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大象和小象是什么意思 梦见大象和小象代表什么预兆

老人说：“不管去哪里，你都不得不做一些错事，这是生命的基本条件。在某些时候，每个活着的生命都必须这么做。这就是终极的阴影，造物的缺陷。” —— 菲利普·迪克《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在这部关于人工智能与人类末世的科幻小说中，仿生人会做梦，可他们会梦见什么？是生物般的自然世界，还是充斥着人工智能同类的未来社会？意识、梦境、记忆，反复推动着我们对于人与其他生物体之间界限的理解。如今，我们似乎要将界限拓宽，尝试与人工智能们共处。

有些创作者用AI可能是因为担心被时代淘汰，他们有一种紧迫感；有些人想要用新技术标榜自己的价值。可对于艺术家王文楷来说，新的尝试只是单纯出于天生的好奇心，想放轻松脱掉“裹上意义的厚重外套”，做做看。在他的最新作品《幻象》中，王文楷与模特项佳合作，用真人实拍与Midjourney共同创造了一位少女的梦。

在亦真亦假间，像是拼积木时故意拼错一块，他试图在完美的光影色调下嵌入一丝怪诞。虚拟的巨型幻象邂逅了现实中的少女，而少女也变成了象族中的一员，在某个平行时空梦见了电子大象。《幻象》来自于他自身的创作，也同样来自于AI生成的自主性与随机性。

我们和王文楷聊了聊他的AI创作，关于他背后的实验精神、不安但充满启示的梦，以及神秘主义的影子。

项佳在杭州上学的时候，学校背后的山叫象山，而她自己的名字也与象的发音相同。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似乎和大象有着某种连接。在一次偶然的聊天中，王文楷聊到自己想要尝试人工智能的创作，两人一拍即合。

某种程度上来说，项佳与象的创作更像是一个命题作文。大象梦幻且通灵的形象搭配少女灵动轻巧的氛围与人工智能的“造梦”的属性相契合，而大象与少女在天然尺寸上的差距，则在视觉上产生反差。“比起去想象一个故事，抽象的氛围感似乎更让我想要开始这个项目。恰好项佳和我聊到了她的想象，本着一种实验精神，我们决定着手开展这个项目。”

*图片选自《幻象》

整个作品围绕着“少女在她的梦境中穿梭”展开，少女走进她的梦境，梦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大象。她有时在舞台上与大象共舞，将自己幻想为象群的一份子；有时与大象一起走入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那个角落纯白却透着诡异；有时，少女也和大象一起，在橱窗里像商品一样展出，被人观看……

王文楷通常会生成十几个场景，再模仿场景里的光影，在摄影棚中实拍项佳。除了项佳之外，余下所有的场景都是AI生成的。有时，场景里的光复杂，他就需要想象虚拟空间中光的反射，并引导项佳进行无实物表演。最终，再将现实拍摄的项佳放置回软件中调整。虚实交错之间，少女就这样梦到了电子大象。或者说，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大象在梦中遇到了少女。

“我在高中时对佐杜洛夫斯基很感兴趣，《圣山》中，我喜欢万事万物完美的表面下所展现的不安感，”王文楷说，“之后就是像寺山修司，大卫·林奇这样的同类型创作者，观看他们的作品总能让我为之一震。”也因此，他的作品逐渐向神秘主义靠近 —— 在完美的影调与构图之下暗流涌动，总有某个诡异的细节等待着被观者发现，重塑原本的观看感受。

*图片选自《幻象》

用梦来诠释这种诡异再好不过了。“有时侯我梦见自己在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大幕拉开，我出现在了舞台上。我非常尴尬，因为我还在吃饭，可下面的人总期待我会说些什么，我会表演些什么。可我毫无准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就是出现了。”

《幻象》延续了王文楷不安的梦。在一张图中，项佳在舞台上与几只小象共舞。原本该是轻快，和谐的舞台，却因为女孩僵硬的肢体语言略显怪异。“我当时告诉她，你是一个提线木偶，和台上的小象是一体的。你们在台上，被观众审视着，你是不自在的。”王文楷说。

女孩的眼睛在后方像上帝般审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前景中，女孩倒在中央，被与人相等尺寸的大象围着，她的身后燃着大火，火光照亮了整片粉红森林。“我喜欢这种画中画的感觉。”王文楷用这张照片道出了与AI共创的有趣之处，“除了画中画的故事性之外，那段时间Midjourney正好出了画面延展的功能。我让它生成这个画面，再让它在此基础上延展1.5倍或2倍，AI可以帮我想象倒下的女孩周围有些什么。我觉得50%是随机性，另外50%我可以通过指令让画面变得可控。”

“哦对了，这张照片中，我让项佳表演的是一只小象。”用AI结合现实进行创作，真人的无实物表演也是其中有趣的一部分。通常在拍摄中，模特是可以和实物道具有所互动的。但这个作品实拍的时候只有白棚和打光，其他全靠表演和想象。“在拍摄这张图时，我和项佳说，你想象自己是大象家族的一份子，你需要像大象一样四肢在地上行走。”

*图片选自《幻象》

除了在虚实之间造梦，王文楷同样也很清楚与AI同行意味着什么。对于有些人来说，AI创作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投机取巧，一大批文字式思维方式的创作者通过文本输入，生成图片，以此弥补了他们抽象思维上的不足。“在公共领域，观众似乎并不会对作品追根溯源。但对于创作者来说，AI确实带来了一些关于原创性上的冲击。很多我认识的插画师都对AI嗤之以鼻。这很正常，因为他们的作品会被当作数据去投喂图像AI，有些插画师甚至说只要身边有人使用AI，就和他绝交。”

至于王文楷，他最大的挑战并非是像插画与AI“农夫与蛇”般的危险关系。AI究竟该在自己的作品中占比多少？它应该如何介入创作？这是王文楷创作时问自己最多的两个问题。“做完一张图，无论AI在里面占30%还是50%，我必须要问自己是不是问心无愧的，因为这是我的作品。我觉得最大的挑战是，有时候我输入一个指令，我觉得它输出来是好看的，它非常完美，完全就是我脑子里想的那样，但它可能占比超过了50%。那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觉得这样的创作是一种逃避，甚至作弊，那我就不会选择它。”

*图片选自《幻象》

不置可否的是，AI确实解放了传统的创作，拓宽了独立创作者的边界。“有些时候，我在草图和构图的阶段就知道我要的图像会是什么样子，而AI真的生成了完全符合我想象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AI可以节省在传统的工作方式中制作后期视效所耗费的大量精力，帮我把个人能力范围内还做不到的东西做出来。我们的观念中机械生成的东西如果不能超过人工效率那就是无效的，然而当AI图片生成模型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人又会去追求错误和不完美。站在未来去看当下的 AI画面生成模型犯下的随机错误，这些不完美反倒是一种魅力。”他说。

《幻象》之外，王文楷有很多其他的作品，算是一个高产的艺术家。与传统的艺术家在某个媒介上深耕的方式不同，他的作品横跨了诸多媒介，纪实、观念、超现实、多媒介、AI、人工智能等。他自谦地说是还没有找到某种固定的媒介，但有些天然的好奇心可能就在骨子里。

“这可能同样与我的家庭相关。”这似乎是王文楷的老生常谈了。“学创意、电影方向，其实我家里是不支持的。但我也是考进去后，才和家里说的，算是先斩后奏吧。但因为这件事情，可能我会给到自己长期的压力。上学的时候别人出去玩，去过假期，但我就必须一直在剧组里。因为我总觉得我的时间更加宝贵，我必须要向给我经济支持的家里人证明我是可以吃这碗饭的。压力也来源于此，我必须要做一直做事情，做新的尝试，证明自己。现在过了学生阶段，压力小一些，但不断尝试新的东西、证明自己的部分，似乎成为了一种惯性。”

*图片选自《幻象》

近两年，王文楷找到了某种风格，他身边的朋友将之形容为“暗黑超现实主义”，我们在采访中也以“梦核”一词尝试对他的风格进行概括。他似乎更赞同前者。左杜洛夫斯基、Roger Ballen，大卫·林奇，这些带有超现实和神秘主义色彩的创作者对他的影响很大。再往前溯源，他对神秘主义的好奇可能来源于从小家里信佛，也可能是疫情时代的强制自省。

王文楷大一大二时读的是哲学，之后便尝试了各种视觉艺术类媒介。在分析一件事情时，他喜欢溯源寻根。正如马斯克的“第一性原理”，王文楷在思考时也试图去剥离一件物品或者事情的所有外在价值，去分析这些组成它的东西，以此看到它最本质的价值。他去了解人类的起源，研究人类历史在哪些阶段发生了意识形态的大转变。“所有的点都通向神秘主义，”他说，“其实就是万物有灵。”

*图片选自《尸解 Feathering》

不可言说的灵气同样延续到了他的创作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看到那些超现实的、神秘主义的作品时感受到的体验，也许正是唤醒他内心自我的引子。“有些东西我做不出来，但有些东西，我可以做，并且得心应手。我去看与我风格类似的作者，我会感到非常理解。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可能大家脑子某种程度上是互通的。”

对神秘主义的探索也让王文楷的作品总透着某种末世感，因为末世的时候，人往往是不在场的。哪怕在场，也以一种非常态出现。他在创作时，往往先把场景想好，再想人是怎么在这个空间里出现的。对末世的想象同样来自于他总做梦，还能记得梦的内容，因此，他将梦境作为潜意识的反射呈现到作品中，展示画面的焦虑。

*图片选自《幻象》

巧合的是，《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同样探讨了一个赛博末世，在这个末世里，世界并没有因为科技的爆发而变得更美好，最后拯救一切的，是生物最原始的那些本能。而人类与人工智能的争辩，也总归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最终走向何处，无人知晓。

在《幻象》的作品阐述里王文楷这样写道：Eliezer Yudkowsky 多年来一直在AI对人的潜在威胁表示担忧。他说，Al既不恨你，也不爱你，但对它来说人只是可以用于组成其他事物的基本构成。这种AI视角的冷漠对我来说是一种变相解放，它不断提醒我，“自我”是多么流动和人为构建的概念。大多数对意义的追求可能最终简化为某种新的尝试，比如拿起相机看看从这个角度拍出来是什么样的？这种对外部的探索根植于生物的天生好奇心，但我们常常羞于承认这一点，非要裹上意义的厚重外套。放轻松，大步走吧。

撰文：ez

编辑：yy

图片承蒙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