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喜欢看可怕的电视剧或电影,比如如一些鬼发,或者从哪里爬出来,没有脸,但那些喜欢看的人并不害怕,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是假的,这在现实中并不存在。但有些人会非常害怕,有时会出现在梦中。那么,在周公的梦中,梦见女鬼追我的迹象是什么呢?看看下面的分析!
梦见女鬼追我的梦分析
梦见女鬼追我,说明梦者最近社交运势平平。因为生活中缺乏经验,很容易被恶棍忽悠,或者被恶棍欺骗,甚至误入歧途。建议用眼睛认识人,分清谁伤害你,谁帮助你。
不同的人梦见女鬼追我的梦分析
打算出门的人梦见女鬼追我,建议推迟出发,安全回家。
准备考试的人梦见女鬼追我,意味着文科有点错,影响大局,可以录取。
怀孕的人梦见女鬼追我,表示生男。春占生女,防胎气。
创业者梦见女鬼追我,代表要集合大家的意见,讨论改进,否则失败就在前面。
谈婚论嫁的人梦见女鬼追我,说明为小事吵架,应该把误会解释清楚。
梦见女鬼追我的梦分析
已婚女性梦见女鬼害怕,但最近的关系会有麻烦,爱人相处不好,两个人互相怀疑,对你的生活不好。
梦见被冤鬼缠身,说明梦者最近心情有些无聊,对现实中的一些事情感到不满。
梦鬼缠身,是吉兆,是梦者会有财运的意思。
梦见女鬼追我的心理分析
梦解说:梦见女鬼追我,说明梦者会面临困扰他的事情。
心理分析:梦见女鬼追我。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梦里的魔鬼是拟人化的人的邪恶面孔,是人敢于对抗的兽性。如果你害怕自己的、愤怒和感情,很容易在梦里表现成魔鬼。
精神象征:精神分析,梦鬼,表明身体虚弱。
梦见女鬼追我的原版周公解梦
与鬼斗士,主延寿。《周公解梦》
攻击鬼,主有吉。《周公解梦》
鬼,主有凶事。《周公解梦》
梦见女鬼追我的吉凶
基础坚实,心身安泰,引进奴隶上位,顺调成功发展,能享受幸福、长寿、圆满。
梦见女鬼追我的宜忌
「宜」想念老人,打扫卫生,排队。
「忌」避免花间一壶酒,避免野餐,避免运动。
今年华语恐怖片的高潮在台湾。
《哭悲》——血腥程度一举戳破天灵盖(字面意思);
《咒》——导演嗨到把观众拖下水,“晦气”即证明。
等待中的《噩兆》《民雄鬼屋》《咒2》……也皆大热而擅长的民俗题材。
台湾恐怖片这是要开大?!
没成想,立马来了部扫兴的——
《头七》
Selina任家萱主演。
配角也个个眼熟:
《俗女养成记》“小陈嘉玲”吴以涵、《大佛普拉斯》“高委员”陈以文、台影金牌配角纳豆、陈家逵;以及《粽邪》《女鬼桥》的编剧张耿铭。
这阵容,不说惊喜,但绝不出错。
本是今年备选的恐怖黑马之一。
但Sir看完,立马原谅了豆瓣4.9的低分。
就这成色,周五的鬼节它都不配来吓人。
(p.s.不是剧透的剧透预警,没有必要浪费你人生中的103分钟,放心滑到底乖)
01
鬼影生
若问华语恐怖片的一大亮点是什么。
相信发烧友们都会脱口而出:情。
特效恐怖,噱头禁忌。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大多都会归到七情六欲。
因为足够内敛,所以需要投射。
而这,也是本片女主李春华(任家萱 饰)的故事。
单亲妈妈有多辛苦?
女儿重病、家中无财、孑然一身——与原生家庭近乎断绝关系。
书都没读完
你养什么小孩
你知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看你
OK,角色的人设立下。
按照往常经验,这时候该给到一些母女情深的细节,为后面转折爆发蓄力。
电影也不是没有。
超市打工、送外卖、晚上在家折纸盒——996福报的打工人脸上,总一副水肿消不掉的疲惫样。
妈妈这么辛苦,女儿沁萱(吴以涵 饰)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
小姑娘的日常只有两样:吃药,撞鬼。
你没看错。
妈妈
有东西跟着我
面对女儿的惊恐,你以为女主会一探究竟吗?
要不怎么是恐怖片。
非常套路地,女主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孩子的“作闹”。
可能会有观众好奇。
按照恐怖片套路,被吓的不该是主角,不信的反倒是炮灰啊?
不用担心,我们女主很快也撞鬼了。
你们懂的——门突然开关。
“欢迎光临”和“谢谢光临”自动响起。
商品无缘无故掉落,冷冻柜被拉开。
灯泡闪烁间,恍惚跑过一个人影。
且不论这些手法有多么老套,咱就是说当一对母女被鬼魂缠身,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没有报警、没有求助、没有祈神拜佛。
只有仿佛八点档般的矫情台词。
长大了
就不苦了
可不可以睡着了
就不要再醒过来
△ 撞邪欸拜托,真狗血也比这样的狗血管用好嘛
而如果你们还记得,这部片子叫做《头七》。
随着母女二人的塑料演绎,主线缓缓登场——女主的爷爷去世了。
爷爷是女主与家中决裂十几年后,唯一在乎的亲人,所以她必须回乡下,完成悼念。
(啊你既然在乎为啥这么多年都不care老人家)
而跟着小叔(纳豆 饰)的车回到老宅,李氏一族的成员也随着母女二人的视角缓缓出现。
他们跪在垫子上,顺着钟馗撞钵的声响无声扭头——看向我们。
相比鬼魂。
显然他们更不欢迎活人的回归。
02
伪民俗
当春华回到老宅后,电影给了这栋诡异的房子一大串镜头。
牌位莫名流血;
书房先辈们的遗照阴森黑白;
全家福上的爸爸突然“显灵”……
前
方
高
能
正当Sir被一连串没营养的jump scare糊弄时,母女俩也没闲着。
春华经历一连串惊吓后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全家失踪。
沁萱和小叔聊天,得知他和自己一样缺少父爱——祖父只偏爱弟弟,也就是多年前将妈妈扫地出门的外公。
于是少年被放养长大,不爱读书的他选择学习巫蛊法术……
你学什么啊
变魔法
看到这,是不是猜到了。
是的。
其实李家一族早已被小叔灭门。
先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而假象的来源,是法术。
原因、动机、契机……全是因为缺爱。
在小叔眼里,祖父对自己生而不爱就是最大的原罪。
他理所应当般的,连同自己的师弟钟馗,对李家来了一次“大清洗”。
而远在城市里的春华和女儿,便是最后的漏网之鱼。
(玛丽·肖:这我熟。)
或许有人疑惑,母女俩回乡下后的撞鬼是法术使然,那在城里的那些算啥?
电影给出的解释是:做梦。
是的,就是国产恐怖片最常用的那种。
但《头七》显然不满足于简单的装神弄鬼。
人家后期也玩真的。
从李氏一家人到刚刚殡天的老太爷,全族都是真·厉鬼。
为了打造出人、鬼、邪之间的鼎立之势——《粽邪》集体上吊、《招魂》“床戏”、《僵尸》同款白布……怎么经典怎么来。
将“致敬”玩到极致。
△ 温子仁&麦浚龙:你礼貌吗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相信结局大家也基本有了谱。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亲情局打亲情牌。
本来呢,女主发现小叔的阴谋,将其一石头砸晕后,是大好的逃生机会。
她却留在原地,抱起父亲的鬼魂哭丧——嗷的一嗓子,嚎得树林都在晃动。
然后……反派就醒了。
而最终决斗。
以外公(陈以文 饰)为首的一家子鬼,以爱之名,在最后时刻用鬼体挡住了小叔致命一击,大家一起烟消云散。
而另一头,祖父回魂,一招就解决了帮凶的钟馗。
原来“头七”不是闹鬼的契机,反倒是天降神兵的外挂。
电影的大结局更是奇葩。
女儿沁萱在医院醒来,被告知自己已经换了肾,重获新生。
而一转头的镜子里,鬼魂春华看着她,慈爱微笑。
△ 注意看,椅子上是没有人的
就是这么突然。
女主死了不要紧。
手术谁帮忙安排的?肾源是妈妈的还是叔叔的?巨额手术费哪里来的?秋华对春华为何怨恨?为什么会有女婿这一多余角色?
统统没说。
而最后一个镜头。
沁萱看着屏幕前的观众,露出诡异表情。
原来,她早已被小叔夺舍,肉体成为他灵魂的宿主。
毫无征兆。
毫无预警。
强行反转。
导演你*。
故事到此结束。
整部电影从开始到结束,不仅节奏慢设定老,就连恐怖片最应该专注的惊吓点都无比单调——除了跳吓还是跳吓。
而看到最后,Sir最大的感觉只有俩字:浪费。
中国人的殡葬文化中,“头七”本是一件可大作文章的民俗禁忌。但显然电影只是点到为止,将全文最可能出彩的题眼,只用于“全家回魂”的一个借口。
最重要的亲情王炸,也随着剧情的粗糙逐渐摆烂——
春华作为“小花”的过去;小叔和钟馗的故事;家族后来的经历;书房遗照的隐喻……以及为什么明明死讯未到来,女主的噩梦中便已然出现了老人的鬼影?
逻辑悬空,下文失踪。
但电影也并非全无亮点。
最让Sir记忆深刻的,是一个细节。
在春华的记忆中,祖父曾将书房座钟的发条送给自己作为生日礼物。
那也是她从乡下逃到城市,保留的李家唯一一件物品。
在回到老宅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为老钟上了发条。
这一举动,也为之后头七的午夜钟声,唤醒祖父的亡魂归来埋下伏笔。
而后她将发条挂在脖子上,利用它完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一次反击。
借由发条一物,亲情和电影逻辑都有了一次短暂的着陆。
只可惜。
昙花一现。
终究孤木难支。
03
真人祸
豆瓣上的一条高赞短评是——
在观看的时候,Sir有好几个地方都频频出戏。
因为Selina的演技,从头到尾只有两种。
一种是歇斯底里的哭喊,一种便是面无表情——厌世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放心这并不是Sir故意挑刺。
因为在采访中,Selina自己也表示,要完成导演要求的“恐惧的层次”。
太难了。
她振振有词道:“平常你哭不也就只有同一种表情吗。”
好讨厌导演那时候跟我讲说
就是我恐惧还要有层次?
他说观众会看得出来
每一幕被吓你都是那个表情
于是这样的漫不经心,几乎贯穿在影片的每一个角落。
从情节的破碎、时间的混乱到特效的堆叠,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吓到观众就完事。
至于恐怖片最重要的故事、沉浸感与立意,不能说是尽心竭力,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这也是Sir的失望所在。
无论是卡司、制作班底乃至主演咖位,《头七》都不逊色于过去两年内的其他任何台湾民俗类恐怖电影。
就拿最近的《咒》来说。
导演柯孟融,之前堪称“烂片王”。
但在面对自己的恐怖作时,他依然动用了全部所能——特效镜头用了150多个,大黑佛母的脸做了20几个版本;
就连电影中那个短暂出现的新闻主播,也是太太本职出演,帮他顶上。
除此之外。
当然还有Sir提过的,华语恐怖片的强项,情感。
同样是表现母爱。
《诡丝》中运用了主配角的双线叙事;《咒》只用一个镜头——医院里,女主痛哭于女儿生命垂危,片刻后却转过脸来,正视着第四面墙之外的观众。
短短几秒。
便将她企图转移厄运的恶意暴露无遗。
无论是尺度、剧本设置还是最粗浅的人物表达,《头七》都是妥妥的不及格。
它就像是我们曾吐槽过无数次的那种国产恐怖片,扯最大的噱头,造最响的声势,闹最大的笑话。
以及电影中两个最明显的意象。
同样是想表达悬在半空的人心动荡。
他们眼盯着钟摆。
最后,却只拍出了上吊绳。
《头七》当然不会让Sir失去对台恐的期待。
可它的低分和差评,也是一种提醒,观众永远清醒。
当你试图偷懒,佯装侥幸。
那将看到最恐怖的回应:
“给爷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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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穿Prada的南瓜
因为小时候的一场意外,我耳朵聋了。
九岁那年,我妈急着载我去上学,信心满满地抄了一条近道。
村里土路坎坷,我妈的摩托车速度快到起飞,一路上我感觉我屁股就没一刻坐稳过。
摩托车跑到半道,经过一个养猪饲料池,通俗来讲就是村里人家将不要的剩菜剩饭放在一个池里,形成了个大杂烩。这大杂烩是喂给猪仔吃的。
出了养猪饲料池这段下坡路,学校就在400米不远处。
恰时,一辆四轮子豪华轿车正从相反方向行驶而来。可能是因为极少在村里见到“能在太阳底下亮着金光的四轮子车”,我妈和我都晃了一下神。
身心不合一,就容易出事。我妈开车动作频频出错。本应该夹紧刹车,却拧紧了右把手油门,导致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跟脱了缰的野马没两样。
我的屁股在坐垫上颠来颠去,仿佛置身于一个弹跳床上。
然而就在那四轮子轿车即将与我们相贴之际,我妈下意识往旁边避开一大截,车直直对着前方的一个大坑跑过去。
后来回想,如果当时摔进去的是坑,或许只是折了腿而已。
但人生不狗血何以叫跌宕人生!
就在离那个大坑不到三米的位置,我妈紧急拉左右手刹,摩托车瞬间被带入饲料坑旁的一个大凹洞里,据说那是用来填死猪的。而我整个人直接从车坐垫上飞起,侧身跌入饲料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猪圈里面那些嗷嗷待哺的小猪崽最羡慕的对象。
我妈杨培芳女士看我跌进饲养池里,当场吓得三魂瞬间去了七魄。她想爬起来救我,奈何她的腿折在坑里,被摩托车压住。
那饲养池看起来挺小,实际上足足三米深。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只丑小鸭,在饲料池里扑腾划水。
饲养池不是游泳池,我开始喘不上气,重力逐渐克服了浮力,将我往池底下拉。
更甚的是,恐惧让我脚抽了筋。池底下像是有一根杀人的锁链,强行拉着我去赴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要溺死在这池里,沦为小猪崽食物的底料。
人的渺小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你自诩可以人定胜天,然而随便给你一个意外,你就会觉得能喘气就已珍贵不已。
来蹚人世这一趟浑水,最后的结局竟是饲养池做冢!还要让我妈亲眼看着白发人送我这黑发人!
在我满怀愧疚与委屈,不得不闭眼接受神的审判之时,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将我推了出来,准确来说是“托举”。
那一刻,我感觉我是以被“上贡献祭”的朝圣姿势从污浊的饲养池中托举出来的。
不可思议的不止我,还有在场的一众围观人员。
当我头顶着几根车轱辘菜叶被人拉出饲养池,看客脸上的表情都像是见鬼了,而我妈正趴在地上悲恸大哭,我眼圈泛红。
在重重观众之中,我看到了那辆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轿车,就停在半坡处,与周遭是那么格格不入。那车头如庞然大物直直对着我,就像是刻意等在那让我看到似的。
我眯着眼睛试图透过挡风玻璃看清坐在车内的人。
看着像是个女人。
那人挽着发髻,上身着白衣,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直直盯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诡谲的笑。
阴阳怪气!
那女人的气质分明不是看热闹的观众,她的眼神里有“审判”和“不甘”的意味。
九岁的我一哆嗦,吓得后退了两步。
这时,饲养池的老板扒拉开人群,见我这狼狈样,将一件饲养厂工作服套在我身上,挡住了我看向那辆车的视线。
不过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再往那辆车的方向望去,车已消失不见了,连引擎声都没有听到。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车没有车牌号。
车牌上赫然是“徐婉柔”三个大字!
2
跌进饲养池的当天,我开始发烧,温度直逼四十摄氏度。我妈一个折了腿的人,单脚在我房里蹦来蹦去。
三天后,烧退了,但我开始出现耳鸣,并且频率急剧增高。我的耳朵里时常像是有人拿着故障的机器在捣鼓东西。
一周之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我想开口说话,到发不出声音。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家一片黯然。
雪中加霜向来比雪中送炭更符合现实生活。
半个月后,在市医院的确认下,我两耳全聋,除此之外,我还变成了一个哑巴。医学对我的听觉能力和说话能力下了判决书。
玄幻的是,医生在客观领域里找不到我的病因,他们重复着相似的话:耳神经和声带都没有受损,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
十岁那年,我爸妈仍不死心,带着我跑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医院。
有中医,也有西医。有公立,也有私人的。有正规执业的专家门诊,也有无业执照的赤脚医生。
这些医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到一个新的医院,我就要重新做一遍检查。CT、核磁、内镜·······但最后被告知的结果却都大同小异:内耳结构没有问题,耳朵鼓膜没有问题,声带无受损······
重复了无数次的诊断语,到后来我都看懂了医生的唇语。
值得一提的是,有位赤脚医生提议让我重新回到那溺水的地方再游一次泳,或许能恢复听力。
当时我们家一度都不愿意再提起“饲养池”这三个字,所以我妈谎称我是溺在水里才导致的聋哑。
因此,当赤脚医生建议我再一次回到饲养池“游一次泳”的时候,我爸妈想都没想地就认为他是个不入门的骗子医生。
成为了一名后天“聋哑人”后,我整天呆在家里学习唇语,由我的哥哥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识字。
我的哥哥叫龚沐风,大我两岁。拽天拽地一个人,在村里就差横着走路。从小就是个霸道的主,但学习很好,对我也格外好。
我变成残疾人后,他对我更是骄纵。每天对我关怀备至,哪怕我胡乱发脾气,他也从不对我甩脸,我第一次打从心里觉得我的哥哥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好。
龚沐风每天让我看他的嘴唇学习唇语,他的嘴巴一开一合,两个大大的门牙老是让我想起海绵宝宝的嘴,那是我十岁那年少数想笑的时时刻。
我性子内敛,并不想一直盯着人家嘴巴看,所以常常使性子不学。
每当这时候,龚沐风就会提起我的胳肢窝将我抱到床上,然后低头与我平视,张大嘴巴字正腔圆地告诉我:“不学就会变成笨蛋 。”
“我龚沐风的妹妹不是笨蛋。”
我看着他那漏风的门牙,瘪嘴哭了很久。
2
学唇语的那两年,龚沐风逐渐代替迪迦奥特曼和叮当猫,成为我世界里的英雄。
聋哑人要上一所公立中学的条件很苛刻,因为没有人会想要拥抱一个负累。
可是我这个“负累”很顺利地上了当地一所一级达标中学—陵城五中。
原因是龚沐风在中考成为了市里的状元,他答应五中校长留在本校的唯一条件是我小学毕业后,可以直升五中读初中。
旁人都说我爸妈有福气,生了个带把的,还这么争气,就算我这个没带把的有点残疾也没事。
这样的日子一晃而逝,直到龚沐风高二,我读初二。
高二晚自习要到九点半才结束,我常常坐教室里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当龚沐风背着他斜跨书包来我面前刮我鼻子,告诉我“该走了”。我会比手语比得飞快,抱怨他:“怎么来得这么慢!”
龚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愿意比手语的人。
他为了与我交流,愣是用聪明的脑袋瓜学了手语,跟他交流,我毫无障碍,轻松自在。
这晚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恰巧碰到他的朋友,龚沐风喊他:“阿晋”。阿晋小龚沐风一岁,是一名体育生。
阿晋跟我点头示意,我连忙往龚沐风身侧藏了藏。
我听不见他们交谈的世界,但我从侧面看到龚沐风嘴角挽起的一丝痞笑。我很久没见到他这样的笑了,仿佛那恣意的笑也随着我的听觉被埋藏在那个“饲养池”里。
我剥夺了他本该灿烂肆意的生活,像黏在他身上的水蛭。
3
做龚沐风影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三下学期,也就是龚沐风高三临考的时候。
在某一天晚自习结束之后,龚沐风一如既往来接我放学,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身后跟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长达及腰,皮肤白得连在夜晚都觉得晃人,看着她的眼睛,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诡谲。
我跟在他们两人后面,看到那女孩有意无意往龚沐风身边靠,媚眼带笑。龚沐风见我没跟上步伐,转过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停在原地等我。我抓紧书包袋子,跑过去径直牵紧了他的手,宽大厚实的手。
龚沐风送那姑娘到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牌,目送她上车。那女孩上了公交车后,回眸朝着龚沐风一笑。
刹那间,电光火石,我诡异般地想起了五年前在饲养池旁见到的那副面庞。
一样的眉眼,只是发髻拆了下来。
我愣怔了很久,直到龚沐风撞了我一下胳膊。他比划着:“是不是很漂亮?”
“什么?”
“她是不是很漂亮?”
我话也不说地往前走,龚沐风从后头追上来,没皮没脸的跟我炫耀“喜欢你老哥的人多着呢!”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成为了一名旁观者,站在饲养池旁看着九岁那年的我如何扑腾求生。
然后,那一汪饲养池像被透视似的,骤然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水,我看到了池底下一双女人的手正拉跩着我往下沉,那女人狰狞的脸随着水波晃动,逐渐显露出来。
我定睛一看,那竟是今晚跟在龚沐风身后的那个姑娘的脸。我当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从被窝里爬出来大喘气。
我看了眼时间,六点还没到。我径直打开龚沐风的房门,卫生间的灯亮着,龚沐风估摸在洗漱。
我坐在书桌前等他出来。赶巧,他放在了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清晰地看到了[徐婉柔发来一条微信]的字眼。
徐婉柔!
跟九岁那年看到的车牌名字是一样的!
4
临近高考前一个月,龚沐风还是一如既往陪我上学,接我放学
徐婉柔常常跟在他身边,对我嘘寒问暖,她还特地学了一点手语。
高考剩没几天,她还有这样的闲心学手语,估计真是想当我嫂子。
因为那个梦,每当看到徐婉柔,我就瘆得慌。
坚持了几天之后, 我向龚沐风提出我要自己上下学,并且想好搪塞的理由:你要高考了,我不想让你分心。
结果龚沐风老神在在对我说:“接你上下学也不耽误我上清北!”
见说服不了他,我晚自习一下课就先走。龚沐风被我放了鸽子,生了一段时间的闷气。
这一晚放学,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再次碰到龚沐风的朋友“阿晋”。阿晋是高二体育生,常常训练完就提前偷溜。
客观来讲,阿晋长得挺标致,身上带股正气,他说他要当警察。我听懂了他的唇语,竖起我的大拇指。
阿晋家与我家在同个方向,同属于一个村落,他家在村前,我家在村后。先经过他家时,我看到了他妈妈正在烧纸钱。
阿晋妈妈陈姨是一位“守神人”,村里有名的守护神明的人。每到初一、十五,村里人都会来她家焚香祈福。
我想起以前村里人茶余饭后讲的:阿晋妈妈当年独自一人大着肚子来到渔泽村,一人拉扯阿晋长大····
阿晋估计是怕我一个人不安全,坚持要送我回家。他让我在门口等他一会儿,说他放下书包就出来。
陈姨烧完香,看到我一个人呆愣在门口,慈眉善目,对我招了招手。我有点儿认生,轻轻朝她点头示意。
她看了我有一会儿,似感叹的神情:“都长这么大了!”
阿晋出来的时候,他妈妈正往我手上套一串木珠,我推脱不要。
最后阿晋妈妈愣是把那条木珠链子套在我手腕上。临走前她拍了拍我手背:“能保护你的,要带着!”
阿晋送我到了家门口,龚沐风还没有回来。我向阿晋道了谢,阿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洗完澡后,我坐在床边端详着阿晋妈妈送给我带的那串木珠手链。
木珠的颜色是浸了血水似的红,其中两颗珠子上还刻了个字。我细瞧,分别是“宁”和“安”。珠子一看质量就顶好,我想着哪天再还给阿晋妈妈。
这晚,龚沐风直到凌晨才回来。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他鬼鬼祟祟地从后院翻墙进来。
我跟在他身后,他都没有发现,一进屋就四仰八叉瘫在床上, 一手盖住眼睛。
我直觉发生了些事。
5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的某个周日,徐婉柔被一个中年男人拉着,直直拖拽到我家门口。
那中年男人一口黄牙穷叫唤着我爸妈,嘴里不断咒骂着龚沐风,称他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树大招风,没过半天,村里人都知道龚家那要考清北的小子年少轻狂,搞大了同班同学的肚子。
那一天,我家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变成了“哑巴”。
龚沐风已过十八岁,然而徐婉柔不是。当“未成年少女”这几个字从那名中年男子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被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
被动逃避的人永远干不过主动出击的人。
事后的周一,我去龚沐风班里找徐婉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一天,以前怜悯中带点羡慕看着我的人,现在还是怜悯地看着我,只不过羡慕的情绪变成了可恨。
被人羡慕是因为龚沐风,被人憎恨也是因为龚沐风。
人性向来眼红于山顶的人,乐意见人跌落神坛。
然而出了这么一档事,徐婉柔还能跟班级同学去食堂小卖部买零食,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走回班级。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直视这个女人,这个眼里绵里藏针的女人。
因为听觉被剥夺,心思难免灵敏些。徐婉柔很奇怪,我第一次就能感觉出来。
在徐婉柔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猛地拽住她的手。她却像是被我的手灼伤一般,如惊弓之鸟立马挣脱开来。
我看了一眼戴着木珠的右手,跟她比划。
“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浴雪。我听不懂。”
徐婉柔突然变得有气无力的。
“你不是人,你当然听不懂。”我扔下深水诈弹似的一句话,立马就瞧见徐婉柔脸色变了又变,本来就白得不像正常人的脸直接成一片灰败。
恰好上课铃响,站在徐婉柔身旁的女同学提醒她回去。
我的试探得到了某些证实,徐婉柔脸上那要吃人的模样摆明了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6
当天晚上,我谎称肚子痛旷了晚自习,想着回家再问问龚沐风这个闷葫芦。
途经阿晋家时,再次看到阿晋妈妈,也就是陈姨。
陈姨就站在门口,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家前面的空地,身形单薄得好像一缕青烟,随时要幻化成风而去。
可能是源于她送我的那条木珠手链,或者是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本能地走向她。
“陈姨,你没事吧?”
陈姨霍然回神过来,看着我,眼里瞬间噙着泪。犹豫片刻,她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二话不说地拉着我的手往屋里去。
屋里很暗,供奉着一尊神明。神明面前的烛火在闪烁跳跃,沁人的佛香丝丝地往我鼻子里窜。
陈姨让我跪在神明面前,我看见她左手拿着个铃铛,右手举着剑,嘴里念念有词,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根据视觉带给我的信息判断:陈姨在“通灵”。
我知道“通灵”是源于十岁那年求医无,我妈开始带着我求神问佛。
人们常常在现实里受了难,就在浪漫国度里找寄托。在当时,求神问佛便是我妈无法接受现实的“浪漫”。
我妈怕村里人多嘴杂,十岁那年便没带我来问陈姨,而是去找了隔壁村的沈师傅。
沈师傅已到从心所欲之年,两条白眉耷拉,一副厚厚的老花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颇有以前老学究的气质。
在我打量他之际,人家早已把我经历过的福祸一一禀报出来,最后说得我妈跪下来连连磕头,恳请沈师傅救我。
沈师傅拉着我妈到里间呆了有一时半刻,我妈出来时怀里揣着一面铜镜和几十张符咒,灰败的脸上裂出一点喜色。
不夸张的说,那天我喝了不上有十张符咒化成的水,在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汞中毒之时,龚沐风把那碗从沈师傅那求来的符水踢翻了。
龚沐风的这一脚,也自此断了我妈让我喝符水的念头。
现在,我再次跪在神明面前,身侧的陈姨甩铃铛甩得钉钉作响,脑袋跟上了发条一样拼命左右晃动。
在那瞬间,我在看戏。戏中人难得不是我,而是面前的陈姨与台上供奉的神明。
当陈姨像生命最后一舞结束她的“表演”,虚脱地瘫在神明前的座椅上时,我丢失了自己世界的时间概念,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或者更久。
陈姨缓不过劲来,从座椅上直直跌了下来,跪在地上。
“没时间了,小姐。你听我说········将军要出事了····”
7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家里的,那年坠入饲养池都没今天来得这般荒谬。
我,一个十六岁未成年少女,在陈姨的口中竟成为了龚沐风的宠妾!
说什么龚沐风前世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徐婉柔是原配。我抢了人家老公,让人家老婆绝望得投河自尽。
这狗血程度堪比泉州电视台八点档电视剧。
果然不狗血,不以成就人生。
回到家里,我被告知龚沐风锁在房间里自闭,不吃不喝一天了。
离高考还有一个礼拜,自从徐婉柔她爸来家门口闹那一回,我妈就不让龚沐风上学校丢人现眼。
说是丢人现眼,其实是姚玉芳女士不能接受别人评判染指他的宝贝儿子。她相信他一表人才的崽,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可苦于没有理据,龚沐风那个闷桶又什么都不说。
我有龚沐风房里的钥匙,径直打开房他房门。彼时龚沐风手里正转着笔,英眉一股戾气,看到我顿时像只炸毛的狮子,焦躁、无所适从。
想起陈姨说的那些话,我压下心中的异样,走到他面前。
然后小手一顿比划,“那晚你跟她上床了吗?”
龚沐风大手愤怒一挥,直接拒绝与我的沟通。
我不死心,追着他重复比划刚才的问题。
他大抵是被我烦透了,大声吼道:“没有!我说没有!你信吗?你们信吗!”
看着龚沐风的脸以坐火箭的速度激动涨红,我走上前拥住他,想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我信你。”
龚沐风说那晚徐婉柔谎称是十七岁生日,邀请全班同学下晚自习后去学校附近的香华饭店庆祝。原本就是切蛋糕的事,结果摊上车祸。
一辆黑色货车直直撞向徐婉柔,徐婉柔躲闪不及,直接在水泥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因为人是跟着龚沐风才出的事,龚沐风只好带着她去了附近的诊所擦药。加上徐婉柔的脚腕肿得厉害,没法走路,龚沐风就人道地背着她回家。
送到家后,徐婉柔让他喝杯水休息会再走,龚沐风推脱不要。
结果看着徐婉柔,不知是天雷勾动地火,还是被什么蛊惑,鬼使神差地竟吻了上去。
龚沐风说到这,还瞄了一眼我,耳根竟悄悄红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就亲了她一下!”
“我不想这样的,但····就是这样了”龚沐风丧气地撸了一把头发。
“但是我绝对没跟她上床,到半道我清醒过来就撤了!”
“阿雪,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
我看着龚沐风的眼睛,竟觉有点好笑。
莽夫一个,别说,还真有点古代大将军的气质。
8
隔日,龚沐风想了一宿,决定重返学校。
他说他不是懦夫,顶天立地男子汉不能遇事就萎,是男人就得硬气起来!
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揽着他的壮实的腰身,鼓励似的捏了捏他的痒痒肉。
自行车走到半道,经过陈姨家,发现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没想到,陈姨于2017年6月2日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那一只“虫”。
我跳下车后座,扒拉开陈姨家门口的看客。
刚一只脚踏进门槛,就看见陈姨安静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两条悬针纹仍竖着,样子仿佛很痛苦。
阿晋抱着陈姨,哭得跟山地坍塌似的。看到我和龚沐风走进来,一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紧紧攫住我。
我鼻子一酸,蹲在陈姨旁边拉起她的手,眼泪跟二毛五不值钱一样哗哗往下掉。
我望向案桌上供奉的神明,第一次恨他残忍的秩序。
陈姨说,她是龚沐风的乳母,为了守护龚沐风,才跟着来这个残忍的尘世,一轮又一轮。
守护龚沐风是她的使命,也成为了她的执念。
什么天理轮回,什么人人平等,这可恨的世界竟让一个人出生后就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
2017年6月2日,阴年阴月阴日,陈姨死在了我和龚沐风的面前。
死因:服毒自杀以谢透知天命的罪。
9
陈姨死后七天,阿晋带着个木盒子来找我,说是陈姨留给我和龚沐风的。
木盒子里面有一支珠钗,看着跟之前那串木珠是一对的。除了珠钗,还有块玉佩和一把银铜锁。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巽”字。
虽然那晚陈姨没有交代,但我直觉玉佩是给龚沐风的。
巽为风,东南为木。
沉默了有一会,我为陈姨的死向阿晋道歉,阿晋却摇了摇头。
“那是我妈的命。”
多么轻巧的命哪,说没就没。
“我妈让我帮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阿晋手上还绑着白带,脸色很苍白。
“你能帮我调到校门口前的监控记录吗?”我在记事本上写道。
“我试试,如果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阿晋,谢谢你!”
阿晋朝我笑了笑,那笑比死还难看。
10
我猜想,徐婉柔那晚不会那么碰巧被车撞。陈姨说除了徐婉柔,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
得把这个人揪出来才行,不然龚沐风将经历半空折翅。
直到高考前三天,徐婉柔没再作妖。但看似平静无波的海面实则暗涛汹涌,总叫我害怕。
阿晋靠着他在校队的人脉成功调到了校门口的监控录影带,还附带一盘行车记录仪。
监控录影带里只拍到了龚沐风和徐婉柔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口的画面,两人走到拐角处便消失不见。
而阿晋费力找到的行车记录仪却清清楚楚记录了:一辆货车直直朝着徐婉柔和龚沐风的方向撞去的画面。
我把画面放大,来回倒放带子, 发现车子实际要撞向的人并非徐婉柔,而是龚沐风。
反而是走在身后的徐婉柔推了一把龚沐风,才导致自己崴了脚摔在地上。
所以是徐婉柔救了龚沐风!知道这个事实的我眼睛瞪得跟铜铃。
我眯着眼睛再看一遍:行车记录仪画面里的货车是黑色的,速度很快。
可能是带入影响,看着那辆货车,我总想起九岁那年在饲养池旁看到的那辆车,明明是不一样的车型。
龚沐风那晚没报警,他说主要原因是他发现开车的司机是同个学校的,而且认错态度良好,受伤的徐婉柔也不打算计较。
我看着电脑画面里的男孩匆匆下车,满脸着急地蹲在徐婉柔身边,那着急的模样绝不是装的。
这时,一旁的阿晋猛然按停进度,放大画面,告诉我那个开车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罗根生”。
阿晋翻手机调出他的班级合照给我看。
好家伙,照片中的男孩竟与九岁那年“饲养厂老板”模样有八九分相似!我鸡皮疙瘩瞬间无以复加。
这张照片就像鱼钩,将过往的回忆一点一点往我脑袋上钓。
我记得这“饲养厂老板”,人长得敦实,也不爱凑热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龚沐风小时候是混了点,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冒犯人家的事,以致于让人家儿子想开车撞死他。
阿晋见我脸色惨白惨白的,以为我怎么了。
“你没事吧?”
“你这同学与我们村里饲养厂老板有什么关系吗?”我不答反问。
“罗叔是他爸,就那饲养厂老板。”
我这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恐惧席卷了我所有神经。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不安,阿晋安慰我:“你别怕,我答应我妈了,会保护你和龚沐风的。”
我何德何能,让一对母子为了保护我,牺牲自己宝贵的一生。
11
高考前两天,在我取得一些进展之际,家里却传来了噩耗:龚沐风被警察带走了,理由是涉嫌未成年少女。
据警方透露,被害人提供了带有的内裤。这下我不得不去会会徐婉柔了。
同时,我让阿晋帮我试探罗根生,看他在这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陈姨说,阳间有阳间的规矩,想要在这上面混就得遵守规则,所以我也不怕他们能使出什么下三滥的阴招。
只不过,保险起见,木珠我一直佩戴在身上,陈姨说桃木珠能震慑住某些非人的东西。
傍晚,我约徐婉柔在学校的操场见面。
当夕阳渐落,黑夜渐起之时,徐婉柔一身素衣,青丝挽髻,步履缓缓向我走来,一如九岁那年初见模样。
说她是人,鬼都翻白眼。
“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他?”
徐婉柔盯着我看了有一会儿:“只要你死在饲养池里,我就撤诉。”
因为那晚徐婉柔救了龚沐风,所以在我眼里她也变得不那么可恨。
“谢谢你,那晚救了他!”我弯着两个大拇指向她道谢。
“你凭什么替他谢我,你凭什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幅认不认鬼不鬼的模样,都你这个害人的狐狸精····你怎么还不去死!去死!”
徐婉柔几欲癫狂,我猜要不是桃木珠子戴在我手上,她能冲过来掐死我。
“一定要死在饲养池里吗?”我发觉徐婉柔对饲养池情有独钟。
“你当然只能死在那里,死在那恶臭无比的地方。你这个狐狸精就应该浸猪笼,被人千刀万剐,你····”
徐婉柔嘴里的诅咒反复来去就那几句。
原来是这样,她想让我浸猪笼不成,便想了饲养池这个绝妙的地方。
“行,我答应你。但你要先把龚沐风放出来,他高考完我就跳入饲养池。”
徐婉柔虽不是人,但也不傻:“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杀了我,只怕你下一世还是不能成人。”
在阳间屠人生命,死后将无回。
“你前世杀了宁儿和安儿,你并不无辜!”
徐婉柔前世因为嫉妒,把我尚在襁褓的双生子活活掐死。龚沐风震怒之下,赏她白绫,她却选择跳井自尽。
对龚沐风的执念,让她世世屡屡心生作乱。
徐婉柔咬牙目眦欲裂:“好一个不无辜!那我的灿儿呢?要不是你,我的灿儿不会夭折!”
吃不下饭的人怪饭煮得不香——自欺欺人。
“你的灿儿是那狗皇帝害死的,你要怪就去怪那个狗皇帝!”
前世,龚沐风战功赫赫,皇帝为避免他凌驾于皇权之上,在其外出征战之时,让御前太监将龚沐风长子“龚熠灿”抱进宫内,美名替其抚养,实则监禁。
龚熠灿自幼体弱多病,每月都要服用一种西域药草,才能延其性命。这药草当时在朝廷是禁药,龚熠灿最终因未能服上药,在进宫的第五天便夭折。
“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如果他外出征战没有带走你和你那对野种,进宫的就不会是我的灿儿!”
“我可怜的灿儿啊!”
我对牛弹琴无果,只能想方设法让其将龚沐风放出来。
“反正你让龚沐风参加高考,他七号考完的那个下午我就自行跳进饲养池。”
徐婉柔还在犹疑,似乎就想让我此刻死在她面前。
“我自行了断,你寄居在这幅身体里便能和龚沐风重新在一起,下辈子你和罗叔便能重生轮回,这个选择对你百利无一害。”
徐婉柔猛然抬起头,探寻着我的眼,眼神里带着恐慌。
没错了,罗叔就是那一个躲在暗处的阴人。
12
我和徐婉柔达成协议,由他去说服罗宗裕,也就是饲养厂老板,罗根生的父亲。
徐婉柔以为陈姨将罗宗裕的身份告诉了我,实则陈姨死前那一晚并未交代。陈姨给我讲了前世发生的事,却没交代谁是谁。
她不能透露,怕扰乱阳间秩序,反噬到我和阿晋身上。就是为了保护我和龚沐风,她才向我泄露前世因果,最后落得服毒自尽的结果。
隔天,阿晋带回来的消息表示:罗根生看样子并不知情前世的事,会撞龚沐风纯粹是因为妒忌,因为罗根生暗恋他的远方表姐徐婉柔。
这爱恨纠葛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高考前一天,龚沐风最终因徐婉柔撤诉而被提前释放。
徐婉柔和罗宗裕打得一手好算盘,试图让龚沐风拘禁满四十八小时,好让他错过高考。就算不能逼得我自信了断,也能让龚沐风身败名裂,前途丧尽光明。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罗宗裕是那狗皇帝。
当年龚沐风打胜仗归来,得知龚熠灿夭折于宫内,虽对皇帝心生不满,却也接受这个事实。
但皇帝见龚沐风军权日益高涨,民心所向,便撺掇徐婉柔杀了龚沐风为子报仇。
徐婉柔也不是个傻的,算计我不成,便掐死了我襁褓中的孩子。
今天看来,徐婉柔明显畏惧这个罗宗裕。难不成鬼也有等级制度?还是徐婉柔有什么软肋被罗宗裕知道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想起了灿儿!
徐婉柔的儿子!
如果说徐婉柔飘荡在阳间,一是想了却我的生命,二则便是为了她的龚熠灿。
所以罗宗裕知道徐婉柔儿子的转世?
13
我带着重重猜想,夜不能寐。
想着去厨房喝水,见龚沐风还坐在客厅里,看着跟个提线木偶没什么差别。
“你跟徐婉柔说了什么?让她甘愿放过我?”龚沐风开门见山问道。
“我说我要再跳一次饲养池,在你高考完的那个下午。”
我没想瞒着龚沐风,因为罗宗欲那个老狐狸肯定会告诉他。
龚沐风听完,怒然将桌上的茶器一顿“挥斥方遒”。
“老子我用得着你救?”
我叹了一口气,蹲在地上收拾那些被他摔掉的器具。
“我没救你,是在救我自己。”
“你特么少糊弄我!”龚沐风气急把以前的混子模样都带出来了。
“你还记得之前有个赤脚医生让我重新回到溺水的地方游一次泳吗,说可以让我恢复听力。”
“我想试试!”我没说这也是徐婉柔的要求,怕他那点了火就炸的脾气做出什么事。
“后天就高考了,是你说要把清华北大给我考出来的!”
我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你放心,阿晋那天下午会陪我一起去,他会在暗处保护我的!”
“嗨呀,大不了你七号下午提前考完交卷来找我嘛!”
龚沐风久久没有回答,我看着他失志的模样,鼻头一酸。
“我还等着你考完带我去新疆呢,我没那么容易死。”
龚沐风十五岁就想自驾游去新疆,姚玉芳女士觉得危险,就说等他成年。
新疆,陈姨说,那是前世龚沐风随父戍守的地方,那年他才十五岁。
13
7号中午,也就是高考第二天。龚沐风吃着午饭,黑不溜秋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他向来不善言语,关心人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
“你要是没等我回来就去,你就死定了。”
“知道了,会等你回来的。”
龚沐风离开时,突然抬手摩挲我的脸。我望着他的眼睛冲上前抱住他,害怕自己眼泪决堤的模样让他担心。
还是姚玉芳女士出来打破这过分温情又悲伤的场景:“哎呀,就考个试,你们俩还演起兄妹情深的大戏了?阿风考完试又不是回不来!”
我赶紧趴在他背上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拍拍他的背,“去吧,我等你凯旋归来!”
龚沐风眼眶微红地走了。下午一点钟的太阳就在他的上方,他牵着自行车踽踽独行,似要奔赴无限光明的未来里。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攥紧了拳头。
我回里屋翻出陈姨给我的木盒子,见珠钗完整无缺地摆在里面。我拿白布将其包起来,放进衣服的内兜里。将剩下的那把铜锁也带在身上。
阿晋过来时,已经三点,龚沐风此刻应该正坐在考场上。
我得在太阳西落前结束一切,让徐婉柔与罗宗裕无法再寄居于人类体内。
太阳西落,阴气始生。到时候要除去他们两个就难上加难。
陈姨没有告诉我对付徐婉柔与罗宗裕的方法,只给了对付的器具。
玉佩戴在龚沐风的身上,木珠在我的手腕上,唯一剩下的珠钗和铜锁至关重要。
14
我到达饲养厂时,徐婉柔和罗根生正呆坐在下面的大树边乘凉。我让阿晋躲在暗处墙角。
“哼,终于来赴死了?”徐婉柔满是嘲讽。
我环视一周,发现罗宗裕站在饲养池的阶梯上,颇有种上位者的俯视。
就算此刻不确定他是否是那狗皇帝,我也察觉到他的不好收拾。
“要跳赶紧跳,别拖延时间。”徐婉柔语气很着急。
“龚沐风有一件东西要给你。”我将握紧的拳朝徐婉柔摊开。
徐婉柔往我手中打量,看到我掌心的铜锁,瞬间欣喜得泫然欲泣。
“龚沐风在哪找到的?灿儿?我的灿儿在哪儿?”
徐婉柔猛然向我跑来,却忌惮于我手腕上的桃木念珠而不敢靠近。
罗宗裕估计是怕徐婉柔坏了他的计划,对罗根生使了个眼色,让他抓住过于失控的徐婉柔。
徐婉柔却不管不顾,“灿儿在哪儿?”
“他被罗宗裕关在地窖里,你不知道?”我看着远处的罗宗裕,顿时觉得徐婉柔很可悲。
“你的灿儿从一出生便被罗宗裕关在暗无天日的猪圈地窖里,因为他怕你的灿儿长大后会杀了他。”
上一世杀人的人,下一世死去的人会复仇。
我之前让阿晋盯着罗根生,却不小心牵扯出了罗宗裕。阿晋发现罗宗裕一日三餐都会提着一份饭菜走进猪圈里。
那份饭菜总不会是给小猪仔吃的,他的儿子罗根生也不可能住猪圈。
那只有一种可能,猪圈里养着人。
罗宗裕听闻,不再坐视不理,快步拾级而下,大力拉走奔溃的徐婉柔。
“你要跳就跳,不然我多得是机会让龚沐风和你死无葬身之地。”
罗宗裕终于被我激怒,露出庐山真面目。
见罗宗裕靠近,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内兜里的珠钗,往他脖颈上就是一刺。
没想到他反应极快地躲开,反手推搡了我一把。我直直跌入饲养池,珠钗落了地。
已过七年,当我再次身处污浊之地,竟觉时间从未向前。
伤害永远不会过去,它会清晰地镌刻在你身体的某部分。
我在池中扑腾,断断续续看到阿晋手持珠钗由后直直刺进罗宗裕的脖颈,那鲜血瞬间如水管破裂喷涌而出。
是的,我手中的珠钗是假的,刚刚刺他就是为了试探罗宗裕。
我把真的珠钗交给了阿晋。
我渐渐脱力往底下沉,耳朵一阵轰鸣声,我听见岸上的徐婉柔还在质问倒在血泊里的罗宗裕:她的灿儿在哪。
我好累啊!我感觉到睁开眼睛的费力。可是那么多人为了我·····我想让陈姨重生轮回;想让阿晋全身而退;想看见龚沐风凯旋归来····
16
滴滴滴滴·····好像有什么声音在鼓膜里震动跳跃。
我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全白的天花板。等意识全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控制在病床上。
旁边空无一人,只有滴滴答答的机器声。一名护士走进来,手里拿着针管和仪器。
我问护士我怎么会在医院,护士回答我说:“因为你生病了。”
“这是哪个医院?”我哑着嗓子问她。
“精神病院。”
我看到墙上的日历本郝然写着:
癸卯年二月初四,黄道吉日。
已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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