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每日人物李晶晶 米书里 编辑|钟十五
去年12月底开始，大量猫家长称自家宠物猫吃了双十一前后买的加拿大知名猫粮GO猫粮后，出现呕吐、软便、胰腺炎、肝脏受损甚至死亡等问题。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涉及GO猫粮的投诉已高达2929条。
受到波及的不止是消费者，还有GO猫粮的经销商。他们的货物无法再销售，已售出的猫粮被退货退款。而在收到总公司答复之前，他们只能看着货物囤积在仓库，面临过期的风险。
加拿大知名品牌“GO九种肉”被爆毒猫粮，有猫呕吐甚至死亡
性价比之王被曝“毒猫粮”
在GO猫粮出事之前，坤玉是这款猫粮的老用户，已让家里的两只猫吃了一年多。
坤玉有定期给猫换粮的习惯，之前用的是猫粮“皇家”，但这猫粮对自家的两只猫来说有点油，经过很多宠物博主的测评推销后，她选购了被称为中高端进口猫粮中的性价比之王的GO九种肉猫粮。
GO猫粮由国内总代理商百加世公司从加拿大原厂直接采购，宁波百加世旗下代理NOW、GO猫粮等原装进口宠物粮品牌，其中九种肉猫粮为该品牌猫粮中销量最佳。售价557元16磅的九种肉在天猫百加世海外旗舰店中销量第一名，月销量近3000份。
2020年双十一，坤玉像往常一样囤GO猫粮，平时一袋16磅约7公斤的猫粮要550元，满减下来只要450元。坤玉觉得划算，一口气买了3袋。
到货吃了半个月后，两只猫先后出了状况。一只猫经常性呕吐、软便，严重时一小时可以吐7次，后来另一只也出现了软便甚至是血便的现象。
坤玉带猫去医院做了检查后，被查出白细胞值过低、肝脏受损等状况。但医生从未将猫生病的原因指向它们吃的GO猫粮。她也从未怀疑过，从医院回来以后依然给猫吃GO猫粮。
坤玉生病的猫“玲玲”
王小鱼的猫也是在2020年12月出现问题的。双十一期间买来的GO猫粮后，两只猫中最爱吃猫粮的那只在到货的两天后，频繁呕吐，短短两三天里变得消瘦，原本圆润的腮因此消失，就医后最终诊断为胰腺炎。
自认对养猫知识精通的王小鱼，也没有将猫生病与猫粮联系在一起。医生建议王小鱼不要再给胰腺炎康复后的猫喂太多猫粮，王小鱼开始自制猫食。提前买好半个月食材，用一个下午碾碎后分装放入冰箱里。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起床，把这些食物蒸好放凉给两只小猫吃，然后再去上班。小猫们的中午饭还是要靠少量的Go和其他猫粮来代替。
很多猫家长都没有想过猫生病会与GO猫粮有关，坤玉也是。猫生病后，她先怀疑自己种植的猫薄荷、绿萝，又以为是猫腹中有毛团，喂了几次医生开的化毛膏、营养膏。之后的一个月内，猫仍有呕吐，但没有12月那样的频繁。
GO猫粮被怀疑有问题集中爆发在1月份。在猫家长们相互核对购买猫粮的品种和日期后，大家惊觉都是双十一前后买的GO猫粮。而在更早前的2020年12月底，豆瓣上至少5个宠物小组曾曝出猫咪莫名呕吐的事，因部分猫家长认为是猫粮适口性或者季节性的问题导致的呕吐，没有引起很大关注。
疑似有问题的猫粮批次
此后，陆续有媒体跟进，舆论声势越来越大。事情陆续发酵了半个月，1月22日，黑猫投诉平台上的投诉量已逾千条，GO猫粮中国总代理商百世加在公众号上发文称，正在对顾客反映的问题批次猫粮进行送检，安排第三方检验机构检测。与此同时，浙江宁波市鄞州区市监局横溪市场监管所表示，市监部门正在调查该产品质量及仓储问题。
直到1月26日，“GO猫粮”的相关话题被顶上微博热搜，坤玉这才意识到自家猫可能是因为该猫粮生的病。王小鱼也是获悉后，气愤的她把所有Go猫粮都倒进了垃圾桶。1月26日以后，坤玉换回了之前的皇家猫粮，花时间给猫喂食生骨肉和自制猫饭。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坤玉和王小鱼的猫已经好转，但另一些猫就没那么好运。同样作为双十一购买了GO猫粮的消费者，锦州的小艺养过一只3个月的布偶猫。在给猫做完血常规后，医生说要输液两天，等小猫的体力恢复好了再进行下一步的检查。1月25日，小猫没有扛过去，死在了医院。
南昌的陈辰，在小猫雪碧死去时他正在外地出差。1月21日，雪碧出现呕吐、软便，陈辰妈妈带雪碧看医生时已经出现黄疸、肝脏受损的情况。同样还没等到做完全身检查，雪碧就不行了。猫出事后，他不止一次地悔恨自己为什么给猫购置了这款猫粮。
陈辰的猫“雪碧”的部分检测报告
猫粮积压在手，面临售后困难
GO猫粮出事后，百加世的各直营店铺和大的超市，如天猫国际进口超市外，天猫超市、官方旗舰店、海外旗舰店、京东自营旗舰店，都遭遇到退货事件。
除了这些百加世的直营店铺和比较大的经销平台，还有一些小的经销商也面临着售后难的问题。那些此前参与双十一GO猫粮促销的经销商们，手里积压了大量无法退掉的猫粮。
一袋16磅猫粮大概够一只猫吃4个月，每月广州经销商程斌都会进3次货，一次进600袋左右。
1月21日百加世发公告之前，临近过年，程斌还在1月20日左右一口气进了1200袋GO猫粮。等到问题在网上大规模出现后，已经没有人找他买这款猫粮，他手中积压着约50万成本的货物。程斌积压的猫粮大多数将在2021年10月过期，他担心百加世解决不好问题，自己将面临着货物销售不出去过期的风险。
去年双十一期间，GO猫粮优惠力度前所未有。这些从百加世进货的经销商们，认为这款口碑比较好的猫粮能让自己的店铺赢得更多收益，换来更大的流量。双十一到来之前，程斌早早囤好800袋猫粮。期间共销售了400袋。此前，他经销GO猫粮已经4年，尚未发现大批量吃出问题的现象。
更多的是在“赔本赚吆喝”，有经销商们如此形容。北京经销商韩岩解释，一袋16磅的猫粮进价要490元，而官方旗舰店的价格平时要卖550元左右，双十一已跌至每袋450元，加上物流、仓储的成本，像他这样每次只进40袋左右，若要参加活动就只能赔钱。
韩岩因此躲过了这一波损失。像他这样的部分经销商被官方旗舰店的这种促销行为吓怕，没敢上架自己的产品。
经销商们自发组建了自己的维权群，群内的人大多数互相认识。他们都是从宁波百加世公司进的货，并将钱款汇入百加世的母公司上海仙庭商贸有限公司，要求退货退款也是直接与上海仙庭商贸公司对接。像程斌一样的经销商们都反映，仙庭商贸公司不受理，甚至电话都无法打通。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经销商们还面临着来自消费者的压力，程斌双十一售出的GO猫粮中已经有100个售后单，为留住这些老客户、不留差评，程斌只能答应退货退款，只要在自己店铺买的GO猫粮就都会做退回处理，其中有些消费者买的猫粮已经开封食用近1/2。
让程斌感到意外的是，上海仙庭商贸公司还没有传出可以退货的消息，维权群里有人向程斌收货。一袋成本至少要400元以上的16磅的GO猫粮，有些收猫粮的人出价300元收。程斌不知道他们低价收猫粮的目的是什么。
程斌想再等等官方回应，没有答应收猫粮的人降价收购的要求。目前，百加世官方旗舰店只处理单个买家的货物，并不受理批发给商家的售后。经销商们的货物只能积压在自己手中。
程斌挤压的1200袋猫粮，进货价格约50万元
出示就医报告，才能退货
时隔7日，猫家长们期待的检验结果终于在1月29日发布。百加世官方微博发布：从消费者手中收集样本并送去抽检的12包猫粮结果显示所有产品均合格。
评论区质疑声四起，“卖出去几十万份才抽检12份，抽检概率太低了”。坤玉也觉得，百加世有些不负责任，“必须第三方机构抽检，自己送检算怎么回事。”
百加世1月29日发布的声明：12包送检猫粮皆合格
部分宠物食品测评博主也自发组织起了收集样本送去检测的行动。宠物博主“灵境宠物”送检了 “2022FE23”批次合肥仓发货的一袋GO猫粮，送检单位为中国检验检疫研究院科学研究院综合检测中心，测试包括重金属、各种毒素、是否仓库消杀失误和农药残留，一切检测显示合格，其他从消费者手中收集的出问题批次比较集中的“2021DE29”和2021NO17”也在检测中，但目前结果尚未出炉。
这不是GO九种肉猫粮第一次送检自证清白。2019年12月，百加世官方微博曾就GO九种肉猫粮售后事件作出声明。有一位消费者称自家猫吃了半个月的九种肉猫粮后不幸离世，就医诊断显示为可能由食品导致，最终由消费者和官方多方送检，送检结果皆显示检测项目指标正常，产品本身无质量问题。
对自检结果不满意外，一些消费者开始为猫粮维权。
1月26日，坤玉咨询天猫客服退货退款情况。她在双十一买的三包猫粮，两包已经开封，分别还剩2/3。得到的回应是：若猫粮尚未拆封、防伪码完好，可以直接走退货退款流程，如果猫粮已经拆封，剩余量不少于二分之一，且有宠物医院出具的就医文件，店铺也可以支持退款。
因持有猫的就医报告，坤玉的退货退款过程较为顺利。但她从来没有“妄想”过旗舰店能赔偿她的医药费。坤玉跑了两趟宠物医院，共花费1800元。不过，这对另一些消费者来说，家中的猫尚未吃出问题，也没有就医报告，退款变得困难。
坤玉与天猫卖家的交涉
南昌的陈辰也遇到退款难的情形。他在猫粮到货后，将猫粮分装进真空储藏桶中，原有包装袋子早已丢掉，他联系商家，没有得到回复。陈辰说“商家拿着百加世的检测报告，统一口径说猫粮没问题，很多人的猫粮没有拆封但防伪码刮了，商家也不同意退货。这几天天猫国际从一开始的拆封不退，到现在有医院的检测报告就能退。”
自从1月20日左右，杭州某宠物医院医生张旭，常看到部分猫家长抱着猫来医院检查，咨询关于GO猫粮的问题。在杭州医院，一套猫的全身检查包括X光、多普勒超声、全血球计数、生化、SAA、尿检、胰腺炎、血压和神经检查。
张旭医生说，任何一个单独的检查都是不靠谱的。这样检查下来一次的费用约1800元，这意味着猫家长可能会付出高于猫粮价格4倍的检查费用。而一袋16磅的猫粮即使退货成功，能弥补的损失也超不过500元。
然而这样的检验报告，宠物医院不能直接开具。医生并不能把呕吐的原因直接归结为猫粮中毒。张旭医生也直言不能排除猫粮菌落超标的可能。“这或许和疫情期间频繁停工、生产线拉长、交通运输都有关系。”
张旭解释称，“大部分出问题的猫都是呕吐和软便，而导致这样的原因很多，有季节性原因、换猫粮不适应等很多原因。除巧克力、洋葱等特殊物品外，一般的呕吐和软便给不出直接原因，就像人一样，呕吐和腹泻都不能把直接原因归结到某一种食物上。”
王小鱼为猫治疗花去了2400元。还有花费更多的，有的猫住院近半个月，花费近万元。坤玉在猫粮维权群中发现，有些猫家长借用其他人的检验报告单上传。很快，天猫更改了赔偿规则——要求检验报告单上必须手写购买时所用的名字和订单号。
事情已过去了快一个月，养着生病小猫的猫家长已换了别的猫粮品牌，或停掉猫粮自制猫饭。而像陈辰和小艺这样已经失去小猫的人，只能在手机中翻看小猫往日的照片，回溯以往的快乐时光。
现在猫家长们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为GO猫粮的话题贡献热度，打开投诉平台看看有没有最新的进展。GO猫粮的检测结果究竟合不合格、致猫呕吐不止乃至死亡究竟是什么原因，对于宁波市监局调查的最终结果，猫家长们依然在等待。
坤玉便血的猫“小金鱼”已经恢复健康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猜你喜欢
