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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贞的父亲和丈夫外出经商。半年后,她忽然梦到浑身是血的父亲对她说:“杀我者,车中猴,门东草。”丈夫说:“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并嘱咐她一定要报仇。
唐朝贞元年间,江州浔阳有一个叫景升的人,特别会做生意,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他和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玉贞,小女儿叫玉兰。
转眼间玉贞长大成人,出落的清丽秀气,她性格刚强,做事大方,丝毫不输男子。
景升就和妻子商量:“咱们没有儿子,玉贞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干脆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将来也好给我们养老。”
妻子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两口子开始延请媒人,给女儿物色上门女婿。
有媒人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叫任华的年轻人,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早年做过行商,头脑灵活,人品可靠。
景升就招任华做了上门女婿。婚后小两口非常恩爱,景升对任华也十分满意,经常带着他出门做生意,翁婿相处很和谐。
有一年春天,景升带着女婿去潭州做生意,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强盗,不但把他们的钱财抢劫一空,还把他们残忍杀害,抛尸荒野。
翁婿两人死不瞑目,到了阎罗殿向阎王哭诉。
景升说:“我没有儿子就罢了,我女婿还年轻,没生出儿子就这么死了,我们家连个后人都没有,求阎王开恩,放我女婿回去吧!”
阎王说:“你女婿阳寿已尽,而且尸身已被野狗分食,就算放他回去也没用。”
翁婿两个抱头痛哭,说:“我们两人从没做过坏事,无故枉死却没人收尸,这也罢了,现在连个报仇的人都没有!”
阎王说:“你们的家人可为你们报仇。”
景升说:“阎王莫要骗我,我们都死了,家里只剩下女人,谁能为我们报仇?”
阎王说:“你的大女儿景玉贞刚烈正直,不输男儿,上天准许她为你们报仇,你们可向她托梦。只是加害你们的人阳寿未尽,按我们阴间的规矩,你们不能把姓名直说,只能用隐语告诉。”
翁婿两人向阎王道谢,找玉贞托梦去了。
再说玉贞带着母亲和妹妹在家,等父亲和丈夫回来。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父亲和丈夫一直没有回来。
她托人去潭州打听,半年过去了,父亲和丈夫还是杳无音讯。玉贞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父亲和丈夫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哭着对她说,他们在路上遇上了强盗,两人都被强盗杀害。
父亲说:“上天知道你是个心性刚烈的女子,允许你为我们报仇,但我们在阴间不能把仇人的名字直说,只能用隐语告诉你。”
玉贞问父亲:“隐语是什么?”
父亲哭着说:“杀我者,车中猴,门东草。”
丈夫也哭着说:“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
玉贞心中悲痛,从梦中醒来,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她哭着把父亲和丈夫遇害的事告诉了母亲,说:“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但对于父亲和丈夫所说的隐语,玉贞想不出来。她把一家人召集在一起,大家想了半天也不明白。
她又向周围的邻居和老人请教,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想明白其中的含意。
她又到学堂向教书先生请教,先生也想不出来。
但他告诉玉贞:“水路交通最发达的地方在上元县,那里来往的文人墨客最多,而且那边山上有一个瓦棺寺,寺上有一座望江阁,倚山瞰水,风景独佳,是士大夫最喜欢去的地方,你到那里去打听,一定有人能为你解惑。”
于是玉贞就拜别母亲,女扮男装来到上元县瓦棺寺,在望江阁做了一名洒扫的仆人。
她每天拿着扫帚打扫楼阁,闲下来时留意来往的文人雅士,只要看到吟诗作赋的人,就上前拜问。
可惜六年过去了,没有一人能为她解开谜底。玉贞心中暗自着急。
这一天,有个高冠博带的年轻人,在望江阁上凭栏远眺,他面容俊朗,神采飘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玉贞连忙上前拜见,向他哭诉前情,说自己的亲人被贼人杀害,却不能直说贼人姓名,只能用隐语托梦。
玉贞求年轻人帮自己解惑。
年轻人说:“我平时最爱为人解答疑难,何况你有这样的冤屈,我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年轻人在楼上来回走了几步,突然福至心灵,对玉贞说:“我知道了!那两个贼人,一个叫申兰,一个叫申春。”
玉贞喜极而泣,向年轻人行礼说:“多谢恩公解惑,我在这望江阁上待了六年,逢人就问,却无一人能解,以为报仇无望,没想到上天让我遇上了恩公,不知恩公如何解得?”
年轻人说:“这车(車)中猴,单看车(車)中,就是去掉两头取中间的意思,车(車)字去掉两头就是一个申字,而属相猴对应的也正是申。
这门东草,门(門)字加东(東)字再加草(艹)字,正是兰(蘭)字。
禾中走是穿田而过的意思,田字两头贯穿也是一个申字。
一日夫,一加上夫字再加日字,就是春字。所以这两个贼人,一个叫申兰,一个叫申春。”
玉贞听后又悲又喜,忙问年轻人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年轻人说:“我叫李公佐,任岭南从事。”
玉贞再次拜谢,说:“我已知道贼人姓名,报仇申冤指日可待,等我报仇之后定向恩公当面拜谢。”
玉贞拜别恩公,依然女扮男装,取名元士寂,到江上做杂役,奔波来往于船只之间,终于打听到在蓟州和黄州交界的地方有个申家村。
她来到申家村,村里人告诉她,申兰就住在村子的西北角,隔壁住的是他的堂弟申春。
正好申兰家里要招仆人。她对申兰说:“我父母双亡,到处漂泊,无依无靠,只要东家给口饭吃就行。”
申兰一听,她要价这么低,就把她招为仆人,带她进了申家。
从此,玉贞成了申兰家的仆人。
为了取得申兰的信任,玉贞在申家无论轻活重活都抢着干,并且不计报酬。
仆人们见她如此讨好主人,都排挤她,不愿和她住在一起,这正合了玉贞的意。
因此,她在申家待了好几年,一直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
因为玉贞手脚勤快,做事严谨,态度恭敬,很快就取得了申兰的信任。
一年之后,申兰让她做了管家,把家中的钥匙都交给他保管。
申兰经常外出,有时候务农,有时候经商,有时候又贩卖牲畜到武昌。
玉贞趁他出门,把他的柜子都打开来查验,发现其中有一半的财物都是自己家的,她还找到了父亲和丈夫的衣物。
玉贞悲痛欲绝,报仇的决心更加坚定。
可申兰和申春经常一个外出一个在家,两个人总是不在一起。
玉贞怕抓住了一个再惊跑另外一个,所以只能默默等待时机,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重阳节,申兰和申春聚在一起过节,玉贞在一旁侍奉,不住的向他们劝酒,把两人都灌醉了。
玉贞趁机锁了门窗,去向官府报案。这两个贼人在睡梦中被捉拿归案。
大堂之上,两个贼人还想抵赖,玉贞报明了身份,他们当时就傻眼了,把罪行全招了。
官府的官员对玉贞赞叹不已,把她家的财物全部归还。
玉贞带着财物回到家去侍奉母亲,又给妹妹成了亲。
一年之后妹妹怀孕,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婴。
玉贞把母亲托付给妹妹一家,自己去岭南寻找恩公李公佐,当地人说李公佐已经卸任不知去向。
玉贞想到自己是在瓦棺寺遇到的李公佐,既是因佛结缘,就出家为尼,拜洪州天宫寺的洞微尼姑为师。
从此虔诚礼佛,为恩公祈福。
到了元和初年,泗州普光王寺举办梵氏戒坛,有高僧传讲佛法,邀请四方僧人和女尼前来观会,普通百姓也可参加。
玉贞和师傅也去观会,会场上人山人海,除了僧人女尼,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文人雅士。
其中一人气质出众,面容俊朗,神采飘逸,正是李公佐。
玉贞十分激动,连忙上前去询问:“恩公,你可记得我?”
李公佐看着眼前的尼姑,只见她面容清秀,似曾相识,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玉贞说:“我就是当年在瓦棺寺,找您破解车中猴谜底的人啊!”
“原来你是女子!”李公佐大惊,问道:“当年的死者是你什么人?”
玉贞说:“他们是我的父亲和丈夫。现在贼人已经伏法,我大仇得报,这多亏了当年恩公解惑。”
李公佐不解:“你一个女子如何报仇?”
玉贞把自己女扮男装,到申家为仆,取得申氏兄弟信任,再把他们灌醉,然后报官的经过讲了一遍。
李公佐暗暗称奇,对玉贞十分佩服。
玉贞对李公佐郑重地行了一个拜礼,说:“恩公,我曾到岭南找您,得知您已卸任。人海茫茫,山高路远,不知您在何处,无法当面拜谢。只能出家为尼,虔诚礼佛,日日为恩公祈福。”
李公佐听后十分感慨,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照样可以替父报仇,为夫申冤,世人嘲笑女子柔弱,只是被世俗蒙蔽了双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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