公署下发公函,声称如有人以海巡名义敲诈钱财,就要即刻缉拿惩办。1917年,监督京师税务公署又下发了《关于各城门协同岗警侦察走私货物的函》。
在崇文门税关严查的走私货物中,酒是其中一大类。
酒历史悠久,《本草纲目》已有酒名,《素问》亦有酒浆,酒自黄帝制成始,燕京自古就有酿酒的习俗。元代统治者为蒙古族,善饮酒,用马奶发酵马奶酒以及与西域关系密切的葡萄酒盛行。明清时期,京师有“酒品之乡,京师为最”之说。时期,北京除通州的竹叶青和良乡的黄酒、玫瑰酒、茵陈烧、梨花白,还有绍酒、汾酒和国外洋酒,大兴产烧锅酒多为山西人售卖。热闹的什刹海畔,曾留下“四座了无尘事在,八窗都为酒人开”的诗句。
酒税又是自何时起征呢?其实,自元大都时起就已经开征,明代相沿未变。到了清初禁酒,禁令取消之初未征酒税,后来也开始征税。比如嘉庆年间,崇文门税课烧酒每10斤税银一分八厘,南酒每小坛税银一分九厘。酒车绕道,匿报税银,要加倍处罚。运送美酒佳酿的酒车,络绎不绝地从崇文门经过,崇文门因此也被称为“酒门”。
1914年,北洋政府推行牌照税,公布了《贩卖烟酒特许牌照税条例》,规定营业者须赴官署领取牌照,在崇文门指定了十八家,由它们统一收售,统一纳税,俗称“十八家酒店”。烧锅酒作坊大多位于昌平羊坊、大兴黄村等地,由于当年酒税名目繁多,酒税繁重,得交酿造税、烧锅锐、落地税、买货捐等。卖酒小店为了维持生计,就买私酒降低成本,于是出现了贩运私酒者。
当时的北平城有城墙有城门,贩运私酒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用车拉着酒坛进城,装酒用的是质地坚韧的猪脬,俗称猪尿泡或猪膀胱,然后趁着夜深人静翻越城墙。崇文门城墙高大,这种行为无疑是相当危险的。也有拉洋车的夹带偷运私酒,比如车夫刘某为方便贩运私酒,就拆去了人力车的脚踏板,改装了一个箱子装酒。不过,刘某被巡丁缉获,顺藤摸瓜找到酒铺,酒铺老板受到惊吓,逃跑中误坠入院内四丈深的井中,井中水深6米,等打捞出来,酒铺老板已经身亡。
为了增加酒税,打击私酒,1915年5月,北洋政府财政部规定“拿获私酒变价以五六成充赏。各机关规定未能一律,现拟酌改为五六成充赏,四成充分系为鼓励缉私起见”。按照这一规定,缉获私酒后,给缉私人员增加了一半多的奖励。
重赏之下,发生过索要官商两边好处的税丁张某一案,这一案件在档案中有详细记载。
王氏兄弟二人,从事运酒卖酒生意已经六七年,并办有酒局公卖执照。兄弟二人有分工,弟弟王某从羊坊运酒到城内哥哥开的酒馆儿。结识税务巡丁张某后,每到年节,王氏兄弟都给张某过节好处费。一年刚过八月,张某又提出索要钱财,王氏兄弟未给。下次运酒时,税丁张某拦住王某索要执据,王某拿出交给张某,被张某“接过当即撕烂”。二人发生争吵并扭打,此时有游缉队员路过,让王某松手,说“执据必奉还”。张某听后逃到小胡同内,王某扔下烧酒追赶,经讯问,两人各执一词,张某反咬一口,说王氏兄弟贩卖私酒。
房产税也交崇文门
崇文门税关管辖下的左翼,负责牲畜税征收;右翼负责房产税征收。1916年6月18日,距离崇文门税关不远的苏州胡同内,就发生了东洪顺牛奶商偷漏税事件。
按照当年《修正京师牲畜税简章》规定,凡马驴骡驼羊等牲畜由口外贩入,均应缴纳牲畜锐。档案中记载,崇文门税关左翼委员李鑫和赵国祥,在巡查到苏州胡同时发现,东洪顺牛奶房、长盛永牛奶房、德泰永牛奶、德春永等四家牛奶房的牛只数量与票据不相符,东洪顺年牛奶房底册有大小牛49头,现只有大小牛28头,短大小牛21头。未上大票的大小牛有17头,前后共少牛38头。长盛永牛奶房短牛5头,漏大票;德泰永短牛6头,德泰永短牛7头……
经传唤到崇文门税局,东洪顺牛奶房的李掌柜称牛大票丢失,从未屠宰过牛羊。其各家掌柜也以牛病死,已经出卖、大票丢失等理由,不承认屠宰过牛。左翼税务公署委员李鑫报告说:“事关国库正供,若任意偷漏,国课何由起色?”左右翼税务总监命:“按法惩办以重税款而儆刁顽。”四家牛奶商,最终被课以重罚一倍,其中东洪顺罚金最多,正税38元,罚金38元,共罚款76元。
崇文门税关管辖下的右翼负责征收房产税。按当年《北平市契税征收章程》,契税征收的标准,买契按百分之七征收,典契按房地典价的百分之四征收,老典契按房地老典价的百分之七征收。在土地与房屋买卖中,民间自写契约称为白契,红契是不动产房屋买卖、典当、赠予和交换时,向官府纳税盖官印的契约。官府收税后办理过户过税手续,然后在“白契”上粘贴由官方排版统一印刷的文书,即“契尾”,最后在粘贴处加盖州县官印,这样的地契叫做“官契”,也叫“红契”,红契受法律保护。
1928年6月28日,北京改为北平,设为特别市。档案记载,7月6日,北平总商会召开特别大会,推举代表一人,代表市民赴南京请愿,要求取消崇文门税关。
市民要求取消崇文门税关的愿望,两年多后得以实现。1930年10月,南京政府财政部电令:“永远废止五外常关”(通商口岸五十里内归海关管理者为“五内常关”,五十里外不归海关管理者为“五外常关”)。电令下达后,包括北平税务监督公署在内的全国内地税关,一律同时撤销。至此,从永乐初年开始,历经500余年的崇文门税关走向终结。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这一句话想必很多人都很熟悉,它曾经刷爆了文艺青年的微博与朋友圈,成为当之无愧的“网红金句”,爆红程度不亚于当年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不论你走出多久,遇到了怎样的挫折与磨难,愿你仍然能够保持初心,保持少年的朝气,远离尘俗的市侩。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也的确激励过很多人。
但少有人知的是,这句话其实是由苏轼的两句词演化而来——“万里归来颜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
相比“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诗词君觉得苏轼的这两句词更为高级,也更深刻。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苏轼说,我常常羡慕啊,这世间如白玉雕琢般丰神俊朗的男子。这样的人,就连上天都格外怜惜,赠予他柔美聪慧的佳人相伴。
“琢玉郎”,指的是苏轼的好友王巩,即王定国。
“点酥娘”,指的是王定国的侍妾柔奴。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人人都羡慕那女子,即柔奴,歌声轻妙,笑容柔美。风起的时候,那歌声就如雪片飞过炎热的夏日,使世界变得清凉。
北宋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王安石开始变法,由此引发了一场轰动整个朝野的“新旧党争”。
作为旧党中的领袖人物,苏轼在得势后,屡遭贬谪。
公元1079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捕,好友王巩也因而受到牵连,被贬岭南。
在古代,岭南是荒蛮之地,偏僻遥远,环境恶劣。
王巩定案后,家奴歌女纷纷离散。
正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
却唯有一名叫柔奴的侍妾,千里万里,与他一路相随。
从公元1079年到1083年,王巩与柔奴一起,在岭南宾州相依相伴三年。
他抚琴,她弄歌;他挥毫,她磨墨;他不以为苦,她亦不觉岁月难熬。
后来,王巩终于奉旨北归,与苏轼相聚。
两个旧时友人,细细打量彼此容貌。
苏轼惊奇地发现,王巩虽遭受贬官,在穷山恶水处生活数载,却丝毫没有仓皇落拓之态,反而容光焕发,尤胜当年。
他迷惑不解,王巩却只笑笑,叫来了柔奴,为苏轼献歌。
琵琶声声,柔奴轻启朱唇,柔美的歌声飘至耳际,令人心怀舒畅。
王巩说,这些年,我呆在荒僻的岭南,不是没有心情郁郁的时候。
每当这时,柔奴便会为我拨弦弄歌,为我起舞翩翩。
她悉心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为我消去内心的烦忧。多亏有她不离不弃的陪伴,我才得以安然地度过这段寂寞孤苦的岁月呀。
听了友人的回答,苏轼不由得将目光投到柔奴身上。
从前他与王定国相交时,这女子就时时在旁陪伴,或抚琴,或弄歌,容颜美丽,仪态动人。
而今数年过去了,岭南的磨难与风霜,不仅没有折损她的美丽,在她的举手投足间,反而更添了一股履险若夷的安然沉静。
于是便有了苏轼的这两句——“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你从遥远的地方归来,却看起来更加年轻了,笑容依旧,笑颜里好似还带着岭南梅花的清香。
推杯换盏间,苏轼已是醉意醺醺了,他朦胧着醉眼问柔奴:
“岭南的风土应该不是很好吧!”
柔奴却微微笑了,然后坦然地答道:
“心安定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真的是诗词君听过最美的诗句了。
人生的迢迢路上,我们又何尝不是从一乡到另一乡?
求学的,迢遥千里、万里,在另一座城镇度过数年;
为生活打拼的,从一个城辗转到另一个城,从一间公寓漂泊到另一间公寓。
故乡,渐渐成了沉埋在心底的梦,既无冬夏,也无春秋。
《红楼梦》中《好了歌注》唱:“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后来,人们便常用“反认他乡是故乡”这一句,来比喻一个人把生命的本源忘却,误将功名富贵、妻妾儿孙当作人生的根本。
然而,如果换个角度,仅仅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诗词君觉得,“反认他乡是故乡”这七个字,其实同苏轼的“此心安处是吾乡”,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很多时候,我们是需要这样一种“反认他乡是故乡”的能力的,尤其对于那些漂泊在外的人们来说。
真正地从心里去接纳了“他乡”,然后去走近,去理解,去融入,他乡的隔膜也便不在了。
无论我们的脚步走到哪里,心安定了,他乡也可以变成故乡,甚至四海处处皆吾乡。
如果你也喜欢苏轼这句诗的话,
就为诗词君点个“在看”吧!
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做到:
万里归来颜愈少,此心安处是吾乡!
【版权声明】本文由诗词世界原创发布,作者: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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