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30天在头条写日记#
以前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是这一次来的格外的,凶猛,以及出乎意料。
曾经我也对生活斗志昂扬,但可惜后劲不足好景不长,当生活真的给我颜色瞧的时候,我就发现它不那么炫丽了。当然了,轻易低头也不是我的风格,总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吧,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懂了什么叫关关难过,但还不是都得过。
那个时候我就经常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事,你只是对生活有点儿过敏,过一阵子就好了。不过今天,感觉心态真的是崩了,不是过敏,就是有病。。。于是我又想起了认真看过的那本书《幸福的钥匙》,文豪都给自己的书起这名儿了,说明幸福本身就是被上了锁的,不是随便都能得到的吧,得经历直面灵魂的深切思考,毫不回避心中的疑虑与恐惧,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勇气,当然,也许我这种病,放生几瓶矿泉水可能也能有所缓解。[捂脸]
作者:齐云轲
赵幽缪王八年(前228),秦军进入邯郸城,赵幽缪王率众投降,赵国人从此成为亡国奴。此时,赵国的相国郭开却被秦军热情招待,被秦国隆重封为上卿,予以通报表彰。这看似戏剧性的一幕,却不是影视剧的情节,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儿。这令人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辅助赵偃郭开,是赵悼襄王、赵幽缪王两代的宠臣。他的发迹,始于赵孝成王晚期的侍奉公子赵偃。
赵孝成王早年,曾经册立过一位太子,但是这位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太子比较命薄,在赵孝成王十年(公元前256)就死去了。赵孝成王在太子死后,并不急于册立新的太子,一是因为他才年过而立,还年轻,二是想锻炼一下几个儿子,优中选优,看谁最适合做太子。最后,他选中了春平君,着力培养。后来,秦、赵两国议和,互派质子。为了让春平君立功于社稷江山,赵孝成王就派他到秦国做质子去了。
春平君到了秦国,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那就是秦国和赵国的关系没能缓和,还是摩擦不断,质子想回国就难了。就这样,春平君就在秦国住下了。
赵国这边,负责侍奉公子赵偃的郭开,将赵偃视为奇货可居,苦心培养,而他的培养却不是让公子读书明理,而是伪装成忠臣孝子。他让赵偃对赵王日日请安问好,有病了去侍候汤药,为赵王捶捶背揉揉肩之类的,极力巴结讨好。对于臣下,劝赵偃极力拉拢,动辄大加赏赐,拉帮结派。
就这样,在郭开的帮助下,赵偃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赵孝成王认为他孝敬,大臣们认为他贤德。但是,对于赵国有没有册立赵偃为太子,历史上一直有分歧,综合各种史料分析,没有册立他的说法比较可信。司马迁在《史记》中的《六国年表第三》中说:“(赵悼襄王二年)太子从质秦归。”这里的太子当是指赵孝成王册立的太子,极有可能是春平君。也就是说,在赵孝成王生前,可能已经册立春平君为太子了,那么,赵偃就不可能再被重复册立为太子了。
赵孝成王二十一年(前245),赵孝成王临死时,可能想让春平君回国继位,但是,秦、赵两国关系不睦,另外也有可能是郭开、赵偃从中作梗,春平君未能回到赵国。
郭开、赵偃早就做好了继位或者说是夺位的充分准备,这边赵孝成王一崩殂,那边他们就鼓动大臣们和宗亲们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拥立“贤德”的公子赵偃继位,是为赵悼襄王。
二、陷害忠良赵悼襄王即位后,郭开立刻被委以重任,为中大夫,而后直线提拔,几近相国。因为赵悼襄王得国不正,所以难免心虚,就想加强对众臣的防范。而郭开则脱去伪装,开始有恃无恐的胡作非为,为朝中正臣所不齿。
应该就在这时候,大将廉颇与郭开产生了矛盾。至于是什么具体矛盾,则不必去深究了,一个是爱国大将,一个是祸国奸臣,他们之间若没有些许的矛盾,岂不是怪事?反正郭开与廉颇这对冤家是结下了梁子,也为廉颇和赵国的悲剧埋下了因子。
赵悼襄王元年(前244),廉颇奉命出征魏国,攻克繁阳城,郭开怕廉颇立下大功对自己不利,就怂恿赵王,让乐乘去替他出征。廉颇知道这是郭开耍的伎俩,大怒,向乐乘进攻,乐乘吓走了。
廉颇知道国内奸臣当道,君主又是昏聩之辈,回国绝不会有好果子吃,就逃到了魏国,希望能像当年信陵君那样,最后再被赵王给请回去。
不久,秦军大举进攻赵国,赵军迎战接连失利,赵悼襄王又想起了廉颇,就派人去请廉颇回国。郭开深怕廉颇回国报复自己,就找到前去请廉颇回国的宦官唐玖,送其不少金子,如此这般一说,唐玖满口应允。
(廉颇)
唐玖带着赵王赏赐廉颇的一副名甲和四匹良马,马不停蹄地赶到魏国,拜见老将军。廉颇见日思夜念的事儿就要成真了,自然是喜出望外,当即穿上战甲,骑着马跑了几圈,吃饭时又多吃了几碗,意思是别看我年纪大了,但还可以上阵杀敌、为国御寇。
唐玖告诉廉颇,自己先回国,不久赵王请老将军回国的正式旨令就会到了,请其耐心等待。但是,廉颇等啊等、盼呀盼,等的花儿都谢了,就是不见那份正式旨令的到来。
原来,唐玖回去汇报时,对赵王说:廉颇老将军愿意回来,就是身体不太好,与臣坐一会儿,竟然跑了几次茅厕。赵王一听,认为廉颇还是老了,不中用了,也就放弃了起用他的念头。
到了赵王迁时,郭开又故伎重演,陷害李牧。秦国见在战场上难以击败李牧,就派出了间谍到邯郸城,找到郭开,重金贿赂,让他想方设法除掉李牧。
郭开就和赵王迁的幸臣韩仓一道对赵王迁进行蛊惑,郭开在朝上诋毁李牧要造反、投降秦国,韩仓则向赵王迁吹枕头风,吹得本来头脑就不清醒的赵王迁更加晕乎,在床榻之上就决定了李牧和国家的悲剧命运。
李牧死后三个月,“邯郸为郡”,赵国灭亡,赵国都城邯郸城成为秦国的一个郡治所在地。
三、最后结局赵幽缪王八年(前228)十月,邯郸城破,赵王迁降秦,赵国宣布灭亡。赵国残余势力在代郡拥立公子嘉为代王,继续抵抗秦军,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赵国灭亡后,原赵国的相国郭开成为秦国灭赵的大功臣,被秦王封为上卿,可以继续享受他的荣华富贵。作为卖,郭开的目的达到了,自己的国家灭亡,他的富贵生活并没有结束,比起亡国之君赵王迁强的实在是太多了。看起来,还是他的智商高啊!
早在赵国行将灭亡之时,郭开就看出来了,赵国的灭亡已经不可逆转,秦国统一天下的态势已经十分明朗,所以,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为自己一家人留好了退路,以便在亡国后还可以继续做富家翁。从这一点来看,郭开确实是一个能人。
但是,作为赵国的相国,郭开位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位置,在国家危难时,本该主动担责,担负起保家卫国、御寇杀敌的使命重任,为国为民死而后已,可他却选择了当卖、内奸,靠陷害忠良、排除异己、出家利益而赢得敌国的欢心,这是人神所共愤的!
正是因为郭开的所作所为为人所不齿,所以他的结果应该不会好了。正史上没有记载郭开的最终命运,但是野史及后来的文艺作品却为他设定了结局,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是为盗贼所杀。
说是郭开到秦国时由于乘坐的车小,邯郸城家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没来得及随他一同拉到咸阳。待他在咸阳城安家落户以后,就想把财物搬到秦国,但他又怕别人给私吞了,不放心,就亲自带着亲信回到邯郸城搬家。当他们将财物装成几十大车,拉回秦国时,在路上被盗贼给抢劫了。财物抢劫了也就算了,就连郭开本人也被盗贼给灭口了。
二是为公子嘉派人所杀。
说是公子嘉在代郡做了代王后,想除掉祸国殃民的卖郭开,打听他要回邯郸城搬家,就派人在路上将其刺杀。
三是秦国人所杀。
说是郭开到秦国后,依旧作威作福,改不了目空一切的做派,得罪了秦国的贵族大臣,被秦国人给了,家财也被秦国人给哄抢了。
【作者简介】齐云轲,男,教育工作者。近年来,陆续在各级媒体发表作品80余万字。阅读悦读平台签约作者。系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青作协常务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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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赵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廉颇晚年为什么必须出逃,最终命运如何?
一
男朋友在我生病的时候,抱着别的女生冲进了医院。
二
我给他打了数十个电话,只有“无人接听”的女声作了应答。
刚一下车,眼前就猛地陷入浓烈的黑里,我只能扶住离我最近的树,闭了好一会眼睛,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致。
撞入眼帘里的,是顾浔那张神色慌乱的脸。我那颗心又轻飘飘地扬起来,漫满“喜欲狂”的欣喜。
可下一秒,我脸上的笑僵住,步子再无法迈开一步。
他的怀里抱着个瘦弱的女生,正微微颤抖着。
即使看不见她的脸,我也能凭借身形猜出来那是路嫣。甚至,我都能想象出她脸上痛苦难捱的表情。
我的心沉沉地往下坠,言语和动作快过了理智,几乎是嘶吼着叫了他的姓名:“顾浔!”
我扒着他的衣服,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他一把拧住我的手,眸色阴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他,眉眼紧张地拧成一团,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我头疼得难受,你陪——”卡在我喉口煎熬的话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他已经用力地甩开我,大步朝里头跑去。
“陪陪我。”顾浔又一次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三
我的心像塞了一团棉花,又堵又闷,连带着身体上的折磨也更强烈了。
姜妤妤,有点骨气,不要哭。
这是我意识模糊不清时最清晰的念头,我死死咬着牙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没有接过那张纸巾就好了。
上大课时,一直打喷嚏的我被路嫣递了一张手帕纸,我们就此相识。
那时候,我和顾浔已经进入了一段暧昧升温的时期。即使我们两人都没有正式地提出过交往,我也默认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路嫣的出现,让顾浔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
她生得漂亮,明眸皓齿,说起话来温温柔柔,是像水一样的女孩子。
如果我是男生,我也很难不为她心动。
但我不肯相信,那个我高中拼命追赶了三年的人,那个一起并肩参加过无数比赛的人,那个与我熬过漫漫长夜写策划的人,会真的变心。
我想不明白。
尽管我必须承认,顾浔态度的变化让我心慌了不止一下。
我甚至偷偷模仿过路嫣。
逛街时,我故意学着路嫣的语气,软着调撒娇:“帮我拿下好不好?”
顾浔愣了愣,难得戏谑地笑道:“拿不动了?”
他将左手拎着的袋子换到右手,正准备腾出手来接我的东西。
比我动作更快的,是半路杀出来的路嫣。
“诶,正好在这碰上了,帮我提一下好啦。”她笑着,熟门熟路地把购物袋放到顾浔手里。
顾浔没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路嫣回过头后,惊讶地“呀”了声,她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像要看透我一般。
我尴尬地缩回手,满脸通红。
我在为自己拙劣的模仿而难堪。
可是怎么办,顾浔喜欢的好像就是她这款。
或许再学学她的穿衣打扮学学她的语调语癖,顾浔就会多喜欢我一点。
但我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我可能没那么有骨气,但也不能一点没有。
总归到最后我都琢磨不明白原因,路嫣就已经裹挟着小吃街上的烟火气息敲开了我的宿舍门。
门一打开,她就把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塞到了我怀里。
眼睛弯成一道桥,笑着道:“妤妤,我和顾浔在一起啦。”
我攥着那袋糖炒栗子,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惶。我肯定笑得很难看,因为我整张脸都是僵硬的。
我不知道路嫣能不能看出来,应该是没有的。
她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原样,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一遍又一遍地道谢:“谢谢你,妤妤。真的太感谢你了。”
吊瓶里的药水一滴滴地减少,我靠坐在病床上,想起来那天晚上也是这样黑的夜。
白天上午我和顾浔探讨好他的赛事项目后,拿回寝室逐条逐字地修改。
听见敲门声,我飞似的跳下凳子,奔去开门。
没等到他,等到了他的她。
四
“妤妤姐,你今天不回来上班吗?”昨晚等了那么久,没等到顾浔的电话,第二天等到的还是公司实习生催上班的电话。
“不回去了,病得厉害。”我压低声音,装得病恹恹。
其实我的病并不严重,今天清早的时候,高烧已经退下去。
昨天是因为工作忙碌没有吃饭,低血糖这才发晕。
“啊?那妤妤姐这边进度……”她好像没有预料到我这样的回答,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诧异。
顾浔大我一届,毕业后就着手创业。等到我和路嫣毕业,她因为出国的问题和顾浔大吵一架,两人就此分手。
我则顺理成章地去了顾浔那上班。
大概是小女孩心思,拼了命地想他高看一眼。我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拼命三娘”,往常的甘之如饴,现在都像是隔空打到我脸上的巴掌。
我敷衍地应答了两句,掐断电话。
切回微信小号,很不凑巧地刷到了这姑娘的朋友圈,不乏抱怨内涵之意。
我点开她的对话框:你是不是忘记忘记屏蔽我了?
三十秒后,刷新。
这条朋友圈消失不见了。
继续往下,路嫣晒出了一碗鸡汤。
我下滑的手指停在了这里,放大这张图,端着这碗汤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熨得无比平整的衬衫袖口微微挽起了一截,露出一段黑色的刺绣,是顾浔。
他身上这件衬衫是我给他挑的。
其实这件款式是很普通的设计,我特地请人在袖口绣上了我和他的姓氏缩写。
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五
下午我办好离院手续回病房收拾东西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顾浔和路嫣两个人。
她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唇色惨白,看起来比我可怜太多了。
顾浔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身边,时刻留意着她的动作。
身为顾浔女朋友的我,这边多年来都没有过被这样呵护的时刻。
他没摆出惯常八风不动的模样,眼神专注而热切。
他见我朋友们的时候也是静默少言,唇角微翘时眉眼不动一丝。
我在朋友们面前用性格为他辩解。
现在来看,多可笑。
柔软细嫩的触感包裹住了我的手,路嫣眼里惹着愧疚,声音依旧悦耳:“我昨天才回来,没来得及和你说。”
难怪,从昨天下午起顾浔就没有回过我消息。
“晚上我胃疼得太厉害了,顾浔出于好心才过去帮我的。妤妤,你千万误会。”
顾浔站在她身后,一眼都没有看我。
他身上的衬衫还没有换。
路嫣嗔怪地刮他一眼,顾浔把单手提着的保温汤杯磕到桌上。
“喝口汤?”虽是问句,但他不在意我的回答,自顾自地拿碗盛汤。
“你昨天也是这样伺候她的吗?”
顾浔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你说这话有意思吗?路嫣都告诉你了她是胃疼,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把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眼神冷得惊人。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每次闹矛盾,他都摆出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等着我熬不住了低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暗暗心动的岁月已经淡得只剩下浅浅一层光,更多的,是数不清的等待流不完的眼泪。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和路嫣之间顾浔永远都会选择她。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是我青春里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十年。
好像只有路嫣不在的岁月,他才能假装爱着我一样。
他说得对,真的挺没意思的。
我的十年,留在了这样一个人身上。
我可以接受他不爱我,可以理解他喜欢别人,可以勉强自己祝福他和路嫣。
但是我没有办法,去原谅在接受了我的爱以后转头去爱别人的人。
还是到此为止吧。
我以为我会很难受,会忍不住心口的酸涩,可是当我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却是从未有过的释怀与平静。
“顾浔,我们分手吧。”
他抬眸对上我的眼,眉头微蹙:“姜妤妤,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吗?”
“随你。”
他摔门而出,走了两步,又“啪嗒啪嗒”走回来拉起路嫣。
路嫣被他掐着手往外拉,她挣扎不得,回过头为难地对着我笑笑。
拉扯这么多年,原来我一直都是局外人啊。
六
我实在没心情再待下去,胡乱地把东西一收,决定回家。
小区里整排的广玉兰绿得发亮。
其实我并不应该认识这树,毕竟在我眼里,只有能开花结果的树和别的树。
是我刚刚大学毕业那会,顾浔创业正有起色,我陪他熬到凌晨四点多才回家。
他说送我一段,到这段路的时候,他突然把手一指,告诉我说:“广玉兰,这树开的花和你一样清雅。”
“啊,没有没有,就是……”出于中国人骨子里的谦逊,我下意识地摆手否认,心里却摇摇晃晃地升起一万束烟花。
他并不在意,只道:“好了,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看你那灯亮了再走。”
好像刚刚也只是他随口一说。
我真想不通自己那会儿怎么就那么听话呢,立刻乖乖地跑回家去开灯。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需要我时放出的一点甜饵,我就是愿者上钩的那条蠢鱼。
越想越气,这种情绪在收到顾浔的短信后达到了极点。
短信内容是:你去和路嫣道个歉这件事我就算了,作归作别把旁人牵扯进来。
一分钟后他补了一条:你这样我真的很烦,没必要让她病着还难受。
我被气到不住地深呼吸,想翻找点东西缓解躁郁之气,这才发现自己把那罐汤一起带回来了。
我忽然反应过来,这罐汤和我收到的那袋糖炒栗子,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怪没意思的。
我敲下一行字,把他拉黑。
“看起来你病得更严重吧,书被。”
七
小区里垃圾桶都是绿油油的。
配上我手头这罐汤,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你在干嘛?”一个男声陡然响起来。
他穿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装,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看起来刚刚结束锻炼。
神色满是困惑不解。
是我站在垃圾桶旁边太久了吗?也是,哪个正常人会和一个垃圾桶深情对视十几分钟啊。
“我我——请你喝鸡汤。”我真是脑子抽了筋,让嘴跑快了一步。
这话一出口,他的神色果然变得很惊讶。偏棕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这个奇怪的女人。
我在心里默念了八遍“汤是无辜的”,把保温汤杯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我一边跑,一边恨不得拿把锤子把自己捶到地里挖个洞躲着。
快跑上楼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祈祷他已经离开。
救命!老天爷没听见我的祷告。
身形颀长的男人依然站在原地,单手圈住保温桶,眼神下落的方向好像在我这里。
我安慰自己应该是错觉,不敢再看,飞奔上楼。
八
其实说起来,我和顾浔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反而是当时觉得最难熬的时候。他失意不得志,很多人都说他没有创业的能力与天分。
我在他身边,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算了吧,你要不就及时止损吧。”那时候的他,远比现在要沉不住气。听到这话,面皮子瞬间垮下来,也不说话,就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
就连他妈妈,都被他的眼神吓住,呼啦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干嘛啊你,说不得你了是吧?”
顾浔挨了一巴掌,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说话。大抵是气不顺,顾妈妈想了下,又是一巴掌。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的我,跟灌了三斤药一样跑出来,拉住了她。
顾妈妈没想到办公室里除了他们母子两个人还有个我,她脸上愤怒的表情都呆滞了两秒,才呐呐道:“你要是早说有个小闺女在这儿,我不也就不打你了。”
她拉住我的手,笑意盈盈:“闺女啊,你能和阿姨说说,当初是怎么从那么多人里偏偏眼瞎看中了我们家顾浔呢?”
我知道我在顾浔心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因为喜欢他才心甘情愿陪伴他的朋友。我尴尬地支吾半天,正打算解释我的身份。
顾妈妈却像认定了我害羞一样,没再追问,只是站起身来仔细看了一遍她儿子,对着顾浔道:“算你运气好,可别欺负人家。”
虽然我知道顾妈妈是误会了,可我还是很可耻地窃喜了,不止一下。
顾浔看我一眼,没答他妈妈的话。
我那时是真的以为,只要我愿意等他,他总会有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我是真的那么以为的。
九
写辞职信的时候,短短几句话我都是断断续续的。写几个字,就得停好久。
是那么长一段岁月,是我固执地以为会有结果的爱情,是我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对妈妈说我们很好的,不要担心。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几乎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我孤注一掷,我满怀期待,我满盘皆输。
刮骨疗伤总是痛苦的,但是我不能让它继续腐烂下去吧。我就慢慢写,慢慢写,总算是写完了这封辞职信。
我按照流程把辞职信发送到顾浔邮箱,他回我:你为什么不提前一个月提交给我?还有,为什么拉黑我?
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法治社会,我真的很想抡刀去他家。他总是能坦然面对我所有的情绪,不管我闹得多难看,他都能当做无事发生。
和他恋爱的时候,我学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作,不要耍小脾气。因为没有人会哄我。刚开始恋爱时,我曾经也学着和别的女孩子一样,提出些不大过分的要求,让他满足我。
他偶尔会答应,但更多的时候,是转账给我,告诉我说他很忙。我不成熟,想着用闹分手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证明他对我的爱。但他总像今天这样,我闹就让我闹,我哭任我哭,等我差不多自我安慰好了,他再假装并没发生过这些事,给我一个台阶下。
我不成器,频频回头。想来这一次,他也只以为是同之前那般,是我任性的手段罢了。
我打印了辞职信,决定去找他做最后的了断。我得亲自去告诉他,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对不起啊顾浔,让你和妤妤闹成这样。”还没进他办公室的门,我就听见了路嫣的声音。
“没事儿,她小孩子脾气,过几天就好了。”顾浔的声音难掩疲倦,我推开门就看见他正在给路嫣扒芒果皮。
“妤妤,你怎么来了?”路嫣瞧见我,很是惊讶,声音突然大起来,脖子上的链子随她的动作摇晃了好几下。
顾浔扒皮的手一顿,竟是停了下来。我盯着那条链子,心却是一紧。
“没什么啊,来辞职。”我极力假装不在意,语气端得又稳又平。
“姜妤妤,你能不能别闹了?”顾浔猛地抬头,语调冷得骇人。
“没有闹,是分手和辞职。”我怕他不信,补充道:“我这次是认真的,绝对不会反悔。我向你保证。”
顾浔眼底神色不明,面色铁青:“你到底想怎么样?”他说着,就要来抓我的手。
我想也不想地躲开:“你手太脏了。”
他大力抓起纸巾搓了一遍手,摊开手给我检查,发出类似于“嗯?”一类的气声。我点点头,顾浔的脸上忽然多了些欣喜之色,眼神亮得惊人。
“辞职信给你,”我把辞职信放到顾浔手里,接着道:“没事别联系我,有事漂流瓶找我。”
“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顾浔的嘴唇紧紧抿住,我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我后退两步准备随时报警,他纂紧拳头奇迹般地冷静下来:“我可还没同意分手。”
我退到门边,问他:“顾浔,你还记得我们正式在一起的那一天吗?”
他侧着脸瞧我,眉梢轻佻,有种早已预料到的得意。
“你那条手链和路嫣脖子上的是一对吧?”顾浔的面色大变,瞬间惨白。
十
顾浔事业好转起步的那段时间,锋芒太甚,惹了不少人红眼。
有人仗着不知家中哪位长辈的势,故意找茬上门来。本是想着给顾浔点颜色瞧瞧,没曾想冲突之下事情演变得极度恶劣。
乌泱泱一片人堵在这个小公司门口,顾浔年轻气盛,不大懂得折腰,有股子难脱的少年傲气,说什么都不肯让步。
对方咄咄逼人,言辞激烈,不乏攻击父母的下流言论。
顾浔怒上心头,一拳挥到对面带头的中年男人脸上。
混乱之中,顾浔手腕上那条银白色链子被人拽落。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躲开对面的拳脚,而是弯下腰去捡那条手链。
现场乱成一锅粥。打红了眼,有人抓来当震慑工具的铁棍狠狠地往顾浔身上砸。
我心焦之下,动作比思考还要更加迅速,愚蠢到用身体去拦。
一棍子下来,直接把我送进了医院。
我醒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天气。
顾浔满眼血丝,愁眉不展。见我醒来,眼睛里头都发亮,忙不迭地喊医生来。
医生给我检查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边,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慌乱与担忧。
“对不起,连累你了。”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他的眼神烫得惊人,神色庄重地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祷告。
我没有办法不相信他。
那一刻,我误以为他对我也是有那么一点心动的。
爱一个人的眼神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我从前从没有住在那样的眼神里过,但在那一天,在那个瞬间,我恍惚以为,我也可以活在那样的眼神里。
我那时以为我不会后悔的。
十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之前是对路嫣动过心,但是和你在一起以后……”顾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慌,我破天荒地在他眼里读出了哀求,我又想起在医院的那个下午。
“恋爱脑果然没有好下场。”我打断了顾浔的话,从没有这么坚定过。
“我以前年纪小,会因为这些事情而痛苦,会自虐般地想,你为什么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呢?但是这些天,我想明白了。该愧疚的人该痛苦的人是我吗?”
“是你,明明心里装着人却还利用我对你的喜欢,明明不喜欢我还拿着和我过一辈子的借口欺骗父母,明明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我的声音愈发地大起来,情绪激烈。
顾浔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的薄唇越抿越紧,显然是在死死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他还敢生气,该生气的人是我。我正欲再次开口,路嫣眉头紧皱,她拉着我的手好声好气地劝:
“妤妤,你小点声,这样闹下去不好看的。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你别误会了。”
“路嫣你拿什么和我一家人,还是说你和顾浔一家人?”我扯开她的手,声音高昂,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却不避讳,明明知道我介意却佯装不知。那袋栗子和那罐汤,你想和我说什么呢?我不是蠢,我只是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人。可是路嫣,你敢说你问心无愧敢说你完全无辜吗?”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他,明明是我和他的十年,但是角角落落,处处都长着一个叫做路嫣的影子。
顾浔可恨,可是路嫣也非无辜。
“你敢吗?你不敢。”我走近她,她没想到我的语言尖锐至此,咬着唇哑了声。
路嫣看着我,眼泪欲落不落。
我移开眼,看向顾浔:
“确实看着可怜——顾浔,工资和分红打我卡上。你要想解释呢,一句话十万;你要是知道对不起我呢,就多打点钱。多的我懒得听你讲。”
丢下这句话,我没再理会顾浔难看的脸色和路嫣轻声的抽噎。
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有人探头探脑往这里瞧。
“妤妤姐,你没事吧。里面……”是那天给我打电话的实习生小姑娘,她的语气是像模像样的关心,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果然哪里都不乏看八卦热闹的人。
“没事,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她显然更加兴奋了。
“妤妤姐,怎么了呀,我们都挺舍不得你的。”她像是依恋姐姐的小姑娘一样抱住我的手臂。
“还能是什么呢,我被绿了而已。”我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压着声回答她。
她还想再问,但我已经带着一脸伤心的样子按了电梯。
八卦流传得越开越在于其惊爆与神秘。三与被三不够惊爆,那就只有留给看客更多的想象空间了。
电梯门一点点关上,那小姑娘想要分享八卦的心已经跃跃欲试。我知道,这一回不只是我难受了。
十二
“十年的青春,最后也只能惨淡收尾。在这段感情里我唯一得到的就是:用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告诉大家,恋爱脑是没有好下场的。关于顾浔及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大家也不用再知会于我。我和他正式分手,到此结束了。不是什么感情淡了才说的再见,是他三心又二意亲手酿就的因果。还有某位路姓同学,也不必来找我求原谅。你既说是误会,那又来解释什么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写下这段话,发在了朋友圈、许久没有消息的大学校友群、每一个有生意往来的工作群,甚至是家族群。
不用看我也知道,群里头是怎么样的言论,我一一退掉这些群,像和青春一一作别。
天气阴沉沉的,雷声翻涌。
这时天边“轰隆”巨响,暴雨倾盆而至,我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
我按掉朋友们打来的关心电话,顶着满头的雨往家跑。
等我跑到电梯口,已经是眼睫毛贴在了脸上,眼影糊成了熊猫眼,浑身上下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我发誓,等我发财了,一定要找到世界上最防水的眼影。
我让顾浔路嫣社死,本质上是因为我也怕社死。比如现在,站在电梯里不敢抬头的我。
实在太狼狈。
谁拽我?我本就暴郁的心情更加烦躁,刚想抬起头瞪他又想起自己这一脸的黑加白。
只好挡着脸,用眼睛斜着看他。
哦,是那个喝鸡汤的。
那个喝鸡汤的?真的孽缘。
“你干——”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把背着的包拿到胸前,开始拉背包拉链。
我倍感愧疚,不该被顾浔影响得那么小人之心的,这是位好心人,他是准备给我纸巾的。
顿时,我感觉他全身每个毛孔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我用手挡住脸,从指缝里盯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纸——等等,这是个啥?
这位发光的好心人从背包掏出了装鸡汤的那个保温壶。
????
我感觉全电梯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和他身上。
一个背着黑包的举着保温壶的男人,和一个缩在电梯角落、挡着脸却依稀可以看见脸上一片黑黑白白的女人。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如果说,顾浔和路嫣带给我的是痛苦,那这位好心人就像是给我灌了一斤沉默。
“谢谢你的鸡汤。保温壶我洗干净了,我天天等你呢,就是找不到你,只好每天都背着。今天总算是让我遇见你了,太好了。”他完全不觉得有丝毫不合适,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得各外真诚。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觉得好笑。可是现在好笑的是我自己。
救命,为什么遇见他就没好事。这是我在电梯里最难熬的一次,我敢保证,待会我就会出现在小区业主群里,成为真正好笑的笑话。
我无力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然而,对面的小姐姐却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困惑之余,瞥见了她背后的地方正映照着我这张妖怪一样的脸。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我慌不择路往外跑,背后还有着那位好心人追赶出来的声音:“喂,你的保温壶。”
“不,是你的保温壶。”我回他。
“你的。”
怎么就是不死心,我心里那点儿暴郁被点燃,我停下来:“别过来了,我说了我不要了,不行吗?”
他被我的怒气顶得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可以是可以,可是……”
“别可是了,我真不要。”我转过身,对上他的眼。
他的眼睛还真是漂亮,澄澈清明,像一眼可以看得见底的湖泊。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只是人太固执了。
我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头顶那个无奈又笑吟吟的声音:“可是,你挡的是我家门口诶。”
十三
还好脸上黑乎乎,他应该看不出来我脸红了。
天知道我是怎么爬楼回到家的,我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更不愿意回想这一幕。
每一次回想,我都想回到过去掐我自己,好让我把嘴巴闭上。
但我的不愿意没有拗过我的脑子,它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脑子里头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我甚至能清晰地记起每一个细节以及每一个音调下落的方向。
第三十二次回放,是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脸上都会发烫的程度。
一直睡不着,我掀开被子爬坐起来,顺手摁开灯的同时拔掉了手机充电线。
人在极度尴尬的情况下,和极度紧张有一个共同的点,那就是脑子短路。
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完全游离世界之外,和他说:“刚才的我不是真实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话刚出口,我就在为我的不合时宜而道歉。
他笑得半边身子都在抖:“那你要加个微信吗?”
“啊?”我不知道话题怎么引到了这上面。
我扫完他的二维码,用出我这辈子只在八百体测上出现过的速度逃离。
打开手机,我盯着凌晨一点半还在不断跳动的时间,想着要不要发点什么东西解释一下,我平时真的没有那么傻。
“还没睡?”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
“我夜猫子很能熬,发现你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你又不发过来,我就干脆自己问问了。”
“还在为下午的事情尴尬嘛?没有必要的,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他又一次展示了他的善解人意。
“我没说。”我下意识回了这句。
……
十四
“个十百千万……千万。”我朦朦胧胧的睡意消散,一骨碌坐起来。
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确实是这个数。
短信里还安安静静躺着顾妈妈的消息,问我有没有收到这笔钱。
顾妈妈和顾浔不一样,她给足了我尊重和爱,是放到哪都能称得上好的程度。
我那天和顾浔说的话,虽然没有错,但闹到家长面前还是有些叫我难为情。毕竟,对面是一位曾真心爱护过我的长辈。
“谢谢阿姨,我收到了。”我删删减减,发了这句话。
她立刻打来电话。
“你和顾浔……”
“阿姨,谢谢您的照顾。我和他是真的没有可能了。”我没再让她讲下去。
早点了断,对大家都好。
“阿姨当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漂亮,亮晶晶的。我一眼就知道你喜欢我们家顾浔。是阿姨呢,没有教好他;阿姨不是来劝你的,就是希望以后啊,你还能来陪陪我。”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于我而言,她是爱护着我的长辈,可是首先,她是顾浔的母亲。
“阿姨,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您的女儿,你还会让我和对方家庭有来往吗?”
电话那头她沉默许久,草草结束了这段谈话。
我发现人一旦开始坚定某个决定,就真的可以战胜所有顾虑,去完成它。
爱和不爱永远都不会是一瞬间的事情,这前头都铺垫了太多的情节。
不用上班有闲钱的日子过得快,咸鱼的生活让我的精神质量呈几何式爆炸增长。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楼下的沈昭南。
他过于知恩图报,说什么都要报答我一汤之恩。我没敢告诉他那本来是该进垃圾桶的,鸡汤应该谢谢他。
十五
“我今天做了个炸鸡,真的做熟了,不像上次一样里头还带血。”
“投桃报李,你试试吧,求求你。”他发了双爪合十的猫猫表情包。
我怀疑他压根不是要“报恩”,是叫我去试毒的。
“要不这样吧,你打开蓝牙我连上尝尝。我不想出门。”我想了想,回复他。
等了几分钟,他没再发消息来。
成年人就是这点好,大家点到为止,话不用说满对方就懂了。
正当我打开美团点外卖的时候,门口突兀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监控下,是沈昭南举着保温壶冲摄像头展示的样子。
看起来只有我是个成年人。
“你太客气了,真不用的。”我试图用假笑掩饰内心的无奈。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真熟了。”他的表情诚恳,我差点以为弄熟东西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我本来是没有心理负担的。”我再次尝试推脱。
他盯我一眼,狐疑道:“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总是畏畏缩——躲躲闪闪的?”
废话,第一次见面我正被鸡汤;第二次见面我是落汤鸡;这第三次见面你抱着装炸鸡的保温壶来,还信誓旦旦和我说熟了。
我能直面你,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我转念又想起那天把这罐鸡汤塞他怀里,明明是个乌龙,他却一直记在心上。还有我那天奇怪的举动,肯定蠢到了家。
大脑不听使唤地给我播放那天的情景,我的脚趾已经开始自动抠地。现在面对着沈昭南,我只觉得脸发烫。
我从没有想过会有尴尬的瞬间两次都撞上同一个人,还是个陌生人。
而现在,他正站在我家门口试图让我品尝不知道熟没熟的炸鸡。
“啊这,这个是因为……”我绞尽脑汁想理由。
他把保温壶往我面前送了一点,很不妙,又想起了电梯里的事件。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勇气打开小区业主群了。
“你脸——怎么红了?”他试探着问我,眼神更加狐疑。
“我……”我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他吓了一跳,退了两三步。
我被这个结论炸得脑子懵了足足三秒钟。
他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看我,又把保温壶放到离我更近的地方。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来形容。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股春日朝露般的少年气,全然不似我这种沉浸于工作多年的人。
“嘿嘿,那是因为我是普信男嘛。”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干净又坦荡。
我也跟着笑起来,这次不是假笑,是真的有被气笑。
“记得尝尝,真的熟了。”他一边走,一边喊着。
鬼迷了心窍,我把保温壶带进了房。
打开往里一看,样子还不错,金黄香脆。
想来他说的话只是谦虚。
我放心地戴好点外卖剩下的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放到嘴里嗷呜一口。
味道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酥脆多汁,而且还带着一股苦味。
我把炸鸡放到眼前,定睛一瞧。
好家伙,一面金黄一面焦黑。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样做出来的。
保温壶里的每一块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他把金黄的那面全部往上摆了。
“你这个炸鸡,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精心的摆盘。”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他秒回:“熟了吧,是不是?”
熟了是熟了,但没想到真的只是熟了。
“你建议还是不要做了吧,我做的炸鸡都比你做的好。”
“我不信,你长得不太像会做菜的人。”这回,他附带了一个叉腰的猫猫表情包。
“反正我做得能吃,有机会我会让你尝到的。”我发完,又想到他那个“我暗恋他”的奇葩言论,立刻在聊天框里补充:我是说让你连蓝牙尝。
我才打出“我是”两个字,他就回了我一条新消息:
“所以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嘛?”
我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准备删掉消息细问一句,却直接点到了发送。
“?”他根本不给我撤回的时间,秒回了问号。
“我要是说我手滑你会相信吗?”
“你说呢?”
我默默关掉了对话框。
十六
夜里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
自打我辞职以后,作息紊乱得厉害,我没有睡着,听着雨声骤然变大。
手机连续亮了很多次屏,我挪到床头柜,是一串陌生号码的来电。
“你好,请问是?”我揉着头,点了接听。
“妤妤,顾浔喝醉了,你能不能……”电话那头路嫣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不甚清晰。
一股怒气从我的胸口升涌而起。
“路嫣,是我那天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你是嫌自己在校友群还不够出名是吧?”
“我知道你生气,会乱想也难免的。可是你真的是误会了,你看现在顾浔他都这样了,你不能这么狠心吧。”
还没等我说话,那头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男声:“妤妤。”
我掐断了电话。
把这个陌生号码直接拉进了黑名单。
整个晚上,她换了七八个号码打过来,微信的好友申请一条接一条。
我一个接一个地拉黑后,索性接了路嫣的电话。
“妤妤,顾浔吵着要找你。你生他的气,过来看看也好啊。”路嫣声音更加轻柔了。
“就这一次,你发个地址给我。然后在显眼的地方等着我。”
“好好好,我现在就发给你。”她有些急切。
电话刚刚挂断,就立刻弹出来一条写着一长串地址的短信。
被她磨了这么久,我难得酝酿出来一点睡意,正好关机睡觉。
一夜好眠。
第二天洗漱好我才想起这件事,开机一看,收到了一堆短信。
“妤妤,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出发了吗?”
“妤妤,你到哪了,外面有点冷?”
……
我随机点了两条,内容实在无聊,剩下没点开的全选进了回收站。
“妤妤姐,路嫣发的这个朋友圈是不是在内涵你呀?”实习生小姑娘给我发了张截图:
顾浔和妤妤俩小情侣吵架,他半夜跑出来买醉,留我在外头等妤妤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样的单身狗(哭哭表情x3),这是我等妤妤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外面真的好冷。
她自己评论了一条:我怀疑妤妤走错路了,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要冻死了。
现在以局外却知情人的身份来看,路嫣的手段确实蛮可以。至少这个朋友圈一发,她的风评能好转不少。
把插足他人感情美化成“小情侣吵架,殃及池鱼”,还能冷静这么多天才着手处理,真是难得。
不过我没兴趣和路嫣纠缠,便没有回复她。
我没想到是,我刚刚下楼,就有个小姐姐抓住我的手塞了支玫瑰给我。
“你男朋友是真心爱着你的,你别误会了他哦。爱需要好好经营,两个人相爱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她笑得甜甜的,像见证了什么旷世奇爱一样。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生病去医院,他正抱着别的女生;我提分手他还觉得我是威胁他,这种垃圾人的垃圾爱,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啊。”她忙把那支玫瑰抓回手里:“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些。”
“抱歉,这就丢垃圾桶里去。”她把玫瑰折断,泄愤般地扯下花瓣。
“长得人模狗样儿,我还以为今天见证爱情了,没想到是见鬼了。”她把已经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玫瑰丢进有害垃圾。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却一路被人拉拽,强行塞给我玫瑰花。从一支变成十支,又变成一大束。
有些人能够被劝退,有些人却坚持认为我是在耍小脾气。
“你男朋友看着就不像个会出轨的。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肯定是误会啦。你呢,不要这么倔,就下了这个台阶。”拉住我的阿姨,一面说着一面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我被我老公打得半死,我都是为了孩子没离婚的。现在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你男朋友对你这么贴心,可以了。”
“人要知足。再说了,这么久的感情说散就散的呀。那咋能啊。是不,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老姑娘了。”她说着,叹了口气。
“阿姨,我是看在您年纪大的份上才敬您三分。您要是再说这种话,也就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沉着脸,冷了声。
她厌嫌地皱了下眉:“诶,你这姑娘真是听不懂好意。”
“人爷爷都病得不行,就想看看他孙子结婚。你倒好,人家都这么低声下气,还找了小区这么多业主来劝你,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的脸皱在一起,食指指着我上下挥动。
“白瞎了这个好小伙。”
我伸手打掉她的手指头:“这福气送您女儿。”
她跟在我后头“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一阵,见我不理,破开大骂起来。
小半分钟不到,我身后高昂的谩骂声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我迟疑地回头,沈昭南正站在她身边,冲我挑了挑眉。
那阿姨惊恐又厌恶地看了一眼沈昭南,极为不服气地走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很快和我并肩。
我好奇地问他:“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侧了下头,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耳边,我听见他含笑的声音:“我和她说,再多嘴就扒了她孙子的皮。”
我困惑地看向他,他稍微站直了一点:“他孙子偷过我家猫,我花钱找他们班的混小子把他打了一顿。”
“偷猫贼,我见一次找人打一次。”他捏了捏指节。
他的十指修长,肤色均净,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你的手长得漂亮。”我夸人向来随心,脱口而出。
“是吗?”他笑笑,也不避讳,把手往我眼前凑了凑。
“你们在干什么?”突兀地,炸开一道声音。
我回过神,就见着怒气冲冲的顾浔。
他神色极为难看,面色阴沉:“姜妤妤,他是谁?”
我嗤笑了声,没搭话。
“你他妈和我分手就是为了他。”他说得笃定,视线死死地盯着沈昭南,手指因为重力按压而发出声音。
“你有病啊?”我太熟悉顾浔,他这个动作一出,我几乎就能断定他要做什么。
我拉了下沈昭南的衣袖,让他往后退一点。
我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动作让顾浔的怒火顷刻爆炸。
他像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猛地扑过来。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拖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昭南承受了一拳无妄之灾。
他的动作又快又凶狠,沈昭南被他一拳打在腹部,吃痛地连退两步。
我想挡住顾浔,沈昭南却长臂一拉,把我推到一旁,捏紧拳头迎了上去。
顾浔在我替他挡过那棍子以后,一直很努力地健身锻炼学拳击。
沈昭南明显不是他的对手,我捏着手机,手指都在发抖。
“沈昭南,要报警吗?”
沈昭南迎面给了顾浔一拳,肉与肉相撞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发怵:“抱个屁的警,老子弄死他。”
两个人扭打起来,脸上都挂了彩。沈昭南显然发了狠,几乎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我开始还能勉强平静地看着,直到顾浔被他打倒在地,拖行了小半米。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我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微微颤抖的哭腔:“要出事的。沈昭南,别打了。”
他挥拳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沈昭南扭头看我一眼,甩开顾浔。
“功夫没到家,还学别人打架。”他一边用手背擦嘴角的血,一面对顾浔道。
我连忙跑到沈昭南身边,问他:“你没事吧?”
“嗯。”他呼吸沉重,显得有些累。
“那,那他呢?”我担心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到沈昭南,接着问。
“怎么?”他扭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你心疼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嘲讽。
“不是,我是怕你因为我惹上不好的事情。”见他误会,我急忙解释。
沈昭南紧拧的眉突然就松快了,他勾了勾唇:“我有分寸。”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瞧瞧?”
他方才温和的口吻消失,语气冰冷,活像质问:“你还要带他去医院?”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是,我是说你。”
“哦,那走吧。”
他的步子立刻快起来,我一心想着他的伤,急忙跟上去。
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十七
到了医院,我给沈昭南挂了号。他垂着眼,倚在一旁玩手机。
我忽然发现,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睫毛扑闪,鼻梁高挺。
“不看病了,看我啊?”我回过神来,他双手环胸,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我笑了下,试图缓解尴尬。
好在他没再说什么,一直到见医生前,一切都很顺利。
我跟着沈昭南走进去的时候,就诊医生抬头看见我,有些惊愕。
我敢肯定我没有见过她。
“您怎么这么看我?”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她。
“没有吧,我只是喜欢看漂亮小姐姐而已。”她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沈昭南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她。
她的注意力很快从我的身上转移到沈昭南身上,专心致志地看起病来,展示出自己专业的知识素养。
临走的时候,她抬起头冲着沈昭南挤眉弄眼。注意到我的视线,立马又恢复了原先严肃正经的样子。
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认识她吗?”我问沈昭南。
“大学时隔壁医学院的,怎么了?”他停下来,问我。
“没什么。”我把那句“总感觉她怪怪的”咽回肚子里。
十八
“那就送你到这里了,记得吃药。”我把塑料袋递给他。
他一手捞过去,开门的时候扭头看我:“上次的炸鸡,你不满意。我重新弄给你吃吧。”
我有些心虚,他因为我受伤,我把人家抛下就回家确实不大地道。
而且他做的那个饭菜,怕是更加一言难尽。
“不了不了,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做给你吃吧,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起码能吃。”
他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了我一眼,点头。
“成。”
他的厨房很干净,但依稀可见烟火味。冰箱里整齐地码着食蔬,调味料一应俱全,很难想象拥有这样厨房的人不会做饭。
“你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怎么了?”他放下游戏,朝我走了过来。
“你平时做的饭菜你是怎么……”我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他站在我右侧,笑笑:“就这样呗。”
沈昭南学着我做了个扒饭的动作。
“你也太可怜了。”那么难吃的东西,还能吃下去。
他站在我身边,点点头:“确实,我也觉得我很可怜。”
沈昭南生得好,穿着打扮也很青春,我总疑心他的年龄被他虚报。就像此刻,他微微皱着眉头,眼睛又大又亮,可怜兮兮的,我顿时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没事,你伤好之前,我包圆你的三餐。”
他马上开心起来,一团孩子气似的。
我的手艺实在很一般,支撑不了我做难度太高的菜。最后,我煲了个板栗汤,炒了三个家常菜。
等我准备端菜上桌时,刚刚还在玩手机的沈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餐桌,摆好了碗筷。
心里奇异般地生出一点错觉,好像我和他相熟多年般。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他吃相斯文,动作却丝毫不慢。明明是很普通的饭菜,他却是表情愉悦。
我低下头给朋友发: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沈昭南不是人类,要不然他为什么能吃那么难吃的东西也习以为常,吃我这寡淡的食物也这么开心。
我还没看她的回复呢,沈昭南屈指敲敲桌子:“不吃饭是在干嘛?”
跟我爸似的,我关掉手机,极不情愿地嘟囔了句。
沈昭南冷冷地看着我,我立刻扒了两口饭。
他好像生气了。
和女生一样,男的也不喜欢别人说他年纪大?我思索着:“我是说,你刚刚那话像我爸,你长得可比我爸年轻多了。”
这话貌似不大对味,他好像更生气了。
气到把菜往嘴里一卷,吃完后直接去洗碗。顺便把我的也抢过去洗了,可是我才吃了一半!
十九
要不是因为他是为我受的伤,我是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我这点怒气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打开门,接了盒炸鸡。
“你最爱的炸鸡。”他递给我的时候,我瞥了眼店名。
是这附近最好吃的一家,门店卫生也是干净的。看来他平时也没少点外卖。
我瞬间气不起来了,反而觉得是我自己小人之心了。
“诶,这不是我们A大的著名建筑吗?”我把炸鸡放下来,指着他身后隔断橱窗处的相框。
照片上的沈昭南比现在要青涩许多,面对镜头时笑得有些腼腆。看起来是那种乖乖的学生,与现在这个活跃又大胆的人重叠在一起,叫人不得不感叹时间的魅力。
“我们是校友诶。”我抬起头看他,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显得很是平淡,似笑非笑地道:“是嘛?”
平淡地有些过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些心事重重。
我站起来告辞,沈昭南点点头。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喊住我:“姜妤妤。”
我扭头看他,他却只是笑着道:“早点休息,提前晚安。”
“晚安。”我走出去,关上了门。
我开始频繁地出入他家,开始我还能兢兢业业做个饭,演变到了后来,懒癌发作。
沈昭南处理好食材,我到他家一起放锅里煮。顺便煮个饭,之后我和他点个外卖,就又是一天。
早餐比较让人痛苦,因为我起不来。沈昭南能给我设八个闹钟,我必须八点半下楼,去他那吃个早餐。
是的,早餐是他买的。他实在太勤劳了。
我是想拒绝的,可是他受伤了诶。
从刚开始的拘谨,到现在的自在随意,我甚至都感觉他家快要变成我家了。
我现在就窝在他家沙发上,我打游戏我看剧,他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啥。
“刚洗的草莓吃吗?”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游戏屏幕上的脚印。他说的话,压根没进我的耳边,我胡乱嗯了几声。
下一秒,就听见他无奈的叹气声,我的嘴里被塞进一个冰冷的东西。
我傻了,盯着他这张脸把草莓一口吞了。
沈昭南半蹲着,就在我要解释的时候,他又给我塞了个草莓。
我又给一口吞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这样真的很舒服。
手机的颜色灰了下来,这局我又死了。我正想仰天长嗷一声,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为什么沈昭南家里还藏着另一个人,还是个男的。
我连忙拉起沈昭南,坐直。
“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我赶忙摆手,示意他误会了。
“嗷,嫂子说不打扰。”他立刻朝着门外大吼一声,就像是魔法一样,这个房子里突然变出了一群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和我在动物园看猴的眼神真的很像。
“沈昭南。”他还在看戏,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我喊他,他才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听说我挨打,非要来看我死了没。”
“我都说你在照顾我死不了,他们也要来。”
问题是这个嘛,他根本没抓住重点。
“不是这个,他们好像误会了。”
“噢。”沈昭南懂了:“她让你们小点声,她害羞。”
我连连摇头,沈昭南这斯倚在那笑着看我,我反应过来他又在逗我。
他见我反应过来,恶作剧得逞般愉悦地笑起来,朝他们走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他们果真不再看着我。
临近饭点,我略带迟疑地问沈昭南:“我要不先回去?”
沈昭南还没开口,那个“嗷”男又“嗷”一声:“我们丑得你吃不下饭了吗?为什么要走?”
我只好尬笑,点开美团问他们吃什么。
“不是,平时你们就吃外卖啊?”“嗷”男吃惊。
“是他愿意的。”我征求过意见的。
我已经解释过了,可是他的朋友们眼神更加奇怪了,不是看我是看沈昭南。
看起来沈昭南对于这种看猴一样的眼神非常适应,他依旧爱干嘛干嘛。我想也是,那么难吃的东西也能吃这么多年,沈昭南果然和人类不一样。
他的朋友到底还是没有留下来吃饭,见沈昭南没有事,很快就一一道别离开了。
“是不是这个美团吓到他们了?”
“没有,别管他们。你点外卖吧,我把汤端过来。”沈昭南转身去厨房盛汤。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说不上来。
直到小腹坠疼感愈发明显,像是被人恶意拉拽般的痛感激得我身体弯成一道弧,双手掐紧试图缓解疼痛感。
“姜妤妤,你怎么了?”沈昭南蹲下来,眼里写满急切。
“我生理期。”我疼得直抽气,祖传姨妈疼,我和我妈都没逃过。
沈昭南愣了愣,极不自然地站起身。
“我去给你买,你等等我。”他的手臂穿过我的腰,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
他把我放到沙发上,给我盖了层薄被。
“热水放在这,我很快回来。”他动作迅速地穿上鞋子,复述道:“我很快回来。”
我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往外跑。
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不是因为疼。
二十
意识迷迷糊糊,我睡了一觉醒过来,沈昭南还没有回来。
痛感已经不那么强烈,我扒在窗口等沈昭南,
他的身影撞进我视线的时候,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被人挡住了来路。
那个身影化成灰我也认得,因为那是顾浔。
我给沈昭南打电话,手机光亮照到了他的脸上,他接通很快地说了句:“我马上就回来了,再等一下啊乖。”
电话被挂断。
我顾不得那么多,把顾浔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给他打电话。
“顾浔,你别乱来行不行?”
“姜妤妤,我就问你和我分手是不是为了他?”顾浔呼吸沉重,几乎咬牙切齿。
“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身体上的疼痛突然强烈,我闭了闭眼:“顾浔,我现在真是恶心你。”
“是,我之前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我妈给你打的钱你不也收到了,还不够吗?我又没有真的出轨,也向你保证了没有下次。你既然收了钱,还生什么气。”
“我和路嫣有一段你也最清楚,你心里介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来翻旧账。”
“我爷爷生病了,就想能亲眼看着我们结婚。你以前不是说,嫁给我也是你的梦想吗?”
“姜妤妤,你以为离开了我,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吗?你现在下楼,之前的事情我就当算了。”
我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今天这副可憎的模样,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我的思绪混沌。
“谁说她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开什么玩笑?”沈昭南的声音清晰起来。
“姜妤妤,你确定不下来?”顾浔的声音带着怒气,他没有理沈昭南。
“这个问题,在医院那天我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姜妤妤,你真有本事。”他一字一顿,怒气惊人。
顾浔是个骄傲到自负的人,我接连拒绝他不会再留下。
他挂掉电话,我趴在那瞧。他果然离开,沈昭南飞奔上楼。
我又躺回沙发那,沈昭南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心终于安定。
“我查了下知乎,应该没有漏买。”他把东西放到我跟前,撕了一片暖宝宝给我。
“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椅子,我待会给你清理掉。沙发我垫了垫子,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
“没事,你先去换上吧。我待会处理。”他端得太稳,如果不是耳朵尖红红的,我都要以为他对此见怪不怪了。
等我收拾好出来,他又给我端了碗汤给我。
“我去店里买的,那个婆婆说乌鸡汤喝了会好些。”他这样解释。
我喝了一大口,问他:
“沈昭南,你对别的女生也这样吗?”
他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下:“没有,只对你。”
汤是热的,我的心是滚烫的。
二十一
沈昭南找了件他没穿过的外套给我穿上,把我送回了家。
只有短短一段路,他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多。我好想告诉他,我比他有经验得多。
不过到最后,我也没有开口。
这一躺,又是好几天。期间全靠沈昭南的投喂维持生命,疼还是疼的,可是我却觉得并没有那么难熬了。
就连有人发消息告诉我说,路嫣和顾浔要结婚了,我也毫无感觉。
可是沈昭南敲门跑进来,给我送汤的时候,我却是不可抑的雀跃。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我警告我自己。
青春的一次心动耗尽了我对爱所有可能的描述,我不能也不敢再来一次了。
决定说开的那一天,我在沈昭南那吃饭。我照例点了外卖,煲了个汤。
汤端上来的时候,仍旧是热气腾腾的。白雾似的,模糊了他的眉眼。
我一口咬碎山药,软糯的淀粉口感润满了肉汁,一口下肚,胃里也温暖起来。
反复盘桓在心里的念头扑簌簌地冒头,喉口却像堵了块粘腻、已经嚼到失味的泡泡糖。
我开不了口。
再等等,吃完这顿饭。我这样宽慰自己。
“附近开了家新火锅店,晚上要和我一起去吃吗?”沈昭南的表情是笑着的,可是我总觉得他在紧张。
“不了吧。”我想这样告诉他,视线不敢对上他的眼睛,落到窗外,远远就能看见一片绿色。
是广玉兰。
他那双被我称赞过不止一次的漂亮眼睛还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说好呀。
“好呀。”就像是沸腾的水,蒸汽顶开盖子,欲望挣脱沉默,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人生真的是太奇妙了。
短短几个月,居然就可以容载我生命中这么多重要的时刻。哪怕再往前一年,我也不会想到今天我的生活是这样的。
我用了十年和我的青春作别,又在短短几个月里,在另一个与我人生毫无相交集的人熟悉。
今天来是来了断的,但是没忍住又答应了他。
沈昭南听了我的话,眼角眉梢都写满喜意。
像慢动作回放般,轻轻笑起来。午后透亮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真好看呀,会发光一样。
二十二
我承认有点刻意,但还是没忍住点开了相机。我用眼睛一寸寸扫过手机屏幕里我的脸,确定没有起皮卡粉,我的妆容依旧服帖又完美。
毕竟这是谢幕,退场需要优雅一点。
沈昭南朝我走过来的时候,街上依旧川流不息,人群依旧熙攘;但我的耳边却好安静,我只看得见他走过来。
“等很久了吗,进去吧。”我悬在半空中的心稳稳落地,他特意做了发型,我看得出来。
抛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这顿饭其实是很愉快的。
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饮食偏好,他却能清楚地记得我的忌口和喜好。
“叮叮叮!”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其实不用接也知道来自哪两个书被。
“你怎么不接?”他的嘴唇辣得红红的,抬头问我。
“顾浔的,要我接吗?”我把手机往他面前推了下。
“挂掉。”他给我点了拒接键,埋下头去吃东西。
吃了几口,又问:“他怎么还不死心?”
我看着他慢慢地笑起来,火锅店里人来人往,我第一次觉得爱可以离我这么近。
兴许是错觉。
人总会不断地给心动的事物加上滤镜,以求他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所以,还是到此为止好了。
至少往后回想起来,只会有遗憾,不会有痛苦了。
他还不死心地追问:你笑什么?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骗我的啊?
他真的好可爱。
我擦了嘴,视线落到他身后,问:“沈昭南,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他噎住,把嘴里的食物囫囵地吞下去:“很不明显吗?”
“对不起。”我站起来,没有看他。
“这顿我请你。”我拎起包就要走,他按住我的手,扣在手腕一节。
沈昭南的眼圈微红,往日固有的笑也敛得一干二净:“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很想告诉他没有,但开口声线就颤抖,只能摇摇头。
“我请你。”他又复述一遍。
“那谢谢你。”我忍住眼睛里的酸涩,不敢回头看。
我怕我这一回头,就没有了转身就走的勇气。
二十三
已经很久没见过沈昭南了,我偶尔会对着电梯发呆,会在他那一层停留的时候习惯性地走出来。
顾浔和路嫣结婚向我下了帖子,我没去。后来听说,顾浔爷爷去世后不久,两个人就闹起离婚了。
办公室新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手段比之路嫣有过之而无不及。顾浔坚持自己不算出轨,路嫣不肯信。两个人一度闹得非常难看。
发展到后来,已经是到了动手的地步,虽然路嫣生命无碍,但左腿落下了残疾。
我是在本地电视台看见这个消息,顾浔被当成犯罪嫌疑人逮捕,路嫣含着泪告诫大家对待婚姻要谨慎。
当年纠缠不清的三个人,竟然只有当时看起来最可怜的我置身事外。世事难料。
一切都这样平静地进行下去。
直到那天我去排网红奶茶店,在队伍里看见了那天的医生小姐姐和“嗷”男。我下意识躲开,准备溜走。
“那不嫂子嘛?”好大的声音。
“你误会了。”我只好礼貌地笑笑。
“沈昭南也太能忍了,还没跟你说。”医生小姐姐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脸上的困惑太重,她立刻接着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佳,他不重要就不介绍了。”
“你不认识我吧,但是我们几个朋友可是认识你很多年了。沈昭南那家伙,暗恋了你足足八年,算算也快到第九个年头了。他这个人,说暗恋太辛苦死活都不肯告诉你。”她说着,掰着指头算了算。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之前他半夜噔噔跑回家,阿姨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结果是回家给你炖乌鸡。你说好笑不?”那个不重要的人接过话头。
我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昭南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个陌生人送的汤,为什么会对我说出“你该不会是暗恋我”这样不礼貌的言论,为什么李佳见到我会诧异,为什么他能准确地知道我的喜好,又为什么我说我们是校友的时候他沉默许久。
他说暗恋太辛苦,可他没有告诉我他的辛苦,只是开玩笑地设想“如果是我暗恋他”。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厨房生活气那么重,他却做不了一道菜;就连他的朋友们听到我要点外卖都是惊讶的神色。
他是会的,可是为了有理由和我一起,他陪着我喝了那么多寡淡的汤,吃了那么多的外卖。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以为被耗尽的青春里,其实有人看见了我那微弱的光。
我得回去找他。
我一路狂奔,胸腔剧烈起伏,压不出一口余气。
“沈昭南!”我敲门,砰砰敲了好一阵,没有人应。
旁边的邻居回家,告诉我,他已经半年多没看见这里有人了。
微信没回,电话关机。
我站他门口,无力感瞬间席卷了我。
二十四
我去医院找李佳,她说他们也联系不上。
“你等等吧,他肯定会回来的。”她那么笃定。
病人太多,我不好意思占用她太多时间,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回家。
我开始习惯性地趴在窗户那里,等一个不知道归期的人。
就这样又是一个夏天。
广玉兰绿得发亮,我恍惚间看见沈昭南。
我失望过很多次,但我还是飞奔下了楼。
我想见他。
“怎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嗯?”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道:“我承认被你拒绝是有些恼火,所以才出去散心了这么久。”
“我现在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当然我并不是说放弃对你的追求。”
“我是说你暗恋我八年的事。”我打断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补充。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没有必要。难道我要拿那八年来做让你接受我感情的筹码,让你愧疚,让你心软吗?”
“你也是说了爱是克制,我要是这样做的话和顾浔有什么区别?”他到这种时候都不忘踩顾浔一脚。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真诚:“我希望你抛开那八年,能够喜欢上的是我这个人。”
“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我的。”
“退一万步来讲,那也是我愿意的。”
“你很好,完全值得我那八年。”
我的心头有些酸酸涩涩的。
突然就很想抱抱他,我上前两步,环着他的腰,抱住了他。
他皱着眉头“斯”了一声。
我刚想退开来,沈昭南却伸手把我抱得更紧。
他轻轻抬了右手,看清运动手环上的数字,声音暗哑:“我心跳得太快了,每分钟124。”
我好像听见了他剧烈的心跳,与我的心跳一起,渐渐同频。
这时,我听见他问:“你究竟什么时候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轻笑了声:“不过没关系,我等了很多年了。姜妤妤,我还能再等等你。”
“但是得在我死之前。”他补充道。
番外是留给希望两个人有后续的读者的,如果你更喜欢这个留白的结局,那就看到这里吧。
谢谢你看到这里。
番外
如你所见,我和沈昭南在一起了。
后续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就只是那一天的日落特别漂亮。
我和他说:“好漂亮,要是能多看一次就好了。”
沈昭南一言不发,突然牵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电梯里。
他飞快按了通往顶层的数字,我们赶在太阳之前到了最高层。
在那里,我看到了同一天里的第二次日落,就像我的人生第二次心动。
真的很美丽。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要和我在一起吗?”我知道他不会拒绝,可仰着脸看他的时候,心跳声还是快要淹没我的耳朵。
“那当然!”他的眼睛好亮,他真的好开心。
在知道沈昭南的答案前,我以为我会得到一段冒着粉红泡泡的回忆。但沈昭南就是沈昭南,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少女漫的滤镜。
他说他注意到我,是我大早上买包子喂狗,结果被流浪狗追着跑。
我真的会谢。
“然后呢?”我把手上拿着削苹果的刀逼近他。
他却疯狂笑起来,顺带揉了一把我的头:“然后,我就看见你跑不动了,被那只狗啃住裤腿,你呆了两秒,张嘴就哭。”
“我帮你把那只狗赶跑了,你就边哭边道谢。哈哈哈哈哈……”他说着就笑得瘫倒在沙发上。
我现在就要刀了他!
我把刀丢到桌上,跨坐在他身上,准备掐住他命运的咽喉。
沈昭南把我往他那拽,我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去。
我的眼皮一热,是一个轻柔的吻。
“当年的辩论赛你还记得嘛?”
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次我在学校可是“一战成名”,贬义的那种。
比赛完成公布分数的时候,对面那队超时却没有扣分。
我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米白色大衣带淡妆的班主任,踩极高的跟,从评委席那边走过来。只道:“很不错了。”
在一片:“老师,他们超时没扣分”声里,她依旧只是笑着。于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地一层一层抹出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已经足够好。
利刺慢慢地软下去,掉落了一地。
那个瞬间里,我连感到愤怒的时间都没有。声带振动起来,发出的声音沾染着怒火。我质问班主任:“这样对他们公平吗?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不要?”
她依旧笑着,说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没有理会我的愤怒。
回忆到这里,我问他:“你不觉得我很疯很奇怪吗?”
沈昭南没说话,但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心疼。
他把我抱在怀里,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不要责怪你自己。”
“会愤怒是一件好事,这是因为你不麻木,所以才能一直坚持你自己。”
“你这个被小狗追都要哭的人,能在那样的场面下发声,你真的很棒。”
在颁奖仪式进行的时候,我看见队友沉默不语,看见班主任脸上还是带着笑,看见底下那些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心情有多崩溃了,我只记得我歇斯底里的状态,我尖声质问的声音。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被他们围观,而我的队友,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沉默。
我当然没有改变什么,除了成为他们口中“那个输不起还发疯的人”。
自那以后,我开始厌恶集聚的人群,厌恶他人的目光,厌恶被注视的感觉。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是现在,这个把我抱在怀里的人,却说我很勇敢,我很棒,我没有做错。
隔了这么久,我一直以为我已经长大,已经释怀了。但现在,我还是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他没有阻止我哭,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他低下头来,吻在了我的眼睛上,吻落了我睫毛上的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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